李解從未跟女子有這麼親密的接觸,眼下還沒從那*的打擊中回過神來,就聞到鼻端一陣幽香。只見蕭歆寧一臉緊張的扶着他,眼中還帶着愧疚。李解的心一下子便劃開了,結結巴巴道,“我,我不礙事。”這回卻是連“微臣”都忘記說了。
蕭歆寧原還有些擔心,見他這模樣,又不由得失笑道,“真是個呆子。”
見他站起來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塵,蕭歆寧又趕忙去檢查自己先前的戰果。一見到那兩大包紅豔豔的山果,霎時便笑的牙不見眼,“皇嫂,這麼多吶,我待會要拿回去些給父皇和母后嘗一嘗!”
李解卻是難得的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眼蕭歆寧,又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包棗子上。他這會兒心裡五味雜陳,說不上什麼感覺,只是頭一次對眼前的蕭歆寧起了別樣的心思。
不再是排斥和牴觸,這樣的蕭歆寧叫他看起來格外的真實和自然。
就好像,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謝如琢嗔笑道,“瞧你這沒心沒肺的樣兒。”她一面說着,一面拿起馬背上的水袋,倒出水來替蕭歆寧清洗了流血的胳膊,又取了自己貼身的手帕替她包紮了。
這細嫩的胳膊上一道長長的劃痕,看着就疼的慌。偏蕭歆寧還若無所覺,一臉笑意道,“剛纔沒留神,那樹上忒紮了,不然我也不會掉下來,還連累了李大人。”
說到這裡,蕭歆寧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李解。
卻不想,剛巧撞見他有些發呆的模樣。
蕭歆寧微微一愣,繼而便有些不滿道,“喂,呆子,你在想什麼呢?”
李解難得的爲蕭歆寧發愣,又瞬間被她給呼喊的回了神,莫名便生出幾分做賊心虛的情緒,張了張口道,“哦,沒,沒什麼。公主,你的胳膊無礙吧?”
女子的肌膚細緻如玉,越發的映襯着那道傷口的猙獰。一想到這,李解就不自覺的有些心疼起來。不管怎麼說,蕭歆寧也是爲了給他摘棗才受的傷。
蕭歆寧雖然大大咧咧,看她觀察人心卻是與生俱來的本領,李解的情緒又怎麼可能瞞得過她?
她倒是沒想到,今日算是無心插柳了。
“本公主纔沒有那麼嬌氣呢。”蕭歆寧念着,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副嬌俏的模樣道,“今日的事情你們要保密哦,不然我母后又要念叨了。”
見狀,李解不由得失笑,“是,微臣遵旨。”這是這話裡卻是有幾分冰山融化的跡象了。
蕭歆寧心中不勝歡喜,謝如琢也看出來了她的歡心,當下也不戳破,只帶着她的“戰果”,小心翼翼的拉着她回了營帳。
不想,他們剛回來,就見主賬這裡一片低氣壓的氛圍。明黃的御林軍都在,可見皇帝已經回來了。可是這狩獵纔開始不過一個多時辰,皇帝卻已經迴轉,到底發生了什麼?
謝如琢心中一稟,並未直接進去,而是拽過葉貴妃的貼身宮人,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那宮人見是謝如琢,忙得行禮,低聲道,“回敬王妃,方纔京中來人了,皇上這會兒正在營帳內發脾氣,您還是帶着七公主先避一避吧。”
聞言,謝如琢心中疑惑,也只得道,“好,多謝姑娘了。”說完,便帶着同樣有些疑惑的蕭歆寧回了自己的帳子。
剛一離開主賬,蕭歆寧就低聲問道,“皇嫂,可是京中出事兒了麼?”她看似大大咧咧,可是宮中的人,又有幾個真的單純不諳世事的?
謝如琢心中猜到了大概,卻也不敢給出確切的答案,只道,“眼下還不知道,靜觀其變吧。走,我先尋個太醫給你上藥。”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蕭歆寧胳膊上的傷,她那會兒要在心上人面前逞強,可謝如琢給她包紮的時候,卻敏銳的發現她的胳膊裡被扎進去了根刺兒,不盡早拔出來,回頭有她受的。
到了這個時候,蕭歆寧還不忘嘿嘿傻笑,“皇嫂,今兒還真是意外之喜呢,我這一傷着,倒是覺得那個呆子比原先對我的態度好了呢。”
聽了這話,謝如琢真不知道是笑她還是嘆息了,這丫頭,說她聰明吧,又處處透着一股傻氣兒。
“你呀。”
謝如琢搖了搖頭,也懶得跟她貧嘴,尋了太醫替她小心翼翼的將刺拔出來又上了藥。蕭歆寧難得的沒有喊疼,只是那眼眶中帶着的淚意瑩然,還是叫人心中心疼。
她們這邊剛收拾妥當,蕭君夕就回來了,一進門便道,“琢兒,收拾東西,咱們準備回去了。”
蕭君夕話音剛落,就見蕭歆寧也在,當下就道,“寧兒,你去母后那裡等着吧,待會咱們開拔。”
蕭歆寧詫異道,“怎麼這麼早?”說着,她又想起主賬之前的事兒,試探性的問道,“皇兄,可是宮中?”
她後半句沒有說出來,蕭君夕也明白她的意思,陰沉着臉色點了頭。
見狀,蕭歆寧的臉色頓時就變了,猛地站起身,急匆匆的朝着主賬跑去。
謝如琢擔心她,吩咐了絳朱送蕭歆寧回去,這才低聲問道,“怎的這麼快?先前不是還只是些小動作麼?”
蕭君夕冷了一張臉道,“老五一直在暗度陳倉,咱們都被他騙了!他如今已經封鎖了京城所有的要塞,且還控制了京北大營。現下定南王雖然在京中,可兵馬卻在邊疆;定北王更不用提,眼下正在跟越國開戰,也走不開的。唯一能用的兵馬都被老五控制,他昨日已經發了告天下書,聲稱要清君側,正朝綱!”
謝如琢的臉色也變得格外難看起來,咬牙問道,“那,他可有說清的君側是誰?”
“他倒是沒說,可是放眼京城之中,那些侍奉過兩朝的元老無一例外的都在京中,蕭君奕只要控制了他們——”
那後果就不堪設想!
試想,一個沒有兵權的皇帝,一旦迴天乏力,除了純臣之外,又會有多少投機取巧之人趁機投奔蕭君奕!
更何況,此次跟隨前來的大臣裡面,還保不準有多少忠於蕭君奕的人呢。
一時之間,帳子內靜默了下來。
直到一聲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謝如琢纔回過神來,回頭看去,卻見紅蕊站在帳子外,小心問道,“王妃,皇上傳令要拔營,咱們的東西還收拾麼?”
謝如琢頓時起身道,“收拾,怎麼能不收拾?”說着,她又想起了什麼,道,“收拾東西的事兒交給淺碧她們吧,你現在想辦法傳信給天門分舵,看能不能跟京城取得聯繫,拿到第一手的信息!”
靖帝有他的暗線,天門也有屬於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則,想要探聽些消息應該並不難。
見謝如琢不多時便恢復了冷靜,蕭君夕又是心疼又是欣慰,也不多言,陪着謝如琢一起收拾起東西來。
一行人來時何等盛大,可不過半日的工夫,衆人的臉上便都蒙上了一層寒霜。
這些大臣何等耳聰目明,從京城中侍衛滿身是血的闖進獵場尋靖帝之時,有些精明的人就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後來得了確切的答案後,憤慨有之,擔憂有之,更有那臉上神色莫辯的,似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
謝如琢的馬車跟在之後,她上車之前特意留意了眼蕭君涵,不知爲何心中開始有些擔心。沈婧慈去岐山還沒有回來,她會不會跟蕭君奕聯合呢?
假如是這樣,那事情恐怕就會真的糟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了!
畢竟外患之際再有內憂,這種情況顯然不容樂觀。一想到此,謝如琢就忍不住爆粗口,這蕭君奕是得有多腦子有病,纔會想到在這個時候造反的!難道他就不怕邊疆之人爲了平內亂而不顧越國打過來麼。
屆時再被人鑽了空子,那他蕭君奕可就是千古罪人!
不過蕭君奕顯然沒有想過這種問題,又或許他想了,只是在大是大非和個人私利的面前,他還是果斷的選擇了後者罷了。
回到行宮之後,靖帝便吩咐大軍調整,準備開拔。
今年的獵場之行一定是最糟糕的,剛到獵場頭一日,連獵物都沒有獵到多少,便又重新踏上了回程的路。
也許是因爲靖帝心中的最後一絲掙扎,他並不願意真的相信,自己的兒子會爲了那個皇位而起兵造反。
唯有真正的看到,纔會徹底的死心。
回程的氣氛顯然並不好,一連兩日,一路上只聽得那轔轔的馬車聲,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選擇了沉默。
這些人裡面,最開心的或許只有蕭君涵了。雖然他也有些害怕,可更多的還是嘲笑蕭君奕的愚蠢。
靖帝雖然盛怒之下,可他並沒有喪失理智,在開拔之後沒多久,便叫了蕭君夕去了自己馬車內。
良久之後蕭君夕纔回來,臉上是慣有的古井無波。
謝如琢還有心思跟他開玩笑,“這是怎麼了,莫不是聽到的消息太震驚,臉癱了?”
聞言,蕭君夕頓時破功,寵溺的看了她一眼,道,“我的確是聽到了一件很震驚的事情,琢兒要不要聽聽看?”
謝如琢倒了杯茶,又將車簾放了下來,道,“願聞其詳。”
“蕭君奕雖然表面上控制了京北大營,可事實上,他沒有虎符,根本就無法調令他們。所以也就是說,眼下的蕭君奕不過是紙老虎罷了。他能圍得住京城,卻並沒有能力再去控制父皇。除非——”
謝如琢接了他的話,肯定道,“除非他手裡有另外的底牌。”
“沒錯。”蕭君夕點了點頭,接過謝如琢手中的茶盞喝了一口,方纔道,“只是我現在好奇的很,他手裡的底牌會是什麼,能夠讓他這樣的鋌而走險。”
可是京城之中除了京北大營和御林軍之外,謝如琢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的大軍能夠讓蕭君奕這樣的有恃無恐。
驀然,謝如琢瞪大了眼睛道,“君夕,你說會不會是沈家的暗中勢力?”
“不可能。”蕭君夕斷然搖頭道,“其一,沈婧慈取得勢力在蕭君奕造反之後;其二,你別忘了沈婧慈是誰的人。你看我那好二哥眼下的樣子,是幸災樂禍的多,還是有心藏拙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