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帝起身走了之後,衆臣這才三兩成羣的退出了金鑾殿,蕭君奕走在最先,蕭君涵則拉了他半步。如今兩個人雖未兄弟,可是蕭君奕的品階卻比他的高了。
蕭君涵微微的眯了眯眼,低聲露出一抹陰笑來。沈婧慈果然會辦事兒,利用一個章秀妍,便將蕭君奕和謝家推到了敵對的境界。屆時若是謝家那死而未僵的身子撲向敵人,第一個咬到的,也只會是蕭君奕!
靖帝回去之後,罕見的沒有去御書房,而是去了葉貴妃的宮殿。
葉貴妃正準備用膳,聽得他來,頓時起身跪迎,一面笑道,“皇上怎麼這時候來了?”
靖帝扶起她來,道,“這幾日沒有來看你,夕兒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不醒,太醫也查不出什麼毛病來,如今只能等溫神醫回來了。”葉貴妃說到此處,又不由得嘆了口氣。
她說着,又替靖帝添置碗筷,盛了飯放在面前。
靖帝剛要拿筷子,聽她這麼說,倒是想起了朝堂之事,因說了起來,“你說會不會真是妖星相剋?”
葉貴妃身處後宮,這些時日又不曾見別的妃子,倒還真不知道有這件事,問道,“什麼妖星?”
“近日京城來了一個遊方道士,說是謝家之女鳳星被妖氣侵蝕,如今已然是妖星附體,不但禍國殃民,且最大的隱患還是剋夫。”
聽得靖帝說完,葉貴妃也有些神色凝重道,“若真是道士算出來的還罷,可怕就怕他是被有心人利用。”
靖帝點頭,嘆息道,“我也這般想,所以有些猶豫不定。可是老三的身體一向不好,若這妖星之說是真的……我着實冒不起這個險,我在想,這門親事不如暫且作罷?”
聽得這話,葉貴妃頓時有些失色,道,“皇上,這怕是有些不妥啊。”
“何講?”
葉貴妃略微沉吟一番,還是將那天晚上的事兒說了出來,“妖星之說是不是真尚無定論,可謝如琢卻是個好孩子。那夜夕兒病發,那丫頭冒雨趕來,將自己心頭血給了夕兒,他才轉危爲安的。”
說着,葉貴妃似有想起了那一幕,“她當時一刀下去,手腕上的血盞茶時間便流了一碗,可見刀口至深。當時臣妾就想,若是夕兒有性命之危,叫這丫頭用命來換,怕是她也不會猶豫的。這般深情——”
“叫臣妾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這最後一句話,霎時叫靖帝變了顏色,眸子裡也有淚光閃動,“葉氏,她是個好女人。”
能叫葉貴妃說出這話來,可見謝如琢此人着實對蕭君夕情深意重。
“罷了,遊方道士的話着實不可信,且再等等吧。”靖帝默了半日,方纔說出這句話來。
老鬼辦事效率的確快,到了第二日,便將這個遊方道士給抓了來,且傳了信叫謝如琢過去審問。
晌午時分,謝如琢收拾妥當帶着紅蕊去了天門的一個暗點,叩門三聲,有老叟開門迎人。
見是謝如琢,老叟恭敬地行了禮,道,“少主,裡面請。”
謝如琢點頭,隨着那人一路蜿蜒行了半日,方纔到了一間房屋前。她想也不想的推門進去,就見裡面正五花大綁着一個道士,嘴裡則被一塊破布堵住了嘴。
“這就是那個道士?”
老鬼正在喝酒,見到謝如琢前來,忙得放下酒壺道,“正是。”說着,他又呲牙咧嘴道,“這臭道士還是有些本事的,使了個陣法叫我差點出不來呢。”
看着他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的,謝如琢便知老鬼費了不少力氣,因道,“多謝了。”
她身後的紅蕊早拿出了一包銀子來,遞給他道,“鬼大哥你拿去吃酒吧。”這老鬼看着模樣邋遢,其實年紀並算不得打大,約莫三十的年紀。
聽得紅蕊這麼說,老鬼連忙擺手道,“這可不敢當。”
紅蕊執意塞給他,笑道,“那可不行,這是給您吃酒的,我一個女兒家又不喝酒,拿了銀子也無用。”
老鬼這才收了,揣在懷裡道,“少主,您先審問着,我就在門外候着,有不妥了喊我。”
謝如琢應了,見老鬼出門,走到遊方道士的身邊,將他嘴裡的破布扯了出來,問道,“說,你收了誰的指使,要陷害我?”
她的聲音不大,卻自帶一股威嚴氣勢。
道士先前還不願拿正眼看她,可待得看到她的模樣後,又大驚失色道,“你是謝如琢?”
紅蕊聽了這話,頓時斥責道,“誰許你直呼我家小姐名諱的!”
謝如琢卻不以爲意,嗤笑道,“你主子沒告訴你,陷害人之前要辨認一下此人麼?不然的話,屆時若有人公然對峙,你便先輸了。”
道士的臉上震驚神色一直未去,呢喃道,“天意,天意啊!”說着,他又哈哈笑道,“謝家之女,離魂去魄而新生,滋味兒如何?”
謝如琢登時神色大震,只是她背對着紅蕊,所以後者並未看到她的神色。
“紅蕊,你先出去,我單獨跟這道士聊聊。”
聽到謝如琢吩咐,紅蕊應道,“是。”說完,便有些疑惑的走了出去。
直到屋內空無一人,謝如琢方纔道,“你究竟什麼來路?”
竟然能說出這話來!
離魂去魄而新生,前四個字是她的前世,新生則是她的今生。
道士嘎嘎一笑,道,“貧道能是什麼人,遊方道士一個罷了。這離魂去魄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福分,倒是叫你們兩個趕上了。有趣,有趣!”
“兩個?還有誰!”
謝如琢霎時瞪大了眼睛,難不成這重生之人還不止她一個麼?
道士卻又閉口不言了。
謝如琢眉眼一轉,猛地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來,而後在道士不解的神色中,點上了他的幾處大穴。
那道士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可笑了一會兒,卻又忍不住涕淚橫流的大哭。
他一面又哭又笑,一面求饒道,“姑奶奶,我說,我說!”
謝如琢這才重新將那幾處穴道解了,道,“說吧。”
道士喘了一會兒氣,方纔道,“丫頭,你可是夠狠的。不過看你也是個聰明人,不會猜不出來吧?這京城之中想讓你不好過的不少,可真恨你的卻不多啊。”
“你是說,沈婧慈?”可是她前生是被迫害致死,沈婧慈卻是最後的贏家。她怎麼會同自己一樣重生呢?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道士嗤了一聲,道,“前世今生未必一樣,丫頭,你還太嫩。”
謝如琢一愣,正在琢磨他這話的意思,卻聽得那道士神神秘秘道,“其實我還可以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是什麼?”
見謝如琢下意思問,道士頓時一笑,“那沈婧慈當日出了千兩黃金買我的消息,若你也想要,翻倍我便給你!”
說到這裡,他又嘿嘿一笑,道,“這個消息乃是關乎你們的國運,和你們每個人的榮華富貴乃至身家性命的!”
謝如琢卻詭異一笑,道,“錢我倒是出得起,可惜你的消息我卻不想知道。不過,今兒我倒是需要你去做另外一件事——”
說着,謝如琢徑自將門打開,走到老鬼身邊低語了一陣,末了又道,“使什麼法子都可以,務必讓他將這個謠言散出去!”
一個知道她重生且用錢可以買通的人,嘴巴必定不牢靠。他能告訴自己這些,未必就不會告訴沈婧慈!看來,她要加緊步伐了!
謝如琢剛回去,就聽得絳朱來報,“小姐您可回來了,三老爺這會兒在老太太房中鬧,說是要分家呢!”
“什麼?”
謝如琢一愣,剛想過去,卻又住了腳,道,“他要分家,究竟是怎麼回事?”
絳朱如實道來,“中午的時候三老爺回來,說是生意上週轉不開,要從公賬上支出一筆銀子。大夫人說他支出的太多,一時也拿不出那麼許多,然後三老爺就開始算賬,非得說是大夫人虧空了。後來兩個人鬧到老太太那裡,被老太太訓斥了一通之後,三老爺就鬧着說沒法過了,要分家了。”
聞言,謝如琢冷冷一笑道,“這是看謝家如今危機四起,三叔想要甩掉謝家自立門戶呢。”
說着,她又道,“走吧,咱們也去看看,看我那好三叔是有多迫不及待。”
待得到了紫竹院內,便聽得裡面人聲鼎沸。其間屬謝慎思的聲音最大,“這些年來,我對家裡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我有了難,難不成這些產業就不是謝家的麼?連銀子都不肯出,又不要分家,你們是想逼死我麼!”
季氏恨聲指着謝慎思道,“老三,你摸着良心說話,謝家何曾對不起你過?況且不是不肯出,二叔你獅子大開口!一次要二十萬白銀,謝家現在是個什麼境地,如何能給你拿出那麼多來?”
謝如琢站在門外,聽到這個數字也是大吃一驚,連忙走進去道,“奶奶,這是怎麼了?”
謝慎思一見到謝如琢,頓時便朝後退了幾步,道,“還有她,謝如琢!一個禍國的妖星,你們也非得在家裡面養着,依我看,這些時日謝家的不順心,都是因爲這個妖星禍害的了!”
一旁的謝如瀾也恨恨道,“爹說的沒錯兒,上次我就是從她的聽風院走了一趟,後來就疼了三天!不是妖星是什麼?”
她這兩日老是做噩夢,夢見自己腹疼不止,然後周圍都是奇臭難忍。
只要一想到那日接近謝如琢之後的倒黴事兒,謝如瀾就覺得頭皮發麻,也越發的堅定了信念,謝如琢就是妖星!
“瀾兒,她是你的妹妹!”季氏氣得將鳳頭杖杵着地面,道,“都說家和萬事興,自家人的心就不齊,你們還能指望能好到哪裡去?”
謝如琢走過去扶着季氏,輕聲勸慰道,“奶奶,您消消氣。”這三房想要分出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沒了他們,家裡還能清靜些呢!
只是謝晟禮和季氏年紀大了,一直便希望兒孫繞膝,又怎麼可能讓謝慎思分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