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琢依言看去,果然見她的上衣上正趴着一隻蜘蛛,她心神一稟,當下就將謝如玥推開,急聲道,“都離我遠些!”
她將謝如玥推開之後,自己狠了狠心,便捏着帕子,想要去拿那隻黑色蜘蛛。
可是那蜘蛛卻是同一時間,突然便朝着謝如琢的臉上爬去!
謝如琢一擊不中,眼見着那蜘蛛便要咬上她的臉,下意識認命的閉上了眼睛。被破了相沒關係,只是她卻不能被咬瞎眼睛!
可是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謝如琢只覺得眼前陰影一閃,忙得睜眼看去,卻見蕭君夕不知何時到了自己的身邊,而他的手上,正握成了一個拳狀。見謝如琢睜開眼,頓時衝着她微微一笑。
謝如玥被推開之時,蕭君賀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將她穩穩當當的扶住。謝如玥臉色煞白的朝着謝如琢望去的時候,便見蕭君夕已然徒手將那個蜘蛛拿了下來。
而謝如琢和蕭君夕,都安然無恙。
葉貴妃當下就鬆了口氣,道,“還愣着做什麼,快將剩下的蜘蛛全部打死,難不成還等皇子動手麼!”
見葉貴妃動了真怒,慧妃也恨恨的罵道,“都是一羣蠢貨,平日裡都是吃乾飯的麼!”
謝如琢擔憂的望向蕭君夕,輕聲問道,“殿下,你沒事兒吧?”
蕭君夕回之一笑,正要說話,卻突然眼前一黑,當下就朝着後面倒了下去。
而他手裡的黑蜘蛛,咬夠了血,此時也已然成了一具死屍。
原本就亂的大殿內頓時便越發的亂了起來,葉貴妃急匆匆的跑過來,一面高聲喊道,“來人,快宣太醫!啊不,叫溫神醫過來,要快!”
這太醫院的太醫都是不中用的貨色,眼下蕭君夕的情況,怕只有溫神醫有辦法了。
謝如琢站在原地,只覺得頭腦都發蒙了起來。她萬沒有想到,這危機關頭,竟然又是蕭君夕救了她一命。
她原以爲,那樣遠的距離,自己不會連累到他的,可誰曾想……
喬氏早反應過來,一把抱着謝如琢顫聲道,“我的兒,你還好麼?”
謝如琢麻木的搖了搖頭,只怔怔的盯着被內侍監擡走的蕭君夕,突然便掙脫了喬氏的懷抱,木木道,“我要去看他。”
說完,便在喬氏還未曾攔住的時候,已然隨着跑了出去,一路跟着軟轎踉踉蹌蹌的跑去了芷蘭宮的側寢宮。
謝如玥等人見狀,也忙忙的跟了上去。
宮中燈籠逐一亮起,八寶琉璃宮燈隨着風打着旋兒,將微黃的光暈灑落在各處。
謝如琢一路跑來,待得跑到門口後,又突然心生怯意,不敢再踏入門內一步。
她便站在門外,愣怔的看着殿內瞬間的兵荒馬亂。
身後有腳步聲匆匆而來,其間夾雜着內侍監焦急的聲音,“溫神醫,勞煩您走快些吧,殿下被那蜘蛛咬了之後,這會兒都昏迷不醒了,若是再晚一些,那後果怕是不堪設想啊!”
那人似是被內侍監催的不耐煩,一臉的漫不經心道,“放心,有我在,你家主子就是踏進閻王殿,我也能給他揪回來。”
只是他的話雖然這麼說,腳上的步子卻是走的極快。可他剛走到門口,腳步便微微一滯。謝如琢恰在此時回過頭來,驀然看到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她眼眸霎時瞪大,吶吶的看向來人,嘴角微張,“師——”
她的一句師傅還未曾叫出口,就見那人已經重新擡起腳,恍若未見的掠過她進殿去了,只留下謝如琢一人如遭雷劈。
方纔她的的確確沒看錯,這一身重紫華衣,除了溫如玉,誰能穿出如此騷包的味道來?!
只是,他怎麼會在這裡?
謝如琢來不及多想,就見葉貴妃帶着人匆匆而來,一面神情焦急的問道,“溫神醫,您可曾看過三皇子麼,他現下怎麼樣了?”
溫如玉卻連話都未曾回答,徑自進門,而後將那扇雕花木門“啪”的一聲合了上去,同時也隔絕了外界的一切目光。
謝如琢禁不住勾起一抹笑意,倒真是這老妖精一貫的作風。
只是,她的笑意還未曾完全勾起,便想起屋內躺着的是蕭君夕,頓時便沉下了臉。今日之事,恐怕原是衝着她們來的,卻無辜連累了蕭君夕。只是卻不知道,這幕後黑手想下手的對象是自己還是謝如玥,亦或者是一直在她們這桌坐着的蕭馨悅?
念着,她驀然想起一事來,旋即走到蕭歆寧身邊,低聲問道,“七公主,這神醫看着不像是宮中的醫正啊?”她倒不是懷疑溫如玉,只是需要確定對方是敵是友。
蕭歆寧不知她心中所想,笑着回道,“他的確不是宮中的醫正,早些年父皇爲了給三哥治病,廣貼皇榜,這溫神醫便從那時候開始在宮中替三哥看診的。別看這溫神醫年紀不大,可醫術卻是一頂一的好,若非是他,我三哥怕是早就……”
說到這裡,蕭歆寧的神色又黯然了下來,“只可惜三哥的病太嚴重,連這位神醫都斷言說,三哥活不過二十五的。”
謝如琢點頭,心內開始飛速的思索着,她與溫如玉認識時日也不算短了,且先前武林大會時,二人更是相處了那些時日,從未見過溫如玉吃過什麼藥。難不成,他要自己的血,是爲了蕭君夕?
彷彿印證她的猜想一般,下一刻,便見溫如玉突然將大門敞開,而後在衆人的注視下,道,“謝小姐,勞煩你進來一趟。”
葉貴妃當先站起身,想要問什麼,卻見溫如玉自始至終就只盯着謝如琢一個人。她熟悉溫如玉的規矩,也只得重新坐了下來,強迫自己冷靜。
謝如琢微微一愣,身邊的謝如玥有些擔憂的扯着她的衣角,將謝如琢神遊的思緒給拉了回來。她回身給了謝如玥一個安撫的笑意,這才擡腳走進了屋裡。
大門驀然合上,也隔絕了宮燈的光亮。
屋內僅燃着一支燭光,昏黃如豆的光線下,依稀看見牀上昏睡的男人。有血腥之氣撲鼻而來,蕭君夕的手腕處,正滴滴答答的往外流着泛黑的血。
謝如琢氣息一滯,不由自主的問道,“他怎麼樣了?”
溫如玉回眸看了她一眼,道,“死不了。”說着,又扔過去一把彎月刀來,“自己知道怎麼做吧。”
謝如琢只錯愕了一下,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也不做作,將外面厚重的衣衫解下,只留下一件中衣,挽起袖子,便將那彎月刀在胳膊上割了一刀。
潔白的胳膊上瞬間便血流如注,謝如琢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只問道,“需要多少?”
溫如玉這次連頭都沒有回,手上細如線的銀針在蕭君夕的身上不停地扎着,一面道,“越多越好,別讓自己失血過多死了就行。”
話雖這樣說,在那碗裡的血即將滿的時候,溫如玉還是空出一隻手來,點了謝如琢的幾處大穴,將她的血止住,一面拿了瓶藥扔給了她,道,“自己塗上吧。”
那藥一沾上人的肌膚,瞬間便滲出一股透心的涼意來,只是待得那涼意過了之後,胳膊上的傷口便霎時癒合,恍若未曾出現過一般。
謝如琢長出一口氣,忍着頭腦的暈眩感,扶着椅子坐了下來,一動不動的盯着牀上的蕭君夕。
許是因爲失血過多,他的臉頰此刻紙一樣的蒼白,映襯着屋內昏黃的光線,越發的像是一捏便能碎掉。
溫如玉卻不讓她安靜的看着,“沒顏色勁兒的東西,還不滾過來幫忙。”
聞言,謝如琢也顧不得與他計較,忙得起身走到他身邊,問道,“我能做什麼?”
溫如玉扶着蕭君夕坐起來,又將蕭君夕的手摁到碗中,這才指着胳膊中間的一處穴位道,“看着點,若是有東西出來,你就狠掐這地方,懂了麼?”
謝如琢似懂非懂的想要繼續問,卻見溫如玉已然閉上眼,將一雙手緩緩地在蕭君夕的背後推着,謝如琢當下就明白過來,溫如玉是在爲他輸送內力。
白如玉的手浸入紅如火的血碗之中,在這漆黑的深夜裡看着格外的滲人。然而還不等謝如琢頭皮發麻,便見那碗裡的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與此同時,蕭君夕手腕的傷口處也伸出了一根尖細如刺一樣的東西,繼而又探出一顆黑色米粒似的腦袋來!
謝如琢猛地瞪大了眼,霎時想起溫如玉的囑咐,忙忙的朝着蕭君夕胳膊上猛地按壓了起來。
只是她沒有想到,那蟲子竟然那般有力氣,便是她使出全身的勁兒,都險些控制不住那蟲子。
謝如琢緊緊地咬着牙,甚至連蕭君夕的體內爲何會有蟲子都顧不上去思考,只將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了手上,與那蟲子做着搏鬥。
直到那一碗血都見了底,那蟲子方纔意猶未盡的收回了刺,整個身子又重新的縮了回去。
謝如琢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見,那蟲子順着蕭君夕的肌膚脈絡遊走着,而他精瘦的胸膛前,也不時的顯現出一道痕跡來。
那蟲子遊走到他胸前附近時,突然便像觸電一般,猛然掉頭朝着另外一面游去,而後隱在了他的體內,再也消失不見。
溫如玉顯然對這種場景已經習以爲常,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直到蕭君夕的臉色上帶出一抹紅潤來,他方纔緩緩張開眼,將手收了回去。
“行了,一副要死的樣子做什麼,你可以出去了。”
聽到這句話,謝如琢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來,扶着桌子便吐了起來。
她乾嘔了半日,只吐出些酸水來,倒是那一雙眼睛裡溼漉漉的,不時有淚珠兒滾落下來。
溫如玉沒想到她這麼大反應,也有些擔心,將蕭君夕扶着躺下後,走過來問道,“你沒事吧?”
謝如琢接過他遞過來的帕子,將臉上的淚意擦掉,再不敢回頭看蕭君夕,只顫聲問道,“他不是生病麼,那蟲子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