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煩熱的暑日只能在宮中度過,蕭歆寧頓時就拉住了謝如琢的手搖着,一張臉上也堆滿了諂媚的笑意道,“這次我來這裡,還帶了其他的好東西呢,不過這玉笛是我三哥給你,你可得好好收下!”
見蕭歆寧服了軟,謝如琢自是不會再爭辯,將玉笛好生收好了。
待謝如玥和蕭歆寧走了,謝如琢方纔又拿出玉笛來,怔怔地出神。
前世的時候,蕭君夕可沒有送過自己這樣的東西,也是,前世,她並沒有給蕭君夕這樣的機會,只有到了臨死之前,她才知道自己一直堅持的是錯的,一直看重的也是錯的。
而她一直忽略的,卻是最珍貴的。
到了六月的中旬,天氣也越發的熱了起來。晨起的天,那日頭便已經毒辣的能將人曬掉一層皮了。
喬氏到底是心疼閨女,便在早上請安的時候跟老太太提了幾句,“這女兒家學防身固然是好,可也得顧及些時候,如今這天氣,曬幾日還得了?看看琢兒如今這臉色,好好的玉做的人兒,偏成了個黑美人兒。”
聞言,謝如琢頓時笑道,“母親慣會擠兌我,我不過是比往日略黑了些,嚴重不到哪裡去的。”
季氏卻對此深以爲然,將手一揮道,“你母親說的對,你是一個閨閣女兒家,學那麼些打打殺殺的終歸不好。也是你爺爺由着你的性子,依我看,這些時日你就少去胡維德的院子裡吧。”
見季氏下了令,謝如琢只得吐了吐舌頭,應了聲“是。”
從紫竹院裡出來後,謝如琢便讓淺碧給胡維德傳了信,說是這兩日身子不適,過幾日再去。
只是,淺碧不過去了片刻,便匆匆回來,沒等謝如琢開口詢問,便喘着氣兒道了一個驚天消息,“小姐,胡先生今兒正在收拾行囊,像是要請辭呢。”
聽了這話,謝如琢頓時便坐不住了,吩咐丫鬟道,“快幫我換衣服,我要去師傅那兒看看。”這好端端的,胡維德怎麼就要走了呢?
這院子裡種着幾株蒼松翠竹,如今這盛夏的天裡,更是一片蒼翠。謝如琢無心賞景,只忙忙的走進了屋子,果然見胡維德在收拾行李。
她行了一禮,這才問道,“師傅,您這是要去哪裡?”
看到謝如琢,胡維德先是一笑,繼而道,“你來的正好,爲師正要找你去呢。”說着,他又看了眼謝如琢臉上的汗珠,放下手中的行李,走到桌子前替她倒了杯茶,慈愛道,“做什麼這麼慌慌張張的,喝杯茶吧。”
謝如琢謝過,接了茶,方纔疑惑道,“師傅,可是這謝府住着不合心意麼,還是琢兒做了什麼事情惹了師傅不高興了?”
胡維德哈哈一笑,道,“有你這樣的徒弟,我怎麼會不高興。只是武林大會不日便要舉行,我推脫不過,須得去一趟。”
聽了這話,謝如琢便有些着急,到底胡維德也是自己的師傅,他若是不回來,誰教給她防身的功夫呢?
“那師傅還回來麼?”
謝如琢臉上的表情可瞞不了人,見這丫頭一臉緊張,胡維德安撫的一笑,道,“武林大會結束了,我自然就回來了,若是我能成了武林盟主,那日後琢兒也是武林盟主的徒弟了!”
胡維德的功夫不弱,對此,他相當有自信,只是這話也不過是逗謝如琢開心罷了。一則他德高望重,乃是此次武林大會的見證人,並不與那些小輩較量;二則他也沒心思去爭權奪利,這次前去月餘便回,也無意惹出什麼風波。
聽得胡維德調侃之語,謝如琢也不由得嘻嘻一笑,道,“武林盟主的徒弟又如何,難不成我師傅胡維德這三個字還不夠響亮麼?”
“你這丫頭,倒是輕狂。”胡維德撫着鬍鬚微微一笑,方纔道,“如今正是酷暑,你身子骨不強健,我不在這些時日,你只需早晚將劍法研習一遍就是,切不可急於求成,知道麼。”
他要離開,還真捨不得這個徒弟,這丫頭年紀不大,卻是個心思重的,只是慧極反傷,倒叫他有些擔心了。
謝如琢應了,笑道,“師傅無需擔心我,只是您在外要照顧好自己,徒兒還等您早些回來教習我新的劍法呢。”
“好,那就一言爲定。這日頭大,你先回去吧,我跟你爺爺告別之後便走了,你不必送了。”
“是。”
胡維德含笑送走謝如琢,便又去了謝晟禮的院子裡。畢竟武林大會事關重大,他需要離開一些的時日,雖說召開的時間不過月餘,可這路途遙遠,一來一回耽誤之下,說不定要等到冬日的時候才能回來。若是不跟主家說一聲,終究是不厚道。
這武林大會召開在即,謝晟禮也收到了些風聲。見胡維德輕裝簡行的模樣,他頓時便猜到了幾分。
“胡老弟,你這是要去濟南府麼?”
胡維德朗聲一笑,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
說了辭行的目的後,謝晟禮當下就爽快的應了,且還讓賬房支了銀子細軟,要他一路帶好。胡維德也不多推辭,謝過之後,二人便說起了別的事情。
待得走之前,謝晟禮又囑咐了胡維德一句小心,胡維德點頭,也不多說,轉身便出了寧熙堂。
誰曾想,他剛一出門,就見謝如琢正站在大門前,一臉焦灼的等着自己。
謝如琢原本是要回院子的,可她沒走出幾步,便想到了一件極爲要緊的事。
她若是沒有記錯,那個叫做裘放的人,就是今年的武林盟主!
前世裡,正是在蕭君涵的暗中扶持之下,那個敗類不僅力敵六大門派,成功登上武林盟主之位,更是在之後跟蕭君涵狼狽爲奸,瓜分着天下和朝堂的局勢!
若是那個敗類成了武林盟主,那麼不僅僅是謝家,就連天下人也會跟着遭殃的。只是這話,她自然不會當着外人的面說,就算是說了,也斷然不會有人相信她的瘋言瘋語。
可是這件事情也是非阻止不可的!
今生,她斷然不能叫這件事情再次發生。而胡維德,顯然是阻止這件事情的最佳人選!
一見到謝如琢,胡維德當下就笑道,“琢兒,你怎麼又跑來了?”這烈日當空的,她頭上已經大汗淋漓,顯然站了有一會兒了,這丫頭呵。
“師傅,琢兒要求您一件事!”
謝如琢說了這句話後,頓時便朝着胡維德跪了下來,懇切道,“還請師傅務必答應我!”
“你這是做什麼?”胡維德連忙將謝如琢攙了起來,道,“有什麼事情說便是了,何苦這樣?”
謝如琢就着胡維德的手起身,這才道,“師傅,我知道這件事情對您來說很難做,只是,徒兒除了您實在不知道去求誰了。今年的武林大會,不管最後誰是武林盟主,可那個叫裘放的人,都必須被排除在外,不可擔大任!”
“裘放?”胡維德將這個名字咀嚼了一番,又思索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道,“你是說那個青幫的幫主裘放?”
“正是此人。”
胡維德並沒有立刻答應,只是將眼神狐疑的打量了一圈謝如琢,這才問道,“琢兒,你怎麼知道這人的?”照理說,謝如琢一介女流,與那遠在遼縣的裘放不會有交集,可她這一臉篤定和怨懟,又是從何而來?
“師傅,這件事說來話長。只是,若是這件事成了,那師傅就是幫了我大忙了。謝如琢便是來世結草銜環,也必報師傅的大恩大德!”
謝如琢言辭懇切,雖沒有解釋,可眼中的請求已然叫胡維德心軟了下來。
良久,胡維德方纔嘆了口氣,笑道,“罷了,我徒弟難得求我,就是不知原因也是要幫的,你放心,今年武林大會,那裘放必定做不得盟主之位!”
有了胡維德這話,謝如琢這才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紅着眼道,“多謝師父!”
雖說胡維德說了不許相送,可謝如琢到底是忍不住,將人送出了城門,這才站在城樓上,目送着胡維德一人一馬漸行漸遠。
夜間下了一場雨,晨起推窗,便聞到一股清爽的香氣。
謝如琢睡眼惺忪的看了眼窗外,便聽得絳朱笑道,“虧得昨夜的一場好雨,咱院兒裡的花草可算精神些了。”前幾日的暴曬,連竹子都有些蔫吧了。
謝如琢輕輕一笑,打了個哈欠道,“可惜這雨下的不大是時候呢,也不知道師傅到了沒。”算算日子,胡維德應該也快到了吧,只是那濟南府離京城路途遙遠,她又不能親去武林大會,心裡還是有些沒底。
那裘放,終究是她心內懸着的一塊石頭。
待得謝如琢梳妝妥當,便去了紫竹院去給季氏請安。卻不想,剛靠近院子,就聽得裡面的笑聲陣陣,其間還夾雜着女兒家的嬌嗔。
謝如琢微微一愣,見大丫鬟金玉站在門外,索性走過去笑着詢問道,“金玉姐姐,這是誰來了?”
金玉臉色原本有些陰鬱,可一見到謝如琢,頓時便露出了笑臉,道,“給四小姐請安。還能是誰,老太太的孃家人唄。”老太太季氏爲人正直,可她的長房大哥卻是個善於鑽營的,那一家子更是無所不用其極。一提起來屋裡的客人,金玉的臉色就又有些不好看了。
聞言,謝如琢也是一愣,道,“他們怎麼來了?”
“還能是什麼,四小姐您進去看看就知道了。”金玉剛想說,又顧忌周圍人多,便知說了這麼一句,便轉身替謝如琢挑了簾子,朝着裡面道,“四小姐來了。”
謝如琢壓下心頭的話,這才換上了一副盈盈笑意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