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融融,皎潔的光芒灑在水面之上,將那潾潾的湖水也映出了幾分的詩情畫意。有男人坐在石上,雖只有一個背影,卻仍舊可從那身軀上窺探出男人的絕代風華。
謝如琢腳步停住,剛想出聲,便聽得男人當先開了口。
“看來謝四小姐也是跟我一樣,聽不得那靡靡之音呢。”
說完,男人跟着回頭,一張臉上似是被石匠精心打磨過一般,眼耳口鼻無不立體而完美。
饒是已經見過他許多次,可再次看見,謝如琢還是忍不住在心內腹誹,都道是世有美人誤國,可在她看來,眼前這個男人的相貌,才當真稱得上禍國二字。
“三皇子此言差矣,琢兒倒是很喜歡公主府的歌舞,只是方纔不巧吃撐了,這纔出來走走罷了。”謝如琢莞爾一笑,走到他身邊依樣坐在了大石上。
石頭上白日裡被曬足了陽光,此刻還有些微微的熱度,人坐上去倒是溫度剛好。
見她隨性的模樣,蕭君夕心內一動,繼而輕笑道,“你這樣子,哪還有千金小姐的風範?”只不過,這般的灑脫自如,纔是他印象裡的那個丫頭。
謝如琢聞言,頓時含笑反問,“那在三皇子的眼中,什麼纔是千金小姐的風範?”
聽得她這樣一問,蕭君夕倒是不知如何作答了,他略微思索幾分,方纔笑道,“其實不管何種模樣,開心便好。”
“呵,三皇子倒是也學會他們那一套油嘴滑舌了。”謝如琢似笑非笑,轉向一旁的花叢,隨手摘了一朵,放在鼻端嗅了一嗅。
眼見她笑顏如花,蕭君夕只覺得心間有一隻手正在輕輕地騷動着,將他原本沉寂的心也撥弄的有些不安分了起來。
便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卻聽得謝如琢開口問道,“聽說三皇子前些時日舊疾復發,現在可好些了?”
雖說面上狀似隨意,謝如琢的心裡卻是忍不住揪了一揪,只希望那西域雪蓮於他有效纔好。
蕭君夕臉上神情未變,望着遠處的夜色,微微的有些放空道,“好與不好,不過都是那麼回事罷了。”說着,他似乎覺得自己話語有些不妥,便轉了個彎道,“不過還是有勞謝小姐掛念了,多虧了你的贈藥,我現在已無大礙了。”
“客氣,我這麼做,也不過是還人情罷了。”聽見他道謝,謝如琢反倒有些不自在,說了這句話後,兩人一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月色之下,男人的側臉帶着些顯而易見的蒼白,而近日沈婧慈的話,又出其不意的涌進了謝如琢的耳朵裡。
這樣一個男人,當真已經病體沉痾到不能行房的地步了麼?假如真是如此的話,那前世裡,慕容婉懷胎十月生下男孩,蕭君夕竟然能容忍的下來,這該是多大的心胸!
一想到這裡,她又忍不住想起那日在浴池之中所見到的場面,那樣的尺寸,當真是不能人事的麼?
“你在想什麼?”
雖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是看謝如琢的表情,蕭君夕就忍不住的一陣寒顫,他總覺得,這個姑娘此刻臉上的表情不大正常呢。
謝如琢胡思亂想了許多,卻被蕭君夕的聲音嚇到,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眼下正坐在當事人的身邊,忙忙的調整了情緒,乾笑道,“沒,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出來的太久了,是該回去了。”
“那倒也是,你不比我,若是呆久了,難免被別人詬病。”蕭君夕略微點了一點頭,卻並沒有打算一同回去。
見狀,謝如琢笑着應了一聲,起身便要離開。只是她的腳步剛邁開,卻又停在遠處,鄭重道,“方纔,多謝三皇子了,琢兒沒齒難忘。”
“沒齒難忘麼,那你倒不如來些實際的謝意呢。”蕭君夕聞言,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卻又有些臉色尷尬。
倒是謝如琢似是沒聽懂他的言外之音,說了句“告辭”,便匆匆離開。只是,那略微有些踉蹌的腳步,卻昭示了她此刻的心情。
蕭君夕之意,她若是當真不知,那就白活了這麼些年了。幼年之事,她雖然是近些時日才漸漸回想起來,可是蕭君夕顯然記了一生。除此之外,她的確無法解釋前世裡他的種種舉動。可是,謝如琢卻清楚的知道,不管蕭君夕對自己存着怎樣的念頭,她都不能有所迴應。
她謝如琢是一個攜恨歸來的惡鬼,終究是要重歸地獄的,又如何配得上纖塵不染的蕭君夕!
謝如琢心思繁雜,一路上都有些步子不穩,忽聽得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叫她猛然便清醒了過來。
“五皇子,我可告訴你——”
夜空之下站着一雙男女,男人是蕭君奕無疑,可女人,竟然是沈靖慈!
謝如琢直覺他們二人神色不對,當下就掩住了身形,想要偷聽二人的對話。卻不料,她剛站定了步子,便被人猛然捂住了嘴,帶離了此處。
謝如琢口鼻被人捂着,她霎時便有些喘不上來氣,好在挾持她的人步子飛快,不過三兩個縱身,二人便已經躍出了十餘丈遠,到了另一個院落裡了。
那人見她臉色憋得有些通紅,頓時便鬆了手,吶吶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謝如琢脫離了掌控,第一件事便是將他的胳膊扯了過來,一口便狠狠地咬了下去。真當她謝如琢是弱貓子,那麼好欺負的麼!
男人被她這出其不意的一咬,當下就嘶了口氣,將自己的胳膊抽離她的掌控,小聲吼道,“你屬狗的麼!”
謝如琢正兀自喘着氣,卻猛然聽到他的聲音,頓時便將頭擡起來,惡狠狠的瞪着來人,“是你?!”
這人不是別個,正是沈靖襄!
前世裡,她謝家敗落之後,就是這位沈家的大少爺親手殺了謝慎言!
一想到爹爹鮮血四濺卻仍舊不肯跪,嘴裡還叫着“先帝,我來了!”,謝如琢就忍不住將滿口的銀牙咬的咯吱作響,她謝家滿門忠烈,最後就是死在這些狼子野心的禽獸手裡!
“沈靖襄,你竟然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我殺了你!”乍一見到他的臉,謝如琢瞬間便忘記了自己所處何處,當下就狠狠地將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沈靖襄不防,霎時就被她襲擊成功,軍人的本能叫他直接便將謝如琢的雙手打開,而後將她牢牢制住,壓低了聲音喝問道,“謝如琢,你發什麼瘋?”
他與謝如琢連面都沒見過幾次,這丫頭怎麼一副瘋狗似的要咬死他?沈靖襄心中疑惑,可一見謝如琢因疼痛皺起的眉頭,當下就鬆了手。
謝如琢被這痛楚一擊,瞬間清醒了過來,只是對於沈靖襄,她卻好不起來臉色,只漠然道,“許你無緣無故綁我,就不許我發瘋了麼?”
“我是好意!那五皇子是什麼人,被他發現了你方纔就沒命了。你這人怎麼不識好人心呢?”沈靖襄一臉鬱郁,可一見到對方那張略帶委屈的臉,就怎麼都硬不起聲音了。
“呵,照你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沈公子了?!”說着,她又惡狠狠的盯着沈靖襄,一字一頓道,“可是,要讓你失望了,我謝誰都不會感激你!”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讓她謝如琢承他的情,做夢去吧。
“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偏見,我得罪過你麼?”沈靖襄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即將離開的步伐。他不傻,自然感覺到了她的敵意,當下就質問道。
卻不料,對方只是再次將他的手甩開,而後鄙夷的望了他一眼,便轉身揚長而去。
沈靖襄一臉的迷茫,想要再次追趕過去,卻意外的發現地上落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塊玉佩,質地通透,顏色潔白,上好的羊脂玉,內中刻了一個“琢”字,正是謝如琢的貼身之物。
他心念一動,將玉佩撿了起來。許是貼身久了,玉佩上還帶着些許的餘溫,光滑細緻的表面仿若女子嫩滑的肌膚,叫他有些愛不釋手。
沈靖襄摩挲着玉佩,又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謝如琢漸行漸遠的背影,目光中帶出了幾許的癡迷來。
饒是衆人各揣心思,暗流涌動,這宴會的明面上依舊一團和氣。因了今日生辰,衆人又使勁了法子逗長公主,她多飲了幾杯酒,整個人倒是顯得更爲神采奕奕了。
月上中天,已然接近了子時,有年歲大些的人臉上早已露出了些許的疲態來。女官琉璃見狀,不由得低聲道,“公主,您看,奴婢是不是安排人上茶?”飲了茶漱了口,這宴會也就該散了。
聞言,長公主點點頭,笑道,“去吧。”這時辰不早,她也有些困了。
待得那茶端了上來,衆人也都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眼見着到了宴會的尾聲,有那意欲討好公主之人,也更加的賣力說笑了起來。
正當此時,忽見一條渾身長滿花紋的蛇吐着血紅的信子,驀地出現在宴席之上。
“有蛇!”
不知是誰驚叫一聲,衆人的眼神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頓時紛紛瞪大了眼睛,而後尖叫了起來。這好端端的宴會,何以會突然出現這種東西?
宴席之上登時一片混亂,有些膽子小的小姐們尖聲叫着,緊緊地抱住自家丫鬟或是旁邊之人,更有那離得遠些的,當下就朝着門口跑去,生怕被蛇咬上一口。
長公主一臉花容失色,當下就怒吼道,“侍衛呢,快將它給我斬殺了!”
只是,她的話音剛落,就見那花紋小蛇將三角腦袋轉了一圈,將目光對準了謝如琢,快如閃電一般,直接衝向了她!
事情就在一剎那,謝如琢來不及反應,就見那蛇吐着芯子貼近了自己。那蛇生的五彩斑斕,內中的尖牙一望便知含有劇毒!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