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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昭華還沒過三年孝期,因此中午的席面是不能上桌的,便讓人將食盒送去了聽雨軒,一邊看着話本子,一邊吃完了中飯,下午謝馨柔和姑娘們在園子裡玩兒擲壺,言昭華不太感興趣,想着現在手頭上的話本基本上都看的差不多了,就秉了柳氏和顧氏,以替言瑞謙買時文的緣由,拉着言瑞謙一起出去了。

國公府今日宴客,來往賓客很多,也有不少公子小姐下午無事便相約出遊,言昭華和言瑞謙坐在馬車上,言瑞謙對言昭華說道:

“姐,我不想考科舉了。我根本就不是那塊料。”

言昭華正掀着車簾子看外頭,聽言瑞謙這般說了之後,就轉頭過來看他,說道:“是不是那塊料,也得考過了再說呀!爹對你的期待,你不是不知道,若你不嘗試,直接當他面說不行的話,你覺得他會怎麼想?你只有盡力去做了,讓他看見你努力了卻沒成果,纔有可能讓他改變想法呀!”

言瑞謙聽了這些話,想了想,道理是這個道理,可還是有點不高興,說道:

“那爹要是不改變想法,我這輩子還就只能當個書呆子了?”

言昭華看着這個弟弟,回想上一世,他的確在文才上沒有什麼發展,讀了那麼多年書,連個秀才都沒考中過,成天跟一些世家紈絝子弟在外面玩兒,回來就被言修關在書房裡,讀書是肯定沒讀進去了,所以纔在房裡鬧出那麼多荒唐事來,不禁問道:

“那你不想當書呆子,你想幹嘛呀?”

言瑞謙想了一會兒後,纔對言昭華毫不遮掩的說道:“我想……去參軍!我想打仗,想跟爹似的,爲國效力,建功立業!”

對於言瑞謙的這個志向,言昭華愣了愣,才說道:“這志向……夠遠大的。可你想過沒有,憑什麼呢?爹雖然打了一回勝仗,可手裡沒有實在的兵權,你想去從軍打仗,還得從頭疏通,更何況,我覺得你要是書讀不好的話,打仗也未必就能行吧,爹文武雙全,他排兵佈陣,兵法策略樣樣精通,所以才能打勝仗,可你若讀書不行,兵法一知半解,怎麼建功立業呢?”

“兵法策略可以學啊,不用從頭疏通,我只想憑自己參軍,又沒打算仗爹的威勢,哪怕從大頭兵當起,我覺得也沒什麼啊。姐,我是個男人,不能總和你們這些後宅婦人在一起,從前我不懂事,如今我在兵部好歹也練了這麼久,讓我明白,只有軍營纔是真正的男人該待的地方。”

“……”

言昭華看着言瑞謙,半晌沒說話,這小子如今是知道這麼說了,當年也不知道是誰,成天躲在後宅溫柔鄉里,醉生夢死,現在還嫌棄起來了。

兩人對話還沒結束,馬車就到地方了,言瑞謙掀車簾看了一下,說道:“唉,我都說了我不要買時文了。看了就頭疼。”

言昭華不理他,徑自戴好了帷帽下車去,走入了書坊,言瑞謙無奈跟着下車,言昭華讓夥計帶言瑞謙去了專賣時文的地方,自己則去了旁邊的話本攤位,挑了十幾本新出來的,讓夥計給她包好,等言瑞謙隨手拿了幾本時文選集出來之後,正要付錢去,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道聲音。

“咦,賢弟,怎的這樣巧?”

言昭華和言瑞謙一起回頭,就看見譚孝之從門口走入,言瑞謙見狀,上前問好,譚孝之看到言昭華也在,笑容滿面的對言昭華點頭說道:“言小姐也在,兩人是來買書的?”

言瑞謙將自己挑選的時文選集遞給了譚孝之,說道:“是啊,姐姐非要我來買這些。”

譚孝之看了一眼言昭華,然後低頭看了看言瑞謙選的這幾本書,說道:“你挑的這幾本不全面,我記得雁卿居士寫過幾本歷年科舉題案選集,這家鋪子應當還有貨,我去給你找一找,看那個比看這個有效多了。”

說完也不等言瑞謙回答,譚孝之就拿着言瑞謙先前挑的幾本入了內,對夥計問了兩句之後,夥計就帶着譚孝之去了放置書籍的地方,就連言昭華也沒想到譚孝之對言瑞謙竟然這樣熱情,不禁讓她想起了威武候夫人耿氏,當初耿氏對她也是很熱情的,言昭華腦中靈光一閃,這譚孝之不會是……爲了她吧?

不過這個念頭僅一瞬間就給言昭華自己否定掉了,耿氏當年對她好,也並沒有說什麼具體的意思出來,這麼兩年裡,雖然偶然遇見,可也沒聽耿氏提出什麼讓她爲難的要求,漸漸的言昭華就把這事兒給忘了,如今看見譚孝之纔想起來,譚孝之應該沒見過她,怎麼可能是那個意思呢。

言昭華被自己的想法給逗笑了,言瑞謙看了看她,過來問道:“姐,你笑什麼呢?”

“我笑什麼?我笑你這下回去有書背了。”

一句話,就讓言瑞謙表情堆了起來,不一會兒,譚孝之回來了,手裡果真拿着一摞成套的歷年時文題案選集冊過來了,言瑞謙看見那麼多書,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可譚孝之是一片好意,他又不能怪人家,最後只好硬着頭皮接過了那一摞書。

言昭華要去付錢,卻被譚孝之攔着,說道:“今日難得遇見,這些書就當時我送給賢弟的,我來就好。”

不僅替言瑞謙選書,他還要給言瑞謙的書付錢?付言瑞謙的也就罷了,言昭華想起了自己那十幾本新鮮出爐的話本子,總不能也讓譚孝之付錢吧,果斷搖手,說道:“不不不,哪裡能讓譚公子破費……”

可還沒說完,譚孝之就對夥計比了個手勢,夥計就上前來領他去付賬了,言昭華暗自嘆了口氣,本來出來一趟就不容易,看來今天話本子是買不成了,可事出有因,也是沒辦法,言昭華很快就說服了自己,這回不買就算了,等下回有機會再出來好了。

可沒想到,那夥計這是卻上前來對言昭華問道:“小姐,您之前挑的那十幾本書也一起結算了嗎?”

轉頭看着那夥計打包好的十幾本話本子,摞起來比言瑞謙的那幾套題案都高,言昭華慶幸自己戴着帷帽,要不然現在臉上肯定尷尬死了,正要開口拒絕,沒想到譚孝之聽見了這話,去而復返,將夥計手裡的書全都接了過去,言昭華想阻止都來不及,譚孝之豪爽道:

“我一起結了。”

言昭華:……

言瑞謙看着那一摞書,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對言昭華說道:“姐,你不會就爲了買那些書,才讓我過來買時文選集的吧?”

言昭華正鬱悶,這小子還敢湊上來說這些實話,當即也沒給他客氣,擡起一腳就踩在言瑞謙的腳背上,末了還狠狠的碾壓幾圈,言瑞謙疼的叫了一聲,胳膊上又給擰了一下,立刻聰明的閉上了嘴,痛苦的忍受着,等言昭華收回手腳之後,他才委屈的揉着手臂,轉着腳尖,暗自腹誹,還不能說實話了。

譚孝之過來,看見這對姐弟有點不一樣,爽朗一笑,陽光又帥氣,說道:“賢弟這是怎麼了?書我讓人都包好了,你回去看了要是有哪裡不懂的話,可以隨時來問我,我雖沒有大才,但好歹也考過舉人,千萬別跟我客氣。”

言瑞謙在外人面前還是頗有侯府公子的儀態的,儘管手臂疼,腳背疼,面上卻能做到恭謹守禮,對譚孝之抱拳說道:

“多謝永城兄指點,只是勞您破費實在過意不去,改日必備薄禮上門道謝。”

譚孝之優雅的擺手,說道:“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道謝太過言重,我獨自出門,便是聽說越江茶樓自出了一種新茶,口感十分不錯,便想來嚐嚐味道,只是一人飲茶,未免形單影隻,若是賢弟和小姐願意,咱們可以一同去品一杯香茗,正好有些要點我也能事先講給賢弟聽一聽。言小姐覺得如何?”

言昭華覺得不如何,言瑞謙看了看言昭華,又看了看手裡的兩摞書,不管怎麼說,今日都是承了情的,人家一番好意,又是給他選書,又是給他付錢,還主動提出來給他講解時文要點,若一杯茶都不和他喝的話,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可又怕言昭華不答應,遂轉過頭對言昭華說道:

“姐,要不咱們就去喝杯茶吧。永城兄多好的人啊,還說要給我講重點,反正只是喝杯茶,況且我也在,應該……沒事兒吧。”

言昭華還沒說話,就聽譚孝之又道:“若言小姐覺得不好意思,越江茶樓二樓有雅間,我們直接去雅間喝茶便是了。”

人家都這樣邀請,言昭華若是再不答應,就太不大方了,況且人家纔剛給她買了十幾本話本子,總要道謝的,點點頭,說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譚孝之見言昭華點頭,頓時喜不自勝,激動的在前面給言家姐弟引路,三人一起出了書坊,言瑞謙和言昭華坐馬車,譚孝之則翻身騎馬在前引路,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他所說的越江茶樓。

言瑞謙扶着言昭華下車,一陣微風吹過言昭華的帷帽,掀起半邊的紗簾,半邊俏臉一閃而過,譚孝之看的眼熱之極,強忍心頭的激動,親自來請,言瑞謙和言昭華謝了又謝,才隨他上了茶樓的臺階,門口的夥計問譚孝之幾個人,譚孝之與他交流,言昭華和言瑞謙就在旁邊等候,可沒想到這個時候,又傳來一道聲音:

“真是巧了,怎的在府上能遇見,在府外還是能遇見呢。”

言昭華回頭,就看見範文超笑容滿面,裴宣在他身後似笑非笑,沒由來的,言昭華只覺得頭皮發麻,裴宣那表情,讓言昭華產生一種錯覺,就好像是自己在外面揹着他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給他當場抓到了一般,居然心虛起來。言昭華讓自己的這個想法給逗笑了,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只能暗自感嘆這個世界也太小了。

他們還納悶怎麼在外面能遇見,她還覺得納悶呢,怎麼哪兒都有這倆人呀!

言瑞謙看見他們,就下意識的擋在了言昭華面前,開口說道:“你們怎麼在這兒?”

範文超痞笑着走過來,一把搭上了言瑞謙的肩膀,很輕鬆的就把這個礙事的小子控制住,裴宣上前直面言昭華,勾脣說道:“我們來喝茶,你們也是嗎?那就一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