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不由大喜,私下直扯老三的衣袖,老三則鎮定得多,甩開三娘,上前和伍捕頭等人認真討論起這回攻打十里坡的經驗教訓。
老三感嘆,“這幫賊的傢伙什倒齊備得很,連火藥都埋上了,那射出去的箭就跟不用花錢買似得,日後十里坡要是壯大起來,怕是連造反的事都敢幹!”
張機道:“那個焦三我知道,可是沅水城出了名的地痞惡霸,爲人心術不正,慣會好勇鬥狠,人又極好色,十來歲上因爲爭風吃醋打死人逃到外面,不知怎麼就入了行伍,聽說後來還做到百夫長,前年焦三回到沅水城,誰能想到這人如今居然佔了十里坡,當起了山賊。”
林與歡問:“這回焦三吃了教訓,不知道會不會收斂一點?”
伍捕頭搖了搖頭,“狗改不了吃屎,而且十里坡是座石頭山,根本種不了糧食,他們這山上養了百十來號人,可都要吃喝拉撒,若不靠搶,哪裡撐得下去。”
“這些人搶了那麼多客商的東西,總不能全堆在山上發黴,就像庫日大叔他們的那些皮毛、玉石,既不能吃又不能喝,他們到底會怎麼處置?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蹊蹺?”林與歡提出了疑問。
“對,一定有人在後面幫他們銷髒。”張機道。
伍捕頭道:“光靠沅水城的幾十號官差,怕是滅不掉這夥山賊,我們大人已經上書知州,請求朝廷調兵鎮壓,現在就等迴音了。”
剛送走伍捕頭,三娘來說,庫日大叔在尋她,林與歡便隨着三娘過去了。
“夫人,我們的人已然大好,明日便準備啓程回去了。”庫日大叔見到林與歡過來,深行了個鞠躬禮。
林與歡福了福身,問:“不知大叔今後有何打算?”
“我們以行腳爲生,雖然這回損失慘重,可是生意還得繼續做下去。”
“那你們還會再來中原嗎?”
“自然是要再來,總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這就好,大叔,如果你們本錢不夠的話,妾身倒願意幫上一把。”
“多謝夫人,您是好心人,真主一定會保佑您!銀子我們還有一些,足夠再訂一批貨。”
林與歡便也不再追問,不過想了一下,又問:“大叔,如今中原匪患不絕,您有沒有想過請鏢師同行?路上若再遇危險,也能保護你們少受些損失。”
庫日大叔捋了捋鬍子,嘆了口氣:“夫人說得有道理,只是如今我們已沒有餘錢了。”
林與歡一笑,“不瞞大叔,我手下倒有一羣鏢師,領頭的武功高強,能保您人貨平安,至於佣金,用不着您先付,等商隊以後賺到錢,咱們再行結算,另外走鏢途中,若因爲我們鏢師保護不力出了差池,我們分文不收。”
庫日大叔眼睛一亮,“真能如此?那是再好不過了!”
跟在林與歡身後的三娘上前道:“大叔您放心吧!我那男人老三做事絕對靠譜,定能讓您這一趟來去無憂,您用用便知道,保君滿意!”
於是老三稀裡糊塗地便被三娘支使着去做了鏢師,林與歡又讓何爲以及酒樓四個壯實的小夥子跟着一起去,說好給他們雙份工錢。
按林與歡的說法,這就是組成了一個團隊,她明令所有人必須聽從老三指揮,並且只要能順利回來,除了工錢,她還會依據老三的評價,按個人表現另行打賞,此言一出,被點到名的自然樂意得不得了。
櫻兒不明白林與歡怎麼會突然想到替人走鏢,這日幾個女人坐在一塊聊天,她自然是要打聽一下。
林與歡故作高深,與三娘相視一笑,道:“小姐我這是要廣開財路,雞蛋可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哦!”
櫻兒顯然沒聽懂,三娘從她的角度給解釋一下,“這事夫人好久之前便在與我商量,你們瞧如今這世道不穩,盜賊出沒,可生意還得有人做,誰嘛都怕死,所以走鏢這行自然會走俏。”
“小姐是要開鏢局?”雖知道林與歡就好異想天開,可櫻兒仍對她有這樣的想法大表意外。
“你這丫頭就是聰明,小姐我真是要做鏢行東家了!”
“這不是在刀口上舔血嗎?”
一旁三娘被櫻兒的話逗得哈哈大笑,“你小姑娘家沒行走過江湖,自然覺得這種事嚇人得很,其實那些鏢師你瞧着多厲害,好多人也不過仗着身形壯碩端架子唬人,真是要遇到打劫的,他們有時跑得比鏢主還快呢!”
“那不是騙人嗎?”
林與歡搖頭道:“咱們鏢行自然與那些花架子的不一樣,奉行誠信經營,穩紮穩打,遇到危險絕不會臨陣脫逃,當然我們也有底線,得先保住自己小命,才能護住鏢主的貨。”
一旁的陳大娘被林與歡淺白之語逗得哈哈大笑,放下的手中針線道:“咱們夫人真是通透直白!也只有您這樣的人精才能道出這些!”
“多謝大娘誇獎,我都想好了,咱們先薄利多銷,等打出名號,再多招人手,形成規模,哈!到時想不發財都不行了。”林與歡得意地大笑。
“可是,三娘還想着讓三哥到衙門當差呢。”櫻兒想到了另一茬。
“你以爲在衙門當差這麼容易,我也不過是那麼一當無的想想,而且老三是個喜歡闖蕩的人,我覺得當鏢師倒更適合他,而且,說實話,掙得銀子也會多些。”三娘顯然早已衡量過了。
老三這一走便是四、五個月,三娘說不擔心也不可能,而那一頭陳大娘也會時不時地念叨何爲幾句,櫻兒笑稱,等何爲回來,一定讓他立馬拜乾孃。
說來陳大娘到福海也住了不少時日,如今身子已然大好,前段時間林與歡還特別問了她想不想回鄉,陳大娘卻回答:“老身家中已無人,如果夫人不嫌棄,可否讓老身留下,平日的漿洗織補老身還算熟手,只要能有口飯吃便可。”
人家不想走,林與歡也不會趕,況且陳大娘雖上了年紀,卻眉清目秀,說話溫言細語,待人接物也大方得體,很得福海衆人的尊重,所以她若真想留下來,林與歡其實也沒有意見。
雖然陳大娘主動說要在福海打工,只是她這身體嬌弱,林與歡真不敢讓她去做那些個粗活,可對於如何安排這位瞧上去細皮嫩肉的老太太,林與歡還真犯了難,不過沒多久,倒是櫻兒幫她解了煩惱。
這日林與歡剛回屋,櫻兒便興奮地拿着個帕子過來顯擺,“小姐,你瞧,好不好看?”
林與歡接過帕子,原來上面竟繡着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戲牡丹,構圖色彩俱是匠心精巧,更難得竟然還是雙面繡,根本分不出正反來。
“我的天,這可不是藝術品嗎?”林與歡直乍舌。
“是大娘送我的。”櫻兒笑道。
林與歡聽了,便跑到陳大娘身邊坐下,撒着嬌道:“大娘不能偏心,櫻兒有的,我也要。”
陳大娘舉了舉手中的活計,“夫人,這便是您的呀!”
林與歡湊近一瞧,見陳大娘手中是一副未成形的繡品,約摸瞧出是隻禽類,不免撅了嘴道:“給櫻兒的是蝴蝶,怎麼輪到我的便成了野鴨子!”
櫻兒“噗嗤”笑了出來,“小姐這是什麼眼神!大娘,既然咱們小姐開口要了,您便將這野鴨子繡給她吧!”
陳大娘點了點櫻兒,笑道:“你這丫頭太調皮,居然排喧起你家主子。”然後對林與歡道:“夫人,您可瞧仔細了,這是鴛鴦呢!”
林與歡頓時大樂,“大娘您是開我玩笑吧,我一個寡婦哪裡能用得上這個?”
“夫人人品清貴,性格又好,長得還這般美麗,如何尋不到如意郎君?就連老身都眼饞夫人這樣的好孩子,想着若能有這樣一位兒媳婦,可不得天天笑醒!”
“哎呀!大娘莫不是想將小姐和何爲配成對,那可……”櫻兒在一旁捧腹大笑,“那可真委屈何爲了!”
林與歡這回不幹了,起身作勢追打櫻兒,兩人在屋裡鬧得不可開交。
自此陳大娘便開始專門負責替酒樓的人做衣裳,林與歡說了,大娘慢慢做,只求精不求量,她會按件付酬。
沅水城的風聲這幾日突然又緊了起來,張機打聽到的消息,說是有人到官府報案,在城裡瞧見了十里坡的賊首焦三,公然帶着人在夜裡騷擾百姓,不少人家遭搶,甚至還有年輕女子被侮辱了。
衙門的人開始整日整夜地巡城,原本夜不閉戶的沅水城,如今一到天黑家家大門緊鎖,街巷上竟是空無一人了。
林與歡對張機建議道:“我總覺得要出什麼事,要不你和玉蓮姐搬來酒樓住幾日,她如今身子不方便,你們兩口子在外面我們都不放心,不如大家在一處,也好相互照應着。”
張機點了點頭,“外面的確不安穩,剛纔我出去,聽說前巷陳媒婆家也被搶了,這幫山賊越發猖狂了。”
“那你也別顧着忙這兒了,快去接玉蓮姐過來!”林與歡急得直催。
張機道:“我把手頭事情忙完就去,還有伍捕頭告訴我,朝廷剿匪的兵已在路上,十里坡是必攻之地,想來那些山賊再蹦躂不了幾日。”
玉蓮很快就被接了過來,如今她這肚子大得嚇人,陳大娘一瞧,便看出左不過就這幾日要生,好在張機將東西備得還算齊全,連接生婆都找好了,也就只等瓜熟蒂落。
就在他們住進福海的當天晚上,玉蓮半夜裡突然給疼得大叫不止,旁邊屋的女人們聽到聲音都跑了過來,幾個人手忙腳亂地上去幫忙,而張機只披件外裳,便出了酒樓去找接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