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兒,把賬本拿來給我瞧瞧。”爲了平復這種令她很不舒服的情緒,林與歡決定,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當中,藉此忘掉那些惱人的事和那個糟心的人。
櫻兒應聲抱着大堆賬本過來,道:“您不在的時候,多虧了張機跑前跑後地張羅,這生意可一點沒敢耽誤。”
“嗯,張機表現得不錯,”林與歡擺了擺東家的譜,“這些日子不僅是張機,櫻兒你也辛苦了!”
“小姐說這些酸話,是把櫻兒當外人?”櫻兒假作不悅道。
林與歡立刻破了功,“你這丫頭,嘴倒是越來越能講了。行了,咱們是一家人,也不裝什麼客套了,你不是說玉蓮姐有了嗎?咱們得空去銀鋪打些金勺子、金笸籮什麼的,就當犒勞一下張機,順便,嘿嘿,自己也置辦些!”
“好嘞!”
林與歡瞧着櫻兒樂顛顛的模樣,心裡一動,湊近櫻兒道:“要不,回頭我去問問前巷陳媒婆手頭有沒有好貨色,也該給咱們櫻兒姑娘找人家兒了。”
“小姐,”櫻兒臉“騰”地紅了,回敬道:“您回來後就一副思春模樣,這會子又想將我嫁掉,莫非京城真有個男人在等你,你想將櫻兒甩了,帶着錢去尋那男人?”
“呵呵,你說什麼呢,”林與歡表情不自然地辯解:“哪來什麼臭男人!我不過是覺得女大當嫁,總不能因爲小姐我,蹉跎了櫻兒的青春。”
“櫻兒還沒到十五,哪裡有那麼急,小姐出嫁前,櫻兒絕不嫁人。”
“嘖嘖,我若嫁不出,你也跟我做老姑婆?”
櫻兒斜睨她一眼,“小姐盡說喪氣話,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
二人正鬥着嘴,不期然一個小腦袋從門外探進來,眨巴着大眼睛打量着屋裡兩個女人。
林與歡先瞧見他,笑着招招手道:“元寶乖乖,快到林姨這來!”
元寶倒不客氣,扭着*衝進來,一下子就趴到了林與歡腿上。
“小鬼這會子跑我這來,看來是那對不省心的爹媽又在屋裡吵起來了。”林與歡笑着對櫻兒道。
元寶不客氣地接過櫻兒遞給他的果子,狠狠咬了一口後,淡淡地道:“他們兩人只要沒事做,便喜歡吵來吵去。”
櫻兒好笑地揉了揉元寶的小腦袋,“小姐,三娘兩口子倒也有趣,自隨您來了咱們這兒,便沒見消停過,就連吃粥還是吃飯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他二人都能來上一架。”
“這是人家相處之道,那叫夫妻情趣,別人羨慕不來的!”林與歡擰了擰元寶的小耳朵,道。
“元寶,說說這回他們又爲什麼吵?”櫻兒蹲到元寶面前打聽。
“我爹想走,我娘不答應。”元寶回道。
林與歡笑道,“三娘這是有兒子便忘了老公,想遂了元寶留在咱們這兒的心願,話說過來,元寶快奔四,的確是該安定了。”
“嗯,我好喜歡沅水城,也好喜歡小姨還有櫻兒姐姐。”元寶擡起頭,黑葡萄般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朝着林與歡放電。
林與歡立刻小朋友的魅力融化,親了口元寶的小臉蛋,道:“小姨也喜歡咱們元寶呢!”
當初老三兩口子將林與歡送到沅水城後,原是準備立即離開,沒想到路上短短相處幾日,便讓元寶“迷上”了林與歡,於是大哭大鬧,死活扯着林與歡不放,說是要走就帶着林姨一起。
這兩口子拗不過兒子,無奈之下便在福海後院,原先張機那屋住下,成日也沒什麼事,只好相互吵吵架取樂。
老三閒不住,沒兩日便急着要走,三娘在沅水城住下後,瞧着這裡風景優美,福海的人又和氣,加上不忍心讓兒子再跟着他們顛沛流離,便起了在此地落腳生根的心思,這不,今日一早二人又爲此吵了起來。
“你這婆娘忒沒腦子,留在這準備喝西北風啊?”
三娘氣道:“老孃有手有腳,還怕吃不上飯,要走你自己走,我們兩個死也不走。”
“不聽勸是吧!走就走,爺還不受你這婆娘的窩囊氣了。”
“你趕緊滾!以爲離了你,咱娘倆還活不下去了?!”
……
兩口子在後院吵得不過癮,藉着出來尋元寶之際,又跑到酒樓大堂燃起戰火,張機見狀忙上前勸阻,怕他們這陣勢驚擾到客人。
張機正準備將二位領到僻靜處說和時,就見伍捕頭帶着幾個人從外面走進來。
張機趕緊舍了老三夫妻,上去招呼道:“伍大哥,好幾日也沒見您過來,去哪兒忙活了?”
“抓賊去了!”伍捕頭一屁股坐到一張桌前,將腰刀往桌上一放,道:“你們沒聽說嗎?北方今年大水,良田盡數被淹,百姓流離失所,就往南面跑,有些混人趁機打家劫舍,就連咱們沅水城這小地方都開始鬧騰了!”
那邊正吵架的兩口子見到官差模樣的人,先是驚得不敢說話,再聽到人家說“抓賊”二字,更嚇地往暗處躲,好在後來瞧出這些人不是來抓他們的,雖鬆了口氣,但仍是心有餘悸地溜回了後院。
林與歡這時正拉着元寶下樓,一眼瞅見伍捕頭坐在下面,便笑着上前道:“伍大哥,瞧着您風塵僕僕的,這是又爲民除害去了?”
“林夫人又開哥哥我的玩笑,還不都是給那幫子流民鬧的,大人已命人對城內加緊巡邏盤查,最近你們無事少出來,晚上門戶也守緊些,還是多做防備爲好。”伍捕頭提醒了幾句,便起身要走。
林與歡連忙攔住,道:“伍大哥好不容易來這一遭,怎麼能連口水都不喝就走。活計哪有幹得完的時候,我讓張機爲您和幾位官爺準備些吃食,填飽肚子才能爲老百姓服務,您說對不?”
張機機靈,上前扯住伍捕頭,硬是將人帶到雅間,又催着後廚趕緊準備酒菜。
等他忙好出來,林與歡已將元寶送回了屋,彪形大漢和櫻兒一起站在櫃檯裡。
“夫人放心吧!方纔伍捕頭說了,大人已下令不準流民涌進城,咱們沅水城還算安全。”張機上前道。
林與歡皺了皺眉,“北方淹了這麼多地,流民四散奔逃,難道朝廷就不管?”
張機笑道:“天災人禍的,除了老天爺誰都沒法子,不過聽說聖上已派大員下來防洪賑災,想來過不了一陣子,等水退掉後,流民有家可回了,外面便會好些。”
“張機,你說這麼一來,咱們店的生意會不會受到影響?”
張機安慰道:“影響肯定是有,不過也只會是一時,而且不僅咱家,別處也是一樣的。”
林與歡正思量着要不打點折,或者搞個什麼優惠活動來提高點人氣,突然外面鬧哄哄地跑進來一夥“殘兵敗將”,個個神情頹喪,衣衫污糟,有些人頭上身上血乎啦啦,甚至還有人是被擡進的福海,這情景着實嚇住了衆人。
張機瞧清楚來人,脫口道:“我的天!是庫日大叔他們!”
林與歡也認出,果然是西域商隊的人。
那邊張機忙招呼小二上去支應,而他則親自扶了跟在最後的庫日大叔找個地方坐了,又命人趕緊給各位上茶壓驚。
“大叔,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們不是要去京城嗎?”林與歡親自端了碗茶送到庫日大叔的面前。
聽到這麼一問,庫日大叔忍不住落下淚來,“我們來中原這麼多次都順順利利,誰會想到如今竟然遇了上強盜!”
林與歡不由地和張機對視了一眼,“大叔,你細細說說。”
“唉!中原盜匪竟比沙漠野狼還蠻橫,搶了我們貨物不說,還打傷商隊的人,張掌櫃,還得麻煩您快幫我們請個大夫。”
張機不敢怠慢,趕緊叫個小二去請跌打大夫過來,又趕緊安排衆人先到客房休息。
外面吵吵得這麼厲害,自然驚動了雅間裡的人,伍捕頭出來一瞧便道:“看來又是被那幫流民禍害的,這出門在外也是不容易!”
庫日大叔見到是官差,忙上前哭訴:“官爺,我們商隊在十里坡遭賊人堵截,貨物被那幫山賊一搶而光,求官爺幫幫咱們!”
衆人瞧着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哭得這麼傷心,難免都心生同情,櫻兒在一旁瞧着,更是忍不住拿出帕子陪着落淚。
伍捕頭問:“這位大叔,這幫山賊大約有多少,是怎麼劫住你們的,您還能想起來不?”
“我們商隊剛到城外的十里坡,便被幾個人攔住去路,口口聲聲說要打劫,接着便有百來號人從山上衝下來,不問青紅皁白見人就砍,不僅傷了我們的人,還將我們的貨連同車貨全部拉走了!”
“看得出他們的樣貌嗎?”
“這些都是用黑巾蒙面,看不清長相。”
這時,庫日大叔的一個手下跑上前道:“我瞧見,他們那個領頭的,眉心上有顆長毛痣。”
伍捕頭尋思了一會,道:“大叔,你派個人跟我去衙門一趟,這幾日有不少客商到我們那兒報案,都說是在十里坡遭山賊伏擊,看來是同一夥人所爲,你放心,您這事咱們一定會管。”
“唉,我們帶了十車貨物全被搶走,這麼多年的辛苦,就這樣血本無歸了!”庫日大叔幾乎捶胸頓足。
十里坡鬧賊的消息很快傳開,沒幾日,又有說城裡幾間商鋪宅院也遭了盜搶。
爲謹慎起見,林與歡讓張機安排福海的人排班守夜,老三主動請纓,說是晚上來幫着值夜,林與歡欣然應允了。
關於他們兩口子走留問題,林與歡特意問過三娘,三孃的回答斬釘截鐵,“我和兒子不打算走了,那老東西要走,就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