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父女三人在書房坐定,林與歡道:“爹,娘娘的意思,等聖上下了旨,我便要出發了。”
“這,難道真要嫁給達勒爾可汗?”林老爺猶豫地問。
“就林與歡那樣,嫁到達勒爾可是祖墳冒煙的事,”林與欣鄙夷地道:“只是她都嫁過人,您覺得人家可汗能瞧得上?”
“冒的也是林家祖墳的煙,你不也能沾光。”林與歡差點要笑壞。
“我纔不稀罕,”林與欣叉着腰指着她道:“從小到大,你都佔着我的先,如今和個什麼親,你倒越發得意了,也不想想當年自己做得那些醜事。”
林與歡存心要氣她,道:“對不住啊,我在長臨府受過刺激,你說的那些,我都記不得了!”
眼見着兩姐妹又要鬧翻,林老爺趕緊上來勸,頭一個自然要罵林與歡,“你這孩子,她是你妹妹,就不能讓着些。”
林與歡一撇嘴,轉身走了出去。
“阿欣,你不該這般總是針對你姐姐,”林老爺轉身又來勸林與欣,“再說,阿歡這就要走了,這一輩子再見不見得着還是兩說。”
“爹,難怪我娘活着的時候就說,您其實心底裡偏的都是大房,我們孃兒倆這幾年在外頭吃的那些苦,您竟問都不問?”
林老爺瞧着女兒,嘆了口氣道:“我當初就是對你們母女倆太過縱容,才讓你們得了這下場。”
“您什麼意思?合着都怪我們自己!”林與欣氣得跳了起來,“但凡你肯幫把手,我和我娘也不能落到個流放的下場,她還沒出月子就被拉上路,死的時候都皮包骨頭了!”
“你覺得自己娘可憐,想沒想過,當初你爹被她夥着姦夫綁架,差點沒了性命,那時候阿歡單槍匹馬去救爹,你在幹啥呢,”林老爺氣壞了,“居然收留那毒婦,你還覺得她可憐?”
“……”林與欣無話可對,氣得轉身出門,直接離開了林府。
林與歡這時笑着進到林老爺書房,道:“我瞧着了,可是您把阿欣氣出門的。”
“養女不教,爲父之過啊!”林老爺直拍腦門。
“算了,等事情過去,您把她接回來,能教得好,您繼續教;教不好,給她招個厲害女婿,狠狠治治這丫頭。”林與歡在旁邊出餿主意。
林老爺回過神來,命幾個心腹僕人在屋外守了,然後低聲道:“我這幾日不敢出去,大概什麼時候動手?”
“差不多了吧,我聽李處的意思,還挺有把握的,說是他舅舅早暗中投誠,另外,李處的精銳已在京城埋伏完畢。”
“你見過阿寶他爹了?”林老爺驚訝地問。
“呵呵,自是見過了,他說讓我跟着普先走,爹,要不咱們一塊兒吧?”
林老爺搖搖頭道:“你先回,我若跟着,就怕引人疑心。”
“您一個人留這兒,我也不放心啊!”林與歡試圖再勸。
“老三他們都在呢,”林老爺想了想,嘆道:“我還是不放心阿欣啊,這丫頭心氣兒太高,起事之時,爹怕她又走了邪門歪道!”
林與欣一肚子不痛快跑出林府,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好大一圈,才發現身後竟是沒有一個人跟上,自是氣得火冒三丈,想回林府叫上些隨從,卻又拉不下這個臉,索性她哪也不去,繼續在街上走了會,正好瞧見一間林家銀樓,便轉身踏了進去。
裡頭自有小二出來招呼,林與欣道:“把你們這最好的首飾拿出來看看。”
小二見她打扮富貴,心中一喜,忙讓人去找掌櫃,又請林與欣到旁邊一把圈椅上坐了,笑着端來茶水並點心。
掌櫃這時親自捧着貨品走上前來,只一擡眼,瞧見竟是林二小姐坐在那兒,不由暗自叫苦,知道這回免不得要破財了。
“二小姐,您怎麼得空來了?可聽說您如今當上女官,小的真是失敬!”掌櫃硬着頭皮上去恭維。
林與欣“嗯”了一聲,示意掌櫃把貨拿過來給她挑。
正當林與欣拿着一對龍鳳鐲筆劃的時候,旁邊上來一位客人,竟是一臉欣喜,道:“豔娘,好久沒瞧見你,莫不是從良了?”
林與欣心知不妙,那一段風塵經歷,可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想再提的,沒想到今日不慎,居然碰到以前的一位恩客,此人一語道破天機,想這掌櫃是林家的老人,若聽到心裡去,可不在後頭笑死自己。
“哪來的濫人,胡說些什麼?”林與欣冷冷地道。
“你這娼婦,是不是闊了,就翻臉不認人?”那客人立時怒了,捲起袖子便要掃她耳光。
“大膽狂徒,敢在天子腳下撒野,居然公然羞辱良家婦女,”林與欣氣勢不減,指着那人對掌櫃道:“趕緊給我報官,叫刑部來人,讓這混賬嚐嚐坐牢的滋味。”
掌櫃趕緊上來勸,“這位爺,必是認錯人了,小店小本生意,望您海涵。”說着暗示手下上來,將林與欣護了開來。
那人還一個勁不依不饒,“娼婦,下三濫的貨色,你倒是會裝,有本事別出去,爺保證滅了你。”
“叫官差過來,姑奶奶讓你好看!”
沒一會,銀樓裡便吵成一團,掌櫃怕出事,先讓人關了店鋪的門,防止有人趁着看熱鬧的機會順水摸魚,然後又對那客人好說歹說,總算將人哄出門。
林與欣的肺都快氣炸了,心裡只恨林與歡非要出這一趟宮,害得她吃了一肚子氣。
這會子也沒興致看首飾了,隨便選了幾樣後,林與欣起身往外就走,掌櫃聽說她要回宮裡,怕半路上出什麼意外,對林老爺不好交待,便死活一定要派兩個身強力壯的小二護送,這才恭恭敬敬地將林與欣請出門。
到了外頭,林與欣還真小心地瞧了瞧四周,好在此地人來人往,瞧不出什麼異常,她才略微放了心。
這時一輛馬車停在了跟前,掌櫃上前道:“二小姐,這車是小的自個兒的,方纔特意打掃過,天都黑了,有輛車送方便些。”
林與欣點點頭,也沒說謝,直接鑽了進去。
瞧見車遠遠跑走了,掌櫃抹了抹頭上的汗,心道:“總算把這姑奶奶弄走,明日得趕緊跟林老爺打個招呼,她倒是隨手,將店裡好貨都挑走了,這筆賬還得跟林老爺算。”
可惜這姑奶奶今日竟極不順,行至半道還是被那個在銀樓跟她飈上的男人給堵住了。
被人從車上硬扯下來後,還沒待林與欣反應過來,便捱了兩個大巴掌,“小娼婦,居然敢給爺沒臉,怕是活得不耐煩了!”
兩個跟着林與欣的小二正想上來搭救,那男人一揮手,好幾個手提着棍棒的彪形大漢圍上前來,這陣勢,讓兩個小二立時抱頭鼠竄。
“你想幹什麼,”林與欣知道這回糟了,趕緊用手捂住腦袋,帶着哭腔道:“劉爺,我錯了,您饒命!”
“豔娘,你這腦子還真不夠用,這會子纔想爺姓李了,”那劉爺得意地大笑起來,伸腳朝林與欣腰上又狠狠踢了兩下。
“爺,我不敢了,您手下留情。”林與歡此時已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口中只敢求饒。
“既這麼着,今晚陪陪爺去!”
“爺,我從良了,再不幹這行。”林與欣哀求道。
“從良?”劉爺冷笑一聲,“那就再下海!行了,以後跟着爺,保你不用再做皮肉生意,回頭服侍好了,給你個名分也說不定。”
林與欣瞧瞧左右,雖然此時有幾個人停在近旁,卻似只爲了看熱鬧,知道這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了,她只好哭着道:“爺,我就陪您一回,可我真從良了,這回不收您錢。”
劉爺一下子將林與欣提溜起來,指指前面一個巷子,道:“走!”
大概看到林與欣服了軟,劉爺一使眼色,那幫大漢起了個哄,便四下散開,林與欣聽着身後動靜,裝出無意地抹了抹有些散亂的頭髮,悄悄將頭上一根金釵抓到手裡,徑直走進了黑黢黢的巷子。
片刻之後,只聽幾聲慘叫,從巷口跑出來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緊隨其後,一個脖子上流着血的男人也跟了出來,只聽他不斷地叫囂,“娼婦,居然敢暗算爺!”
女人在街上橫衝亂撞,街上的行人被這場面嚇得不輕,也不敢上前打聽,全躲得遠遠的。
這時,一輛馬車慢慢跑了過來,眼見着女子要往馬頭撞,突然從兩邊飛出幾個侍衛模樣的,直接將女子扯到一旁,隨即,馬車停了下來。
劉爺此時已衝了上來,對準林與欣又是一頓拳打腳踢,口中還一陣罵罵咧咧。
旁邊救下林與欣的侍衛看不過去,上前攔住,怒喝道:“你是什麼人,竟敢當街行兇,真以爲沒王法了?”
“幹你屁事,老子打自己小妾,你還想抓老子不成?”劉爺高聲對喝。
“官爺,我不是他小妾,他是壞人,小女在路上走得好好的,被他硬是拉進巷子欲行不軌,小女不肯從,戳了他一下,這人便想害我,官爺救命!”林與欣趕緊求救。
侍衛們有些糊塗,不知道他二人誰說的是實話。
這時馬車裡傳出一個聲音,“將那女人帶回府,男的交京兆尹,問他滋事之罪。”
林與欣心中一驚,沒想到竟在此地遇到了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