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家子坐在一塊用飯,馮廣被雲陽公主攛掇着,當着二老的面,又提到想帶阿寶回京見祖母的茬,李仲楊一臉不高興,林與歡正要吱聲,倒是林老爺搶着發言了,“娘娘上了歲數,想孫子也是人之常情,不如……”
林母看到女婿面色陰沉,捅了捅林老爺,打着圓場道:“人家孩子的事,你插什麼嘴。”
“說來雲陽白日裡也勸了半天,”林與歡決定把球踢給兒子,“不如咱們問問阿寶,若他自己肯的話,便隨着姑姑走一趟,全當去長長見識。”
阿寶此刻一門心思對付自己碗裡的紅燒肘子,當大人們問他可願回京時,阿寶無動於衷地來了一句“我不知道。”便算是回答了。
到最後林老爺一拍大腿,厚着臉皮做了個主,“不如就讓我們爺孫倆一塊走一趟,我正好回京有事,也順便讓手下人都見見我家大頭孫子。”
“合着你心裡早算計好了,要回去顯擺孫子吧?”林母看破即點破。
林老爺“嘿嘿”一笑,表示承認了。
林與歡覺得這法子還算可行,轉頭問李仲楊,“你覺着呢?”
過了老半天,李仲楊才“哼哼”一聲,“岳父大人做主吧!只是,不用讓太多人知道阿寶的爹是誰,省得被人算計!”
“長榮,你也跟大伯一起吧,前兩天你爹孃給我來信,說是想兒子了,催你回京一趟。”林老爺轉頭問林長榮。
林與歡笑着打趣,“十有八九又是讓長榮去相媳婦的。”
“這礦上最近又要出一批貨,我一時走不開,”林長榮支吾道:“以後得空,我再回去。”
林與歡偷眼觀察元緩的神色,開始林老爺說讓林長榮回的時候,元緩神色明顯黯然不少,只待聽到林長榮說要留下,她又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
到這時候,林與歡終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怕是這二人心中有情。
晚上回屋,林與歡哄睡阿寶,便轉過身來,問旁邊似睡非睡的李仲楊,“元緩那頭,你到底怎麼個打算?”
李仲楊很不耐煩,“又問我,我怎麼知道,就這麼過下去唄!”
“哎,你說,若是讓她改嫁,成不成?”林與歡試探道。
“開什麼玩笑!”李仲楊嘟嚷一句,“便是我同意,宗人府也不幹,這可是損了皇家的面子。”
“你的意思,便是以後咱倆掰了,我還不能再找男人?”林與歡故意開了個玩笑。
立馬之間,李仲楊將頭靠住林與歡,閉着眼將她摟住,“想得美,我做鬼都會纏着你!”
林與歡掙了掙,笑道,“我說正經的,你們真不能合離嗎?”
李仲楊給折騰地徹底睡不着了,乾脆靠坐牀頭,將林與歡扶到懷中,道:“笑話!嫁到皇家的女人不想跟男人過了,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自己抹脖子,另一個就是出家當尼姑。”
“就像你母后那樣?”
“胡說什麼,母后那是到萬佛寺爲民祈福。”
“哦,這瞎話編得不錯。”
李仲楊好笑地擰擰林與歡鼻子,“還有,讓元緩合離、改嫁什麼的話,少在外頭說,你就不怕人家在背後議論你容不得人?”
“可是,我不想看着元緩整日像個怨婦一樣地活着,她是好女人,如果你不愛她,就讓一個愛她的男人呵護她、照顧她,好不好?”
李仲楊瞪了她一眼,“你這是存心想讓我戴綠帽子?”
“呸!”林與歡不服地道:“準你們男人三妻四妾,怎麼女人追求自己的幸福就不成呢,在北陽關時,我瞧過好幾回夫妻合離,各自安好的,平民百姓都想得通的事,如何到了皇家,就這般不講人情了呢!”
“你不懂,李氏是大周皇族,萬民表率,如今雖已世風日下,不再看重貞烈節義,但若我們皇家也出了這等事,不僅尊嚴掃地,更會被視爲攪亂綱常,百姓如何會服氣?”
“你就說大道理吧,元緩也可憐,你自己不想戴綠帽子,可咱倆如今苟合在一起,不就是給元緩戴了綠帽子嗎?”
李仲楊泄氣道:“怎麼說都是你有理,我這會子得警告你,別在後頭給元緩拿餿主意,要出了事,我唯你是問!”
“給我滾一邊去!”林與歡氣得要甩開李仲楊撫着自己肚子的手,無奈身子實在臃腫,只能任由他爲所欲爲。
到最後李仲楊還是放不下心,決定要親自帶着阿寶回京,林與歡在後頭暗笑,李仲楊就是個大孝子——孝順自己兒子。
接着便是大人們開始收拾行裝,人還沒出發,阿寶便開始想所有人了,離開的頭天晚上,他每個屋子都走一遍,一個不拉地擁抱一下,連雲陽公主那屋也沒放過,理所當然的,他順手也得了不少好東西。
這邊,林與歡正對着李仲楊囑咐個沒完,“路上吃喝選個乾淨地兒,孩子冷熱你多顧着些,不許隨便加減衣裳,晚上一定得帶着他睡,不準由着他熬夜,有推不掉的應酬,就把阿寶交給我爹照應……”
“這兒子一向是我照顧得多,怎麼侍候林佑寶少爺,還需你這懶婆娘多嘴多舌?”李仲楊帶聽不聽地道。
“還有,在外頭最多隻許待兩個月,儘快趕回來,否則……”林與歡威脅道:“敢在我生了以後再露頭,別怪我給你好看!”
“好,好!我去去就回!你安心在家養胎,沒事就在讓岳母和元緩她們陪着你在園子轉轉,絕對不許出門,門口我讓鄭全派人守着!”
等阿寶抱着禮物滿載而歸之時,兩口子還在說個不停。
次日一早,李仲楊帶兒子去向林母辭行,然後扶着林老爺一同出門上車。
馮廣和雲陽公主也收拾停當,別過林母和元緩後,又特意來了林與歡的屋。
雲陽公主萬般不捨地道:“林姐姐,你這身子不行,我們也不勉強你了,就盼着過個一兩年,你能帶着孩子們回京城來,到時候,咱們還有寶穎、阿蕪,幾個好姐妹又能待在一處說說笑笑。”
“這幾日聽你說了京城的事,我還真想去瞧瞧,等肚裡這塊肉卸了貨,我少不得要回去的。”林與歡爽快地應了。
雲陽公主又道:“其實我母后一輩子就好個言不由衷,以前對你面上冷淡,心裡頭是喜歡你的,知道你和我皇兄終於在一起,她高興得好幾晚睡不着,臨來之前,她讓我給你帶話,只盼你們夫妻和美,相互扶持,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這時馮廣上前問了句,“雲陽,你這幾日不是給阿歡的寶寶做了幾件小衣裳嗎,送過來沒有?”
“好像送過來了吧?”雲陽公主迷糊地看看馮廣,又望着林與歡。
“要不你回屋再找找,”馮廣笑道:“別是給你打包進行李了吧?”
雲陽公主撓撓頭,真就出去了。
林與歡猜測,馮廣想必是有話要說,便也沒攔着雲陽公主。
果然,不一會馮廣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匣子,“這裡頭的東西,是一位故人託我轉交,他說了,禮物雖輕,卻是爲了還一份情意,若你想不起他是誰,也不必提及。”
林與歡接過打開,見裡面是一條綠琉璃珠項鍊,材質雖不名貴,不過珠子個個渾圓剔透,竟是一般大小,想來極費心力。
“我很喜歡呢,”林與歡合上匣子放到自己的鏡臺前,心中竟莫名生出幾分傷感,穩了穩心神,林與歡笑道:“既是不想說名道姓,我便不問了,只是煩你代我謝謝人家。”
馮廣沉吟片刻,道:“王爺這一趟回京未必會風平浪靜,也不知後頭有什麼事發生。”
林與歡不由一激靈,“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倒不是說有危險,只是聖上年事已高,身子越發不好,立儲之議已上日程,王爺一旦出現,必會惹起猜疑,所以他要隱瞞阿寶身份,也是有道理的。”
林與歡忍不住一把將馮廣拉住,“馮廣,李處這人我瞭解,未必有那個上位的心,看得出你不是李處這一頭的,不過也無妨,只盼你,若是他或阿寶有什麼不妥,你一定幫着周全。”
“阿歡且放心!”馮廣點頭應承下來。
阿寶一走已有好幾日,林虎着實寂寞得緊,每日垂頭喪氣,除了唸書,幾乎就是躲在角落裡劃圈圈。
林長榮覺得這樣不行,趁着林虎的開蒙師傅辭工回鄉,乾脆尋一處學堂,把林虎送了進去,其實也不指望這孩子能出類拔萃,只想讓他多認識幾個小朋友,玩樂起來有個伴而已。
這日一大早,林長榮正好要去礦上,難得跟上了林虎去學堂的時辰,便決定順路送送他。
出門前,父子倆一塊到堂屋用飯。
自從林虎進了學堂,元緩便養成每日早起爲他煮食的習慣,今日瞧見林長榮也在,又特意爲他也準備一份。
“怎麼走這麼早?”元緩給林長榮遞了一碗粥,問道。
“前些時候下雪,有個銅礦塌了,幸好沒砸着人,說是已在維修,我得過去瞧瞧。”林長榮喝了口粥,不由讚道:“真香,熬了好久吧!”
“一個時辰,”元緩靦腆地笑道:“你若喜歡,以後我每日給你留一碗。”
“別了,我瞧你眼圈都青了,以後不用這麼天天辛苦,讓下人們做這些。”
“虎子喜歡我做的粥,”元緩坐到林虎旁邊,爲他擦了擦沾到臉上的米粒。
“等我們走了,你回去睡一會,別把自己熬壞了!”林長榮小聲囑咐一句。
“你也是,路上小心,危險的地方,就別去了。”元緩低着頭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