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端上桌來,林與歡先起身客套了一句:“今日兩位公子駕臨小店,妾身感激不盡,雖不勝酒力,這一杯薄酒,還是要敬過二位。”
李仲楊笑着將酒一飲而下,順口誇了句:“林夫人這酒,真是香醇綿甜,不愧爲十年佳釀。”說話間,還特意將“十年”二字加了重音。
林與歡心中一凜,疑惑方纔自己和張機說的話全被他聽見,若真如是,此人未免太奸詐!
不過轉而一想,林與歡又笑了。
李仲楊既已當着人面誇這酒是“十年佳釀”,總不能到後頭又改口自已打自已臉,既然如此,那她林與歡也不好意思不按“十年”的價來收錢了!
“李公子果然識貨,那今日妾身便捨命陪君子,一定要讓兩位盡興!張機,快快再上幾缸十年佳釀!”
林與歡順竿往上爬,接着下一招就該上美人計了,“妾身不勝酒力,不如讓我們櫻兒陪兩位一醉方休?”
韓寶庭笑道:“櫻兒姑娘一杯便醉,還是不要爲難她吧!在下見識過林夫人酒量,不如咱們就來幾個回合,夫人放心,在下自來憐香惜玉,定不會讓林夫人不盡興!”
這邊櫻兒聽了此話,心中感念韓公子體貼,這會子羞得粉臉通紅,直接就啞火了。
“林夫人,方纔李某唐突,真是多有得罪。李某敬上一杯,請夫人多多見諒。”李仲楊衝着林與歡舉起酒杯。
此話頗有深意,韓寶庭跟聞到腥的貓一樣,表情賤賤地問,“沒想到仲楊兄只出去這麼一會兒,竟和咱們林夫人打起了官司,不如說與小弟聽聽。”
林與歡接過話來,“李公子真是玩笑,是妾身不慎撞到了公子,哪談得上什麼得罪!”說完便拿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
大概此時心中有些不爽,林與歡這酒喝得急了,竟被嗆了一下子,控制不住大咳起來。
櫻兒忙過來幫她揉背,林與歡折騰了好久,直到花容失色,臉漲得通紅了,纔算消停下來。
這時,一雙筷子挾着些酸筍送到林與歡面前,李仲楊道:“不如用些菜壓一壓,或許能好些。”
屋時的兩個男人,韓寶庭完全是等着看好戲的表情,而李仲楊好像喜歡上替林與歡挾菜這個行當,根本不管旁人的神色各異。
不一會功夫,林與歡的小碟裡已堆成小山。
這李仲楊腦子突然搭錯線的作派實在讓人消受不起,林與歡這回笑也不好,哭也不好,只能瞧着面前的小山仍在不斷茁壯成長。
正當衆人等着她做出反應時,“騰”得一下,林與歡站了起來,頗爲歉意地笑道:“妾身這回可算露怯了,不如兩位先且用着,容妾身回去整理一番?”說完,也不管那二人,拉着櫻兒出了雅間。
韓寶庭瞧着主僕二人出了門,笑着對李仲楊道:“這位林夫人可是個八面玲瓏的,怕早看出您在刻意示好,下一招想必要玩欲擒故縱,她可比不得我妹子乖巧聽話,您可得小心些,別讓她給您撂坑裡嘍!”
李仲楊笑了笑,自斟了一杯道:“你以爲,爺我是吃素的?”
櫻兒陪着林與歡回了屋,一個勁地問:“小姐,您現在怎麼樣了,要是還覺得難受,咱們便去請個大夫過來瞧瞧。”
此時林與歡早已恢復常態,恨恨地自語道:“這兩個傢伙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居然明裡暗裡算計我,尤其是那李仲楊,不知想搞什麼鬼玩意!”
櫻兒吃驚地望着林與歡。
思忖片刻,林與歡換了身鮮亮的襦裙,又到鏡臺前坐下,讓櫻兒重新幫她盤過髮髻,還在臉上勻些了脂份,沒一會功夫,她已然全副武裝。
細細打量了一下鏡中的自己,林與歡心道:“今日讓你們瞧瞧我的厲害,十年佳釀不過癮是吧,我給你們上十年陳醋,便是拆不開你們這對基友,也好好給二位鬆鬆土。”
“走!櫻兒,咱們再下去會會他們。”
雅間的兩個男人顯然被重裝上陣的林與歡驚到了,李仲楊更是一眼不眨地盯着她,耳根還偷偷泛起了紅。
林與歡笑道:“妾身早說了不勝酒力,韓公子還不信!這會子真在貴客面前鬧了笑話!”
韓寶庭忙擺手,“哪敢說笑話,我等今日得見美人醉酒,真是驚豔之至,三生有幸啊!”
一旁的李仲楊似乎也想跟着吹捧兩句,不過嘴張了張,又閉上了。
林與歡心中冷笑,面上卻是受了讚美後的嬌羞不已,“難怪聽好些人說,韓公子是婦女之友,果然會說些甜話兒逗人開心,妾身都不好意思了!”說完居然還衝着韓寶庭拋了個媚眼。
就連櫻兒也沒見過林與歡這作派,更別說只見過她寥寥數面的韓寶庭,於是這麼個見慣風月的花花公子一時竟沒接住話。
林與歡繼續道:“難怪長臨林府的甜姑娘爲韓公子茶飯不思,這樣的相貌、人品,真是世上少有的奇葩,可惜妾身是個寡婦,若還是那二八佳人,可不死活也要嫁給公子。”
韓寶庭大樂,道:“其實,在下倒不介意,若得夫人垂青,必然鞠躬盡瘁!”
聽了這話,林與歡笑個不止,還順手上前嬌嗔地推了韓寶庭一把。
這回韓寶庭的風*頭完全被勾了起來,衝着林與歡抓耳撓腮,還沒忘了朝着一旁臉色明顯陰沉下來的李仲楊擠了擠眼。
“韓寶庭家中一妻三妾,還有兩個通房。”李仲楊終於忍不住披掛上陣了。
聽見這麼一說,林與歡顯然有些猶豫,瞧着韓寶庭道:“這麼多姐姐妹妹,可不鬧得慌?”
韓寶庭忙解釋:“都是遵家中父母之命娶的,那幫妻妾當中,並無一人與在下心意相通,若林夫人肯俯就,在下願以夫人爲大。”
李仲刀指林與歡:“聽寶庭說,當初林夫人被逼改嫁,爲了替夫守節才從家中逃出,怎麼如今倒守不住了?”
“唉!”林與歡眉心稍皺,“先夫這幾日天天託夢,讓妾身若遇到合適的,千萬要往長遠裡想,他的意思……”林與歡邊說邊用帕子擦了擦淚,“這一世緣淺,下輩子一定再和我做夫妻,嗚嗚!”
櫻兒差點忍不住笑噴出來,這種天馬行空的胡說八道,竟被林與歡講得跟真事兒似的。
李仲楊決定再插了一刀:“你那先夫真倒想得挺開,就是不知林夫人死後,準備埋在哪位旁邊?”
韓寶庭看出來,林與歡這是跟李仲楊玩上了,而李仲楊顯然現了敗相,正在垂死掙扎呢!
林與歡突然走到韓寶庭面前,癡癡地問:“你說,埋在哪?”
那邊李仲楊再也看不下去,一仰脖灌了杯酒,然後隨手扔了杯子,招呼都不打便揚長而去。
韓寶庭連忙起身要跟上,林與歡一把將人抓住,“韓公子,玩笑歸玩笑,酒錢你可別忘了付!”
“夫人,咱們就要成一家了,你怎麼還在乎這些?”
林與歡冷冷一笑,“老孃今日不但賣酒,還難得賣了回笑,公子不給錢可說不過去。”
韓寶庭急着去追李仲楊,撂下句話拔腿就走,“錢自然要給,以後從夫人的嫁妝里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