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114章

二皇子沒想到楚皇問得這樣直接, 問得他內心轟然一震,而後他無可奈何地笑道:“兒臣知道父皇屬意七弟爲儲君,倘若七弟想要, 倘若父皇願意給, 兒臣自然無意見。”

楚皇:“他現在不想要, 不代表以後不想要。”

二皇子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府中幕僚無數, 敢在他耳邊說什麼話的都有,自然也有人跟他提過謝嶼將來或許會跟他爭儲君的事情,二皇子也認真想過這個問題。

謝嶼之大才, 他若是想當皇帝,他這個當二哥的應當是爭不過他的, 而他們乃是一母同胞, 他也狠不下心腸一刀殺了謝嶼以永絕後患, 是以,謝嶼相當, 便只能讓他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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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謝嶼畢竟是他的親弟弟,二皇子對這個親弟弟雖然說不上有十分的瞭解,但是七分還是有的,謝嶼是個從一而終的人,今天他不想當皇帝, 明天自然也是不想的。

於是, 二皇子微微嘆道:“父皇, 您興許不太瞭解七弟。”

楚皇怔了怔。

謝嶼回到柒王府的時候, 言久剛用完晚膳, 她閒來無事,坐在屋頂上看月亮, 今夜的月色極好,金色的月光籠罩在她的身上,像是給她穿了一身盛裝。

謝嶼飛身落在言久的身邊,在她的旁邊坐下來,懶懶地撐了個懶腰。

言久偏頭望向他。

謝嶼迎上她的目光,月光將少女的臉蛋映襯得尤爲瑩白,像是嬰兒的肌膚,微微泛光,謝嶼忽然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滿足,好像只要言久在他的身邊,他就能感到滿足。

不過,謝嶼敏銳地發現,言久似乎心情不大好。

誰知言久開口就道:“他們說你要當儲君。”

正沉浸在滿足與疑惑中的謝嶼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擡頭奇怪地盯着言久,問道:“誰說的?”

言久面無表情:“蘇飛鴻說的,外面都在傳。”

“我連蜀山掌門都不想當,我爲什麼想當皇帝,腦殼有毛病嗎?”謝嶼哭笑不得,“你看看那些當皇帝的,有誰是輕鬆的?我帶着錢遊山玩兒水不好嗎,非要去做短命的事。”

言久頓了頓:“嗯,說得挺有道理。”

謝嶼挑了挑眉毛:“你就爲這件事情不高興啊?聽說我要當皇帝?”

“我有不高興?”言久反問。

謝嶼:“沒有嗎?”

言久:“可能吧。”

她也不太能說自己到底是不是不高興,只是在得知那個消息後,心頭好像就有一塊石頭堵着,不上不下,堵得她很不舒服,她很想問個明白,但是謝嶼遲遲未歸,她只能一個人坐在屋頂胡思亂想,後來她又想,想那麼多又有什麼用?

她想一百種可能,都不及謝嶼一句話。

她又想問謝嶼準備什麼時候離開金陵,然後話到了嘴邊,卻覺得這句話有點多餘,他只要不當大楚的皇帝,他什麼時候走,便就不重要了。

謝嶼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沾染上的灰塵,對言久道:“走吧,難得今日月色正好,我帶你去划船賞夜景。”

言久煞風景道:“那我去叫上蘇飛鴻和穆若依一起。”

她轉身就要去叫人,卻被謝嶼一把拉住手腕,言久回頭,謝嶼輕輕翻了個白眼,小聲道:“就我們兩個去不好嗎?他們兩個好手好腳的,自己知道怎麼玩兒。”

言久:“……好吧,那不叫他們。”

謝嶼瞬間喜上眉梢。

望月湖乃是金陵一盛景,湖很大,一眼望不到頭,湖邊停着很多船隻,想要遊湖的人可以在這裡租船,可以自由選擇要不要船伕,有船伕的和沒船伕的自然是兩個價格,謝嶼自己會划船,不喜歡有人打擾,又私心想捱得言久近些,便租了一條小船,沒要船伕。

謝嶼給了銀子,將小船一腳踢出去,然後飛身躍上船,站在船上朝言久招手,言久拿着幽冥劍,雙臂環胸,輕輕一躍,也跳上了船。

小船竟然絲毫沒有晃動,她可謂是落船無聲。

謝嶼自己搖槳,將小船划向湖面的中心。

除了他們這隻小船,湖面上還有不少其他船隻,大小皆有,有的配有船伕,有的沒有,雖然是夜裡,但是言久的眼力極好,發現似乎只有他們這隻船上站的是一男一女,其餘的船上要麼是清一色的男子,要麼是清一色的女子。

言久忽然就覺得她與謝嶼兩個人有點扎眼。

其實無論是大梁還是大楚,民風都是比較保守的,像他們這種一男一女單獨出行的,要麼是夫妻,要麼是有血緣關係的至親,而她和謝嶼既不是夫妻,也不是至親。

言久有點尷尬起來,覺得她和謝嶼之間的關係實在是太曖昧了。

爲了讓自己不要太惹眼,言久只好就着甲板坐下來,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望月湖的夜景十分漂亮,遠處星星燈火,暖暖炊煙,近處月色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反射着一層又一層的金光,言久的容顏在金光的映照下,彷彿也會反光。

謝嶼丟了船槳,坐到言久的旁邊,夜風打在身上,並不涼,反而覺得十分清爽。

望月湖的湖心有一座小山,小山上面修建着一座涼亭,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能見到涼亭上還有人在那裡來來去去,謝嶼就指着涼亭給言久介紹起來。

“那叫湖心亭,原本望月湖的湖心是沒有山的,以前金陵出了個十分有錢的土地主,這個土地主一生只愛兩樣,一個是錢,一個是他媳婦兒,他媳婦兒喜歡划船玩兒水,這個土地主就專程找人在湖心給他媳婦兒堆了一座山起來,然後在山上修建了一個亭子供他媳婦兒玩累的時候休息,這在金陵是一段佳話,後來佳話越傳越神乎,都以爲這湖心亭有什麼神奇的力量,能讓女子得到丈夫的垂憐,所以逐漸地有很多女子都喜歡來湖心亭祈禱。”

言久不想說那些女子愚昧,這個世界,女子的地位本就低,很多女子大字不識得幾個,相信這些神乎其神的東西,也不足爲奇。

小船安靜地在湖面上游走,夜風打在他們的臉上,言久能感覺到謝嶼說話時輕輕的呼吸聲,還有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她忽然覺得有些難爲情,有點後悔沒有把蘇飛鴻和穆若依也一起叫來,這樣和謝嶼單獨呆在一起,她真的很尷尬。

幸好,幸好天色是暗的,就算她的臉上爬上了潮紅,謝嶼也看不見。

然而,謝嶼這廝這時候完全沒有顧及到言久的尷尬,他仔細聽了聽,耳朵微微動了動,凝着言久本就不好意思的臉問:“阿久,你很緊張嗎?”

言久真的有點緊張。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有點快,有點激烈,讓她有點不太適應,和高手對決的時候,她都沒有現在這樣緊張。

謝嶼的心跳聲和呼吸聲讓她覺得緊張。

“怎麼了?”謝嶼不明所以,想伸手去撫言久的臉。

言久卻仿若驚弓之鳥似的,飛快地閃開,好像躲着什麼洪水猛獸,讓謝嶼十分地不解,言久的心跳太快了,快得好像她的心臟要猛地從她嗓子眼兒裡蹦出來。

“阿久?”謝嶼皺起了眉頭,“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言久站在船沿上,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她輕輕閉上眼睛,聽到周圍的水聲、說話聲、鳥叫聲、蟲鳴聲、風聲還有謝嶼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她強迫自己沉靜下來,又反覆地深呼吸幾次,才終於覺得謝嶼的心跳聲和呼吸聲沒有太過明顯。

她擺擺手道:“沒有。”

然後,她復而坐回甲板上,臉上的潮紅卻沒有退下去,整個人看上去卻平靜了很多。

謝嶼越發覺得奇怪。

小船徐徐向湖心亭飄去,四周都是水的香氣,遠處傳來悠悠歌聲,是《浣溪沙》改編而成的唱詞: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歌聲悠揚,遠遠傳開,在湖面上輕輕盪漾,將夜色襯托得越發嬌美動人。

言久跳動的心逐漸平靜下來,她想,緊張什麼,她不是第一天認識謝嶼,也不是第一天和謝嶼單獨而處,或許未來還有很多很多天,他們都要單獨在一起。

因爲這種或許,她的心境竟微微敞開了些。

不多時,小船飄到了湖心亭上,此時夜已經很深了,湖心亭上只有寥寥幾個人,皆是一水的男子,謝嶼將小船栓在岸邊,自己率先跳下了船,然後伸手去扶言久。

言久哪兒需要人扶。

湖心亭上的幾個男子見這時候還有人上來,紛紛將目光落到他們身上,言久不好當着外人的面掃了謝嶼的面子,便將手輕輕放到謝嶼的掌心。

他的掌心灼熱,夜晚的涼風都沒能吹散他手心裡灼熱的溫度。

言久感受着那雙有力而溫暖的手,微微有點恍神,就在她恍神的時候,謝嶼已經牽着她的手下了小船,往湖心亭的涼亭裡走去。

涼亭裡站着三個男子,皆是錦緞華服,風采翩翩,謝嶼與言久走到涼亭裡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試探性地喚道:“柒,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