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試探(下)

端木凌煜看着沐清雅,那雙眼睛中沒有任何波瀾,彷彿她說的不是皇位,而是一羽鴻毛,甚至連睫毛都沒有顫抖一下,嘴角微微動了動,沉吟片刻纔開口:“我想!”

沐清雅低垂下眼瞼,身在皇家,沒有人比她知道那位置對人的吸引力,唾手可得的權利擺在面前,他們誰又會拒絕!

端木凌煜打量着那副枯荷圖,眼底情緒洶涌:“清雅,我若告訴你我不想那個位置,那便是在騙你,身爲皇子,我自然也有自己的野心和報復,更何況……我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嗯,既然你想要那個位置,那麼這次的南巡你就要儘快做好準備!”沐清雅點頭,心中微微刺痛,眼底閃過一絲嘲諷,到底是自己多想了,原本以爲憑藉端木凌煜不羈的性子,他也許不會正要去爭奪那個寶座,只是怎麼就忘記了,男人和女人不同,他們的野心時刻讓他們勇往直前,滔天權利、掌控生死,有這樣的誘惑放在眼前,他們怎麼會後退!這樣說開也好,自己也好提前規劃,不管怎麼說,端木凌煜上位對她和沐家來說都是最好的!起碼自己還留着條後路,不至於讓新皇對着沐家趕盡殺絕!

端木凌煜注視着沐清雅,突然問道:“清雅,你不想知道我爲什麼要去爭奪這個位置嗎?”

沐清雅擡頭:“既然要爭取,那麼理由就不重要了,你只需要知道結果就好了!勝利了,你掌控別人的生死,輸了被別人奪取性命,皇家歷來殘酷,而你又處在眼前的位置,不爭就是死,你不想死就要去爭取!”

端木凌煜輕笑:“你說的對,雖然我是七皇子,還自小身體羸弱先天不足,但皇兄們又怎麼能夠容忍我安生活着,我的幾個皇兄可都沒有省油的燈,即便是與我交好的六皇兄心中恐怕也有自己的算計,只是他出身不高,素來忠厚,學不來其他的皇兄的陰謀算計,這才與我綁在一起謀取一條生路,慢慢的相處出幾分真心來!若是可能,誰不想一步登天……”

沐清雅勾起脣角,端木凌煜想的到是通透,六皇子雖然忠厚,但也不是傻子,他沒有母妃和外家的支持,想要爭奪那個位置無異於飲下砒霜,七皇子雖然表現的不着調,但卻得到了皇上的寵愛,他與端木凌煜綁在一起,好好活下去的可能才最大,這幾個皇子裡面看的最通透的恐怕便是他了!不過,時至今天,他也是真的將七皇子當做了弟弟,這樣的情分也算是難得了!

“清雅,你爲什麼要問出這種話?”端木凌煜奇怪的問,相處下來,他也漸漸明白,沐清雅雖然天資聰穎,但卻不想換陰謀算計,甚至對皇宮和皇權都帶着一股隱隱的排斥感,今天主動問及,這其中定然有什麼問題!

“沒什麼,有些事情終究是要想明白的,躲不過就要面對!”手指微動,纖細的指尖碰觸到枯荷的墨色,微微的粗糙感傳過來。不是她要問,而是端木擎逼着她去問!微微閉上眼睛,而她卻不得不這樣做!

端木凌煜微微驚訝:“清雅,你是想……”

“既然你想要爭奪皇位,那麼你的形象就必須轉變,一個國家的皇者不能是個只知道流連花叢的風流鬼!”

“清雅,你未免考慮的太長遠了,父皇雖然上了年紀,但身體卻一直很好……”端木凌煜猛然頓住,迎着沐清雅清冷如月的目光,一個驚人的念頭涌上心頭,“你是說父皇的身體……”

沐清雅眯起眼睛,幽深的眼眸中灑滿點點寒光:“你以爲皇上爲什麼這樣大刀闊斧的動作?”

“不可能……”端木凌煜猛然坐起來,雙手不自覺的握緊,腳步不停的走來走去,一股沉悶的氣息壓在他的胸口,讓他忍不住想要大叫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知道沐清雅精通醫術,她也絕對不會開這種玩笑,可是……想到那個一生果敢狠絕的帝王,那是他的父皇,是他母妃愛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的人,小時候他便想過,如果沒有了端木擎是不是她就不用失去母妃,可以看着那個女子一生溫婉、安然,可是現在一聽到他生病的消息,第一感覺竟然是心痛和不敢置信,酸澀的感覺在心中蔓延……

沐清雅靜靜的看着端木凌煜,眼底寒光熠熠:“怎麼,這你就受不了了?你不是應該想到,早晚有這一天,而你現在應該做的就是扭轉你的形象,然後儘可能的博得皇上的支持!”

端木凌煜緩緩的坐到了椅子上,看着眼前清冷的仿若冰花一般的少女:“你爲什麼告訴我這些?”

沐清雅冷笑:“我說的這些有什麼不對嗎?七皇子,你想要爭就必須狠下心,如果你不能狠下心,那麼你憑什麼爭得過你的那些兄弟!”

“清雅,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父皇的什麼可還有辦法調養?”

沐清雅冷笑:“王瞚不是你的人嗎?他是皇上的貼身御醫,想來他應該告訴你了吧!”

端木凌煜猛然頓住,心頭轟然一響:王瞚……王瞚精通醫術、醫理,更是備受皇上信任,他不可能對端木擎的身體一無所知,而現在如果不是沐清雅他依舊還被矇在鼓裡,而他確定王瞚不會背叛,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了……

沐清雅靜靜的揚起眉尖:“七殿下,想來你應該知道這次皇上來江南的目的吧?”

端木凌煜靜坐在座位上,點點頭:“江南鹽政!”

“既然如此,我想你應該要怎麼做了?”

“清雅,你……”端木凌煜認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燈光下她的的容貌格外柔和,暖色的燈光打在她臉上,讓她的皮膚白的幾乎透明,微微上翹的嘴角帶着優雅的弧度,分明是極其溫暖的一副畫面,而他卻從對面的人那裡感覺不到一點溫暖!

沐清雅微垂眼瞼,遮擋住眼底的情緒,拿起一顆葡萄放入口中:“七皇子,有些事情你必須想清楚,我不可能拿身家性命陪你玩笑!”

端木凌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沐清雅冷冷的勾起脣角,靜靜的打量枯荷,枯荷歷經風霜的確要比百花要強勁的多,只可惜百花經過錘鍊尚有生存下來的可能,而枯荷卻永遠不可能再次煥發生機。

兩天時間一眨眼便過去,沐清雅除了偶爾到船舷上透透氣之外,安靜的待在自己的房間一點和其他人親近的意思都沒有。而端木凌煜卻是一直沒有出現,甚至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樂琴走進來,腳步很是輕快:“小姐,皇上下令了,御駕要在秦淮河邊停留三天,讓咱們自行到處轉轉呢!”

沐清雅放下手中的書卷,略微點了點頭:“嗯,知道了,收拾一下,咱們也下去看看!”

“是!”樂琴應的格外響亮,這些時日待在船上可是將她憋悶壞了,現在能夠好好玩了她怎麼能不高興!

走出房間,沐清雅打量了一下岸邊,因爲皇上出行、御駕停靠,岸邊早已經被當地的官兵清空被層層保護起來,顯得格外的清靜。沐清雅剛剛走出去,便有侍衛迎了上來:“沐小姐,奴才奉命保護小姐,您可是要下去轉轉?”

聽到略微熟悉的聲音,沐清雅身體一僵,看向低着頭的侍衛,卻見那人擡起頭來,正是時常跟在端木凌煜身邊的衛熙!

看到沐清雅將他認了出來,衛熙露齒一笑,低聲道:“沐小姐,奴才隨您一起逛逛吧!”說完,引得沐清雅上岸,向一旁走去!

走了半刻鐘,看到臨江而立的修長背影,沐清雅眼神微微動了動。樂棋和衛熙停住腳步,遠遠地守在一旁。打量了一下四周,沒有看到其他人的影子,沐清雅嘴角輕揚,看來是端木凌煜安排好的了!

聽到背後的腳步聲,端木凌煜回頭:“清雅……”

“見過七皇子!”

“清雅,我想明白了!”

沐清雅笑意不變:“不知道七皇子想明白什麼了?”

端木凌煜轉身再次面向江水:“那個位置我要爭!而且還一定要拿到手!”

“……好!”沐清雅微微頓了頓,臉上最終還是帶上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端木凌煜伸手慢慢的聚攏手指,彷彿要將一輪落日攥進掌心裡一般。那天晚上,沐清雅說的話太突然,他一時間全然沒有反應,在加上她刻意的引導,還真是將他的心神全部攪亂,不過幸好回去之後他思量了一夜,有一句話她說的很對,身在皇家就不得不爭!只要他想爲母妃報仇,想護住眼前的丫頭,他就必須要足夠的強大!只要端木擎的身體,他只能盡人事知天命了!

沐清雅微微眨了眨眼睛,端木凌煜的容貌一直是讓人驚豔的,這種驚豔不同女子的魅惑妖嬈,融合了英氣和剛強卻依舊動人心魄,遠遠看一眼就彷彿能夠將人的心神奪了去!那雙狹長的眼眸中灑滿細碎的暮光,比那一灣江水還要絢爛、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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