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是緋色的,白衣圍着女子淺黃色的衣衫,將周圍的一切暈染得格外溫馨。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覺得多久都不算久,只希望就這樣一直一直擁抱下去,直到永遠。
北宮馥靠在月恨水地懷裡輕聲問道:“師父,永遠是多遠?”
“是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月恨水輕聲回答。
於是,北宮馥滿足了,微笑起來,把頭靠在他的肩上,輕輕依偎。
“馥兒,從今往後,我們必然會遭世人詬病,必然會有很大的壓力,你準備好了嗎?”
“師父,只要可以和你永遠在一起,就算是飛蛾撲火,明知道會焚燬自己我都會撲下去。”
“不,不需要你自焚,爲師一定幫你擋住洶洶烈火,不讓它們靠近你分毫。”
“有師父這句保證,馥兒此生都不會怕任何危險,因爲我知道,有師父保護我,我什麼都不用怕。”
日暮西斜,聽雨軒。
北宮馥獨倚欄杆,臉上一直帶着淺淺笑意。
寒香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的場景。
溫暖的陽光照在穿着淺黃色衣衫的女子身上,讓她的周遭暈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竟然讓人感覺到了一種特別的溫暖。
在寒香眼中,北宮馥並不是一個溫暖的人。
她的笑容大多數冰涼,帶着一種探究,她的一雙眼,總是彷彿能看穿人內心深處最黑暗的所在。
而她,也始終把自己歸類爲最黑暗的所在。
寒香一時看得有些呆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北宮馥,又似乎覺得,這樣纔是真實的北宮馥吧,好像她原來就應該是這樣的,只是爲了什麼而改變了呢?
“嗯哼!”她輕輕咳嗽了一聲,驚起了欄杆上斜坐的女子。
“大嫂,你怎麼來了?”北宮馥看着寒香,倒也不覺得意外。
在北宮家,她跟寒香一向走得近,不過在外人面前,卻還是帶着幾分疏離。
畢竟,當初三門婚事是北宮馥一手策劃,若是讓人知道她跟寒香交情匪淺,怕是又要蜚短流長。
“上次你來看我跟你大哥,這會兒也應該我來回看你一下,禮尚往來嘛。”寒香輕笑。
北宮馥笑起來:“大嫂何必跟我這麼客氣,都是一家人了。”
寒香笑着坐到她身邊,看看周圍沒有人,小聲道:“其實,我也是想讓你幫我把一下脈的。”
北宮馥愣了一下:“嫂子病了?”
“你看看再說。”寒香把手伸給她。
北宮馥玉指扣上她的脈搏,未幾,猛地擡起頭:“嫂子你……”
“噓,是不是真的?”寒香忙用手指放到嘴邊讓她噤聲。
北宮馥滿心歡喜地看着她:“大哥知不知道?”
“我也不確定呢,所以找你看看,等確定了再告訴他。”
北宮馥忙衝她點頭:“確定,非常確定,已經一個多月了,三個月內記得小心些,這事兒,你先告訴大哥,暫時先不要公開,雖說二哥已經被趕出去了,但他現在傍着公主,還有杜姨娘那邊也不好說,小心駛得萬年船。”
“我自然明白,現在已經確定了就好了,肚子大起來之前,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寒香連連點頭。
“這就好,你懂得保護自己就好了。”北宮馥點點頭,卻見對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怎麼了?”北宮馥摸摸自己的臉,上面什麼都沒有啊。
“前幾ri你來找我,心事重重的樣子,今日看到你,卻是容光煥發,看來好事要近啊?”寒香笑得意味深長。
北宮馥臉頰有些發燙:“大嫂胡說什麼?”
“我可不是胡說,當初我對你大哥有意的時候,也跟你一樣,彷徨糾結,後來你大哥告訴我他的心意的時候,我便跟你一樣,不管做什麼事,就算只是坐着發呆,都是在笑的。”
北宮馥別過頭:“大嫂自己這樣,又不表示人人都會這樣的。”
寒香一臉嗔怪道:“我都把這麼大的秘密告訴你第一個知道了,你自己的心事難道不能告訴我嗎?”
北宮馥這才沉默,想了想,終於還是點頭:“我賭了一把,賭贏了!”
“真的,恭喜你啊!”寒香一把拉住她的手,“告訴我,誰家公子這麼有福?”
北宮馥笑而不語。
寒香想了想:“莫不是壽王殿下……可是他已經有壽王妃了啊。”
“有夫之婦再好,我都不會看上。”
“那……”寒香遲疑了一下,“莫不是晉王,他還未娶,聽說也算潔身自好,不過他有個那樣的姐姐,好像也曾經有個侍妾。”
“不是皇室中人。”
“那……”寒香盯着她看了好久,忽地睜大眼睛,“難道,是……是月公子?”
北宮馥默認了。
“馥兒,你瘋了,他是你……”寒香聲音一下提高了,又趕緊壓低聲音道,“他可是你師父啊。”
“曾經,寒香姐姐也是大哥的師父啊。”
“可那是私底下的事,你跟月公子的師徒名分,這世上人人都知道,你們若是在一起,光是北宮家的人就都不會答應的。”
“大嫂你也不會答應嗎?”北宮馥微微歪一下頭,盯着她看。
“我當然不會。”寒香忙搖頭,“可是還有其他人啊。”
“大哥呢?”
“這……”寒香想了想,隨即搖搖頭,“我相信他也不會。”
“那就行了!”北宮馥笑起來,“只要你們兩個不反對,其他人的意見我並不介意。”
“那婆婆呢?”
“娘永遠都站在爹那一邊,她的意見不重要。”北宮馥搖搖頭,“她心中一直有一杆秤,第一個的是大哥,第二的是大姐,接下來纔會輪到我。”
“馥兒……”寒香輕輕拍一下她的手,“你回來時日尚短,婆婆可能還不習慣你的存在,所以纔會這樣,等以後日子長了,相處久了,感情自然就濃厚起來了,畢竟你姐姐已經嫁出去了。”
北宮馥輕笑搖頭,從沈夫人那日打她一個耳光開始,她對這個母親就再也沒有任何想法了。
她不是一個容易相信別人的人,所以整個北宮家算下來,她也最多隻能相信寒香和北宮玉兩個人而已。
至於外面那些,合作關係的壽王她也只能相信一大半,而唯一一個讓她完全信任的人,也就只有師父而已了。
寒香見勸不進去,也只得作罷。
“馥兒,不管怎麼說,我跟你大哥永遠都會站在你身邊的,你幫過我們,我們從此以後就會永遠都相信你。”
北宮馥點點頭:“謝謝你,大嫂。”
“我先回去了。”寒香笑起來,“我想,我要把這個好消息早點告訴你大哥纔是。”
北宮馥也是笑得很開心:“我也想看到我的侄子準時落地呢。”
“放心吧,我會小心保護好他,沒有任何東西比他更寶貴。”
北宮馥點點頭,送走寒香,看看落下的夕陽,雙眼彎彎眯起來,笑得格外迷人。
“看人家懷孕了,好像比你自己生孩子都開心。”
身後,月恨水的聲音響起來,北宮馥忍不住轉頭看着他:“師父,你越發神出鬼沒了。”
“你的房間除了如雪以外別人都可以隨意進來,根本就是爲了給爲師留門是不是?”月恨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師父,你一早就知道了,何必揭穿我?”北宮馥翻個白眼給他。
月恨水輕笑起來:“你呀,這張嘴,黑的也讓你說成白的了,這樣算起來,倒好像是爲師的不是了似的。”
“原本就是師父的不是。”北宮馥索性蠻不講理到底了,她挽上月恨水的胳膊,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柔荑。
“師父,這幾ri你打算這麼一直貼身保護下去嗎,你放心,我有自保能力的,不會一直讓自己處於危險境地的。”
“不行,我怕你再有危險。”月恨水滿臉都是不放心。
北宮馥嘆口氣:“師父,六師伯被你廢了玄光術,他以後都不能再用玄術了,早已傷害不了我了。”
月恨水搖搖頭:“沒有他,也許還有其他人,掌門師兄既然派了袁不苛下山,又讓六師兄在他附近,想必還有其他安排,看來我們要等着接招了。”
北宮馥嘆口氣:“只是可惜,北宮家和皇家的事情還沒處理乾淨,還要分手對付紫霞山,實在是有點困難。”
“所以爲師更要好好保護你纔是,這樣你纔有更多時間去對付北宮家那些人。”
北宮馥點點頭:“馥兒明白師父的苦心,師父,這幾日北宮成好像沒了動靜,不過我想,他一定會有所動作。”
“袁不苛受挫,六師兄又被我打傷,他們那邊已經元氣大傷。北宮靜跟他雖然沆瀣一氣,不過畢竟各有心思,沒有共同的利益,恐怕很難達成一致的目標。”
“景安皓是個很聰明的人,長平公主的支持,是他在安皇貴妃面前可以立足的很重要原因。他要往大位上爬,首先就要得到他母妃的支持,而現在安皇貴妃當然不會指望他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爲她揚眉吐氣。”
“也許,他首先要對付的人,不是太子,不是其他人,可能會是他的親弟弟。”
北宮馥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當年我告訴他,他的腿一定會好,所以他一直隱忍着,沒有對晉王動手,我也一直阻攔着,不讓他們兄弟相殘,所以他到最後也只是將晉王流放並沒有殺了他。”
“如今他身邊的人是北宮靜,她表面溫柔內心卻是蛇蠍,不會考慮什麼兄弟相殘的。”
北宮馥繼續點頭:“師父,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什麼?”
“你知道皇上身邊紫霞山的貼身護衛是誰嗎?”
每一代大潤皇帝的身邊都有一名來自紫霞山的貼身保鏢,他們躲在暗處,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們真正的身份。
在皇帝遇到真正危險的時候,他們纔會出現,然後爲他擋住所有的危險。
此刻聽北宮馥問起,月恨水搖搖頭:“大師兄始終不肯透露。”
“前世的記憶裡,這個暗衛一直沒有出現過,我始終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月恨水趕緊否決:“玄門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的,歷代祖訓都有這一條,大師兄不可能違背先祖遺訓,師父也不可能不管。”
“那倒是,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一旦認定了儲君,玄門是不是會立刻派人保護太子?”
月恨水點頭:“一般是這樣,如果當今皇上認定那個人爲儲君的話,會立刻密旨傳到紫霞山,讓玄門派人保護太子。”
“而保護太子的那個人,要有絕對的忠誠度,因爲很可能這一保護就是一輩子了是嗎?”
月恨水繼續點頭。
“那就奇怪了。”
“怎麼了?”
“還記得我當年去刺殺太子的事嗎?”
“自然記得。”
“我沒有見到那個暗衛。”
月恨水恍然大悟,是啊,當年刺殺太子那件事好像太過簡單了。
沒有侍衛沒有暗衛,好像等着她去殺似的。
“難道皇上沒有跟玄門的人要一個暗衛嗎?”月恨水也有些不解,“太子都已經成親了,第一個孩子都要出世了,怎麼還沒有給他安排暗衛?”
“我想來想去,大概只有一個解釋。”
“是什麼?”
“也許皇上心目中的太子人選根本就不是他。”
щшш. Tтkд n. c○
月恨水蹙眉:“你說起來,我倒也有這種感覺了。”
“看來,也許當年太子的死還真的需要我們好好琢磨一下。”
袁不苛被打了兩百杖,雖說有功夫護體卻也傷得不輕。
馬三鑑玄功被廢,重傷臥*。
而連日來,不管是北宮成和北宮靜都沒有任何的動靜。
當然,北宮馥並不會認爲他們有那麼好心,或者說忽然變得膽小了,只是他們手上應該缺少一張拿得出手的王牌而已。
北宮成傷好以後出任衛尉少卿,四品官,掌管皇家衛隊,簡直就是平步青雲。
不過這個職位自然是長平公主用裙帶關係爲他謀來的,符合她需要實權不是閒職的要求。
不過難得文帝居然居然放心,把禁衛軍交給這麼一位不懂任何武功的人管理,也由得公主去胡鬧。
虎威將軍蕭弛主要負責外務,而皇宮內外的防衛則等於是全部交給北宮成負責了。
不過北宮成確實是個能幹的,雖然不會武功,不過排兵佈陣很有一手。
上任以後,他改變了宮內巡邏的模式,將整個皇宮的守衛佈置得水泄不通。
“這樣下去,他的勢力會越來越大。”月恨水有些擔心。
北宮馥卻笑得高深莫測:“師父多久沒來看馥兒了?”
月恨水愣了一下:“爲師一直在你身邊啊。”
“若是師父超過三日不來看馥兒,馥兒說不定就會生氣了。”
月恨水還有些疑惑,過了一會兒,立刻恍然大悟:“不錯,北宮成一心想做出點實事來,不過做這些事,需要不少時間。”
“那就是了。”北宮馥淡淡地笑,“不用我們動手,自然有人幫我們將他拉下那個位置。”
“我想,皇上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皇上是隻老狐狸,最好還是不要跟他爲敵。”北宮馥淺笑。
月恨水走上前,從背後環抱住她:“馥兒,等這邊的事了卻了,我們離開這紛繁的地方,也不要去紫霞山了,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吧。”
“好,都聽師父的。”北宮馥點點頭,言語之中帶着幾分幸福的滿足感。
只是她沒有看到背後月恨水擔憂的眼神,深深看着她,似乎只要她輕輕一動,就會飄走的感覺。
馥兒……
爲了你,飛蛾撲火都是值得的,只希望不會傷害到你,如果有一天我傷害了你,也一定是爲了你好!
月恨水深吸口氣,閉上了眼睛。
夜色如幕,百花宮。
長平公主在*上輾轉反側,不一刻,她有些煩躁地起了身對外面叫道:“北宮大人回來了沒有?”
外面的侍女忙道:“剛纔奴婢去打探過,大人還在衙門辦公不曾回來。”
“又不回來!”長平公主深吸口氣,“去,送點糖水給他。”
小宮女忙應了一聲:“是,奴婢這就去。”
長平公主咬了一下嘴脣,卻見安皇貴妃的殿內燈火輝煌,不由皺了一下眉頭。
“父皇來了嗎?”她問身邊的人。
“是,皇上連着幾日都在百花宮度過的。”那小宮女笑道,“咱們娘娘可真是得*呢。”
長平公主冷笑一聲:“連皇上都可以時常來看自己心愛的女人,一個小小的少卿能忙到什麼程度?”
“公主殿下,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等這火燒盡了,應該也就差不多了。北宮大人剛上任,也是怕人說閒話。”
“閒話,什麼閒話?”長平公主瞪她一眼,“本宮是公主,本宮的人,哪裡輪得到他們說閒話?”
小宮女脖子一縮,趕緊點頭:“是,輪不到他們說。”
“哼!”長平公主深吸口氣,“走,出宮!”
小宮女嚇了一跳:“公主,現在已經很晚了!”
“本宮說要出宮!”長平公主氣呼呼地瞪她一眼,“父皇說過,本宮可以自由出入皇宮!”
“是,奴婢這就去準備,不知公主要去哪裡?”
長平公主想了想:“去展眉樓!”
“是!”
子夜時分,長平公主的馬車到了展眉樓。
夏輕眉有些受*若驚地看着她:“公主殿下可是好久未曾見了。”
“你是埋怨本宮冷落了你嗎?”長平公主斜睨一眼。
夏輕眉忙道:“小的不敢,不過小的真是想公主了。”
長平公主冷哼一聲:“都是一羣軟骨頭,只會順着本宮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