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中出來,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夜空中沒有絲毫的星辰月光。
安子衿若有所思的跟在楚瑤華的身後,從剛剛開始,視線就定在她的身上,眨也不眨的看着,卻又不說一句話。
好在楚瑤華本身就是一個耐心非常好的人,否則的話,指不定會有什麼樣的奇怪想法。
抵着下巴,望着被撩開的馬車窗簾的外面。
“去水築!”她突然出聲道。
水築,顧名思義,因爲是依水而建,文人學子頗爲喜歡的地方。因爲名字聽着非常的雅緻,再加上裡面的女子基本上都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故而頗得那些所謂的清高之士人的追捧!
“喂喂喂,瑤華,那種地方,我去就行了,你還是不要去了!”安子衿連忙阻止,好好的姑娘家,去什麼花柳之地?明裡聽着是頗爲的風雅詩情畫意的,說到底,也不過是出賣色相的女子所待之地。可以想象,表面的書香之下,掩藏着怎麼樣的污穢。
“我怎麼能不去呢?在我離開之前,至少得將後面的事情部署完全!那裡,有我想要見的人,定是要去的!”
楚瑤華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邊上的安子衿突然就打了一個冷顫,瞬時收了聲,不知該怎麼繼續下去。
這樣的楚瑤華……明明嘴角含着笑,可是那幽冷的眼瞳,只是一眼,彷彿給人的感覺像是被冰冷的寒水從頭上澆下來一樣,很冷很冷。
那是人的眼睛嗎?冰冷的,無情的,充滿了嘲諷的,獨獨沒有絲毫的屬於的人的情感在其中。
安子衿轉開視線,這樣的楚瑤華,到底是因爲什麼而改變的?五歲那年又發生了什麼?突然的改變,從最初不適應楚王府的生活,到後來慢慢的融入其中,卻實際上始終都在看戲一般的態度。
他永遠也無法忘記,當時在她孃親的【葬禮】上,站在邊上的她,臉上露出的那抹不該屬於小孩子的冰冷笑容時候的震撼。充滿了孤注一擲,充滿了嗜血,沒有悲傷,沒有難過!
後來,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麼緣故,她稍稍的改變了,變得有那麼一點情味在其中,而那個時候,因爲父親的緣故,他回到了封地上,對她的印象就停留在她臨走前送給他的淡淡的淺淺的笑容,雖然很小,卻非常的真實。
那抹笑容,他記了好些年!
然而,當再次的回來的時候,才發現,現在的楚瑤華,比之五歲時候的印象,更多了虛僞,甚至是更加的殘忍。尤其是情緒,也變得非常難猜!
擡起頭,看着依舊抵着下巴望着外面的楚瑤華,到底是什麼改變了她?
馬車行駛了一會兒,又慢慢的停了下來。
“到了,小姐!”
聽到目的地到了,楚瑤華勾起脣,率先一步的下了馬車。
安子衿伸出手,又非常鬱悶的收回手,真是,一點也不給他表現的機會。
“嗯,確實是非常的典雅!”還沒有進去,單單從外面的裝飾來看,沒有普通的媚俗,讓人瞧着心中非常的舒服。
“瑤華,我覺得要是白天來的話,比晚上來要好上很多!”安子衿從馬車上跳下來,還想繼續的勸阻她,“要是被寧祁知道的話,我覺得我這身皮一定是得繃得緊緊的了!”
“和寧祁有什麼關係?”轉過頭,她難得非常認真地問道。
安子衿嘴角一抽,還真的是應了那句,惡人自有惡人磨。不過,他很想知道,磨楚瑤華的那個惡人在哪?怎麼還沒有出來?
“我會被殺了的!”帶你來這種地方。
“殺了你?那正好,瞧着你的這張臉皮倒是不錯,你若是死了,便就將你的這張皮送給我吧!我保證,會幫你……”
“停停停,能不說這種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事情?真是的,不知道你到底是從哪來的嗜好!”
搓了搓手,安子衿想到楚瑤華話中的事情,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並沒有當真,怎麼說呢?楚瑤華畢竟是女子,哪怕是受染鮮血,也是那些該死的,直接殺了。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多的花招,讓人痛苦的被剝皮而死?
楚瑤華對於他的話並未反駁,只是淡淡的笑着,這個嗜好啊,可是已經有了很長時間了呢。說起來,她養的那些血薔薇花,不就是這麼的滋補,所以纔會長得那般的好嗎?
這個世上,有什麼東西,比人血與人肉更加的有營養呢?她的那些花兒,要比任何的花兒都要來的珍貴啊!
“瑤華,你不是真的要進去吧?”並不知道她的心思的安子衿,站在門口做着最後的掙扎。要是被寧祁知道,他回來的第一天,就和楚瑤華來了這種地方,他……他能預料得到他的下場了。
活的好好的,他的美好人生纔剛剛開始,可一點也不想死的這麼早的啊!
“瑤瑤去進去的話,邀請我一起的話,總比一個不解風情的人,總是這麼的拒絕瑤瑤的邀請來的好!”一道碩長的身影慢慢的從黑暗之中走出來,寧祁淡淡的瞥了眼像是遇到救星一般的看着他的安子衿,然後轉向楚瑤華。
竟然來這種地方?如果不是他發現的及時……。
瑤瑤,每次做出來的事情,總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好!
“寧祁?你怎麼來了?”確實是非常的掃興,被安子衿唸了那麼長的時間,是個人,耐性再怎麼的好,也會覺得不耐!
她進去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怎麼他就那麼煩人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如果不是一直以來的修養在那裡擺着,她早就想一腳將他踹的有多遠就滾多遠。
她發現了,只要是安子衿在一起的話,絕對是在挑戰着她一直以來養成的底線。
真該死!
寧祁的出現讓她有些壓抑,她記得這兩天寧祁似乎是有什麼事情要處理,故而已經有好些日子不曾接觸過了,沒想到今兒個在這裡還能碰到他。
他也是來這裡的?
不知爲何,楚瑤華感到些許的不舒坦!
她淡淡的擡起頭,將心中的那抹奇怪的情緒給壓抑了下去,望着寧祁微笑的俊美面龐,眉心輕微的蹙起,卻很快的就平復下來。
因爲天已經黑了,所以這樣的變化非常的不引人注意。但是對於內力高深的寧祁來說,白日黑夜其實沒有多少差別。雖然細微,卻還是注意到了她神情上面的變化。
寧祁心中訝異,她似乎對見到他不是很高興?
瞥了眼站在她身邊的安子衿,他眯起眼睛,難道是因爲安子衿?
被寧祁的眼睛輕輕一掃,安子衿頓時覺得腳底竄起一股涼氣,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寧祁可一點也不好惹。
“早些時候就聽說這裡的名氣,本身想着今日的事情好不容易告了一段落,就向來看看。我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碰到瑤瑤!很高興,已經好些日子沒有見到瑤瑤了。”
寧祁走到她的面前,微笑的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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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絕對不會說,是因爲聽說她來了這裡,他才一路趕過來的。
雖然他心中明白,哪怕他不過來,她在這裡也不會發生什麼,但心中還是覺得不放心,急匆匆的就趕了過來。
在看到她身邊與她相處的極爲的和睦的安子衿的那一瞬間,寧祁無法否定,心中一閃而逝的嫉妒。
“是嗎?那正好,就一同進去吧!”楚瑤華淡淡的應了一聲,沒時間來來見她,卻有時間來這裡。果然,她本身就不該抱有任何的不該有的期待,真是可笑。
撇過頭,掃了眼一聲不吭的安子衿:“走了,還杵着幹嘛?閃了舌頭了?剛剛不是還唧唧歪歪的說個不停?現在怎麼不說了?”
“咦?我是無辜的啊,瑤華,你不是嫌棄我煩嗎?”總覺得是被當做出氣筒了,難得的啊,她竟然情緒波動的這麼明顯……。額,安子衿突然看向邊上笑着,卻透露出一絲絲危險氣息的寧祁,再看看前面走着的楚瑤華……。不是吧?難道是因爲寧祁跑來這裡,所以瑤華心中不高興,不舒坦,吃醋了?
想到這種可能,安子衿的嘴角一抽,他覺得他果然是想多了,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
帶着這份心思,安子衿也不理會邊上的寧祁,走到楚瑤華的另一邊,反正正主已經來了,既然寧祁都不阻止,他幹嘛做那個壞人?
一邊給楚瑤華介紹着水築中的特點,以及各個姑娘,甚至是往來的公子朝臣。
安子衿雖然不在汴京,但對水築的事情卻瞭解的比一般的人都要多。
果然不愧是在胭脂窩中養出來的貴公子嗎?
嘴角微微上揚,聽着安子衿的介紹,她突然非常有興趣,裡面的人,在中間到底扮演着什麼樣角色?她所特意的來見的人。
雖然是女子,但汴京中想要不認識楚瑤華的人,確實少之又少。楚瑤華的身份,代表着所有女子心中的制高點,甚至,所有男子都下意識的想要尋找這樣的女子。
當她出現之後,雖是刻意的低調,但……。似乎並沒有多大的作用。
好在水築之主的水姨非常識趣,馬上將他們帶到了二樓的單獨雅間中,視野也非常的好,刻意將下面的一切都觀察的清清楚楚,也不受外面的人的干擾。
“水姨這兒不管是白日還是夜晚,生意果然都是非常好呢!”楚瑤華坐下之後,攏了攏袖子,微微笑着說道。
水姨也不過才三十歲出頭的女子,姣好的面容,優雅的氣質,如何也讓人沒有辦法將她和別的那些煙花柳巷之中的老鴇聯繫在一起,反倒是更像貴家千金,富貴夫人。
水姨聽到楚瑤華的讚歎,掩着紅脣,眼角微微勾起,輕笑着道:“右相也大約是聽到了些許的傳言,若是當真如此好的話,倒是也不錯!姑娘家的,都喜歡詩詞歌賦,卻不是那種服侍人的。所以,來這裡的人,也都是一些文人雅士,無論百日還是黑夜,只要是那些人興致來了,總是想要找一個地方,好生的紓解心中的那點興致。自然,這兒也就熱鬧起來了。”
“可能外界的人都誤會了我們這些姑娘們了。”水姨嘆息的說道,“她們呀,最爲欽佩的人,就是以一介女子之身,走到如今的右相大人了呢!其實,我說一句狂妄的話,若是沒有右相大人,如何能有我這水築?多少的姑娘得落入魔爪之中?到底,應該感激的是右相大人啊!”
水姨說的話,楚瑤華始終都是淡淡的笑着。
瞧着她不說話,水姨也倒是識趣,微微福身,然後就退了出去。
從房間走出來,水姨臉上的笑容一凝,卻很快的又再次的揚起熟悉的笑容,慢慢的走向三樓的某個房間。
她輕輕的敲了敲門,含笑道:“姑娘,準備好了嗎?你等的人,可是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