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還有韓遠城到宮中朝賀,領了宮宴方纔迴轉,大家累了大半日,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青瑤因白日裡陪着李氏接待前來拜年的客人,也是忙累了一天,笑的臉都酸了,回了棲梧居便拉着王嬤嬤的手撒嬌,讓她給揉揉腮幫子,引着王嬤嬤她們幾個直笑,香如服侍青瑤淨了面,桃葉打了個熱熱的帕子讓青瑤敷在臉上,好歹解解乏。真是話多勞神,青瑤靠着個蔥綠閃金迴文錦緞靠枕躺在貴妃榻上,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便睡着了。大家不敢驚動青瑤,便將錦被抱過來輕輕的給她蓋上,然後將暖焐子套上夾棉套子放在青瑤的腳邊上,讓她暖暖和和的歇上一覺。
青瑤睡醒的時候已經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青瑤的小臉睡的紅撲撲的,很有些海棠春睡的意思,桃葉忙上前來服侍青瑤起牀,邊替青瑤穿大衣裳邊回道:“大小姐,老夫人那邊已經傳晚飯了,因您睡的香甜,奴婢便自作主張過去回了話,老夫人不讓吵醒您,說讓您好好睡一覺,再有,剛纔王妃命人送了貼子過來,邀老夫人帶着您明兒到王府去。”
青瑤疑惑的說道:“沒聽說王府明兒請年酒啊?”
桃葉笑道:“來人說了,明兒不是請年酒,是王妃說有日子沒見着您,心裡想的慌,也就明兒有空,後兒王妃要帶着世子回越國公府孃家,再往下便是去各府裡吃年酒呢。”
青瑤臉上不由有些發燙,說什麼王妃心裡想的慌,只怕真想她的那個另有其人吧,真是的,這大過年的也不知道避個嫌。其實事實如何大家心裡都明鏡似的,不過礙着青瑤的面子,怕她不好意思,纔沒有明說罷了。
青瑤梳洗好了,香如已經擺好了晚飯,青瑤晚上素來吃的少,只用了一小碗碧梗雲腿粥便不吃了,將一桌子沒怎麼動的飯菜賞於屋子裡的丫鬟嬤嬤們。沈嬤嬤王嬤嬤桃葉香如小滿圍着小炕桌一起吃了。然後才由桃葉和小滿陪着去了頤年居。
韓老夫人看到青瑤,笑呵呵的問道:“瑤瑤,今兒可是累狠了?”
青瑤親熱的挽着韓老夫人的胳膊,小小抱怨道:“都是奶奶沒在家的緣故。”
韓老夫人颳着青瑤秀氣筆挺的鼻樑笑道:“又混賴我,分明是人家衝着你這位未來的世子妃來的。如今我們瑤瑤也是京城裡的名人呢,連奶奶都跟着沾光,今兒入宮朝賀,晉王妃永定侯夫人和輔國公世子夫人都託奶奶給你帶好,晉王妃還讓你有空去就她家玩兒。”
青瑤不好意思的笑笑,韓老夫人又說道:“瑤瑤,桃葉已經告訴你王妃派人送貼子過來的事情吧?”
青瑤應了一聲,韓老夫人笑道:“今兒見到王妃,她的精神氣色都好,可是王爺卻抱恙在身,瑤瑤,不拘什麼你做上點子,也是你的心意,王爺到底是天朗的親爹。”
青瑤點點頭,可心裡卻嘀咕道:“哼,什麼破爹,心都偏到腳後跟了,他只不過提供了一顆精子,其他的,他有什麼功勞,我纔不要孝敬他呢。”青瑤想起趙天朗和她說起小時候的事情,青瑤便替趙天朗不值,連帶的,對那個她從來沒見過面的公公有一肚子的意見。不比王妃,青瑤是打心眼裡想關心她。
韓老夫人如今也快算得上青瑤肚子裡的半條蛔蟲,看到青瑤小嘴微微撅起,便知道她心裡不高興,於是便拍着青瑤的手說道:“瑤瑤,不許耍小孩子脾氣。的確,王爺從前對天朗並不好,可他總是天朗的親爹,日後你過了門,要想法子彌合他們父子間的裂隙,而不是讓他們父子更加對立,做人兒媳婦可不能任性的。”
青瑤低頭悶聲說道:“是,青瑤謹遵奶奶教誨。”
韓老夫人笑道:“得了,奶奶也不多說,免得你這小嘴兒都能掛油瓶了。給奶奶說說,今兒接待了一天的客人,有什麼感覺?”
青瑤輕嘆了一聲,悠悠說道:“奶奶,青瑤現在明白什麼叫窮在鬧市無人理,富在深山有遠親了。今兒來拜年的客人,就沒多少是咱們家正經的親朋好友,您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多半是衝着青瑤這個未來世子妃的虛名來的,人人臉上都帶着有企圖的笑容,送了厚厚的禮,卻又沒有說圖的是什麼,只乾笑着,說些不着邊際的話兒,還有好些連二嬸都不太認識的什麼夫人帶着自己家的女兒上門,說是讓她們的女兒跟青瑤多親近親近,居然還有人要把女兒送來服侍青瑤,真真是沒意思透頂。”
韓老夫人瞭然的笑道:“哦,原在我的意料之中。你是天朗的世子妃,那些人都在打着天朗的主意的。天朗是當今萬歲最寵愛的小堂弟,皇后娘娘也當他兒子一般,身份清貴無比,想給天朗做小的,只怕是要擠破門呢。”
青瑤原沒想明白今兒那些夫人們帶着女兒來是什麼意思,聽韓老夫人如此一說,才恍然大悟,只氣鼓鼓的說道:“她們做夢!”
韓老夫人笑了起來,拉着青瑤的手坐下說道:“瑤瑤,你也別這麼說,雖然天朗對你有那樣的盟誓,可是將來你在王府站住腳,有了自己的孩子,過上三五七年的,怕是還得給天朗納個小,就算是做樣子,也得做一做的。要不,天朗和你的名聲都會受到影響。”
青瑤心裡當然不願意,因着趙天朗對青瑤的寵愛,所以青瑤還原原本本的保留着現代一夫一妻的思想,她斷斷接受不了和其他女人共用一個丈夫。青瑤悶悶的不說話,韓老夫人也知道青瑤現在必是想不通的,因有當年爲逼江氏給韓遠城納妾造成的悲劇,韓老夫人不願也不忍心說的太多,只輕嘆道:“唉,若是天朗真的做到他的誓約,奶奶也願意看着你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
青瑤挽着韓老夫人的胳膊低低說道:“奶奶,他要是敢納妾,我就休了他回孃家,奶奶您不能不收留青瑤。”
韓老夫人搖頭笑着責備道:“你這孩子盡說傻話,世上只有男人休妻,那有女子休夫的,再不許亂說。”
青瑤知道大秦沒有女子休夫的,便只隨意的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不過在她心裡卻已經打定了主意,等有機會和趙天朗單獨相處,她要很嚴肅的和趙天朗提出堅決不許納妾這個條件,若是趙天朗有一絲的動搖,她就不嫁。
雖然對趙天朗的糊塗爹很不感冒,可是青瑤還是特意給慶親王做些了強身健體的杞子山藥棗泥蛋糕和芝麻核桃酪,又給慶親王妃烤了些茯苓小餅,調了玉容珍珠蜜,便跟着韓老夫人去了慶親王府。
韓老夫人和青瑤剛走不多久,忽然來了一輛馬車,打着慶親王府的旗號來接柳姨娘。門子一聽來人來意,心裡詫異極了,暗道這慶親王府真是有意思的緊,請個客還要分兩拔來接。他怎麼會知道,請韓老夫人和韓青瑤的是慶親王妃,而後面來的這輛車,卻是慶親王府的柳側妃派出來的。
韓遠城今日沒有出門,聽到慶親王府的柳側妃來接柳姨娘過府做客,他也很吃了一驚,畢竟當日柳姨娘只是告訴他柳家和柳側妃是親戚,卻沒有告訴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關係。
柳姨娘聽說柳側妃派人來接自己,不由的暗自得意,可是臉上卻不顯,只叫着璞哥兒的名字,長一聲短一聲哭,原本她只是偷偷的哭,沒敢真的哭出聲,可是一聽到柳側妃派車來接的消息,這哭聲便越發大了起來。
韓遠城雙眉皺的能夾死蚊子,只不耐煩的叫道:“別哭了,柳側妃派車接你,給了你好大的臉,你還嚎什麼嚎?還不快洗了臉穿好衣裳過去。”
柳姨娘彷彿得了倚仗一般,只邊哭邊叫道:“我不去,我的璞哥兒被人搶走了,我哪裡都不去。”
“你……”韓遠城舉手欲打,可是柳姨娘卻昂起頭迎着韓遠城的巴掌,韓遠城卻因爲柳姨娘要去見柳側妃,這一巴掌便打不下來。柳姨娘越發得了勢,只叫道:“老爺不把璞哥兒要回來,我便哪裡都不去!”
韓遠城大怒,想他堂堂封疆大吏,何時受過一個小女子的威脅,只叫道:“愛去不去,來人,去告訴王府來人,就說柳姨娘病了,恐過了病氣給側妃娘娘,改日再登門請罪。”
這回換成柳姨娘慌了爪兒,只忙忙叫道:“老爺不要,我去,我去!”
韓遠城冷冷看着柳姨娘,沉聲道:“不是璞哥兒不要回來,你就不去麼?”
柳姨娘無力的搖了搖頭,哭道:“老爺如此狠心,婢妾還能說什麼呢,璞哥兒也是老爺的骨肉,老爺捨得,婢妾縱不捨得,又有什麼法子。”
韓遠城冷哼一聲,袖子一甩便走了出去,柳姨娘恨恨的看着韓遠城的背影,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借柳側妃之力做上韓遠城的正室之位,到那時,看誰還敢搶走她的孩子。等兩個老傢伙一死,她就把那個癱子兩口子趕出韓家……
挑了半天的衣服,柳姨娘挑了一套粉緞猞猁皮褙子配蔥綠八幅零陵緞裙,戴了一套赤金鑲粉水晶頭面,又收拾了一對嬰兒拳頭大小的明珠做賀禮,這才從西側門出去,繞到正門旁邊上了柳側妃派來的車子,往慶親王府而去。
韓老夫人和青瑤到了慶親王府,這回出迎的是秦桑和慶親王妃身邊的周嬤嬤,秦桑見青瑤面色白裡透紅,比之上回見到她,又見嬌美的許多。
青瑤這回戴的是上次到王府來,慶親王妃送給她的一套赤金點翠蝶戀花頭面,每片花瓣和蝶翼都是用極薄的金帛打成,青瑤走動之間,花瓣共蝶翼輕顫,彷彿真的蝶兒飛落花間一般,再往身上看,在嫩黃底五彩妝花緞長褙子下,露出淺水紅繡着杏花六幅留仙裙,長褙子並不是緊緊裉着腰身,卻越發顯得青瑤纖腰若素,分外輕靈飄逸,。
秦桑心中暗道:“這樣的女子,便是我見了也喜歡的不行,難道世子對她如此上心,只是可惜這麼個女子竟然不能生育,唉,生的再好看又能怎麼樣呢?”
青瑤看到秦桑看向自己的眼神裡藏着許多憐憫,心中大不爲解,她自思沒有什麼可讓秦桑可憐自己的,便只大大方方的笑着,行了個萬福禮道:“見過大夫人。”
秦桑忙還了一禮,也這就是青瑤還沒有過門,等青瑤過了門,便得她先給青瑤行全禮,青瑤還半禮就行了。
秦桑又見過韓老夫人,韓老夫人輩份比秦桑高,身份比秦桑貴重,便受了秦桑一禮,笑着說道:“大夫人客氣了。”
周嬤嬤上前見了禮,和秦桑一起陪着韓老夫人和青瑤去了安瀾園。青瑤上回已經聽說了慶親王爺強佔了王妃的小佛堂,把王妃擠到安瀾園之事,便也沒有覺得奇怪。而韓老夫人則是就算心裡覺得奇怪,也不會說出來的。
慶親王妃親自迎出房門,笑着說道:“一大早就盼着老夫人來呢,快屋裡請,外頭冷着呢,可別凍着了。”說着,王妃便親親熱熱的拉着青瑤的手,試試手挺熱乎,才放心的笑道:“瑤瑤,過了年又長大了一歲,瞧着就不一樣了。”
青瑤怎麼會聽不出慶親王妃話裡的意思,不好意思的紅了臉,而秦桑在一旁,心裡直冒酸意,她嫁到慶親王府,這是過的第三個春節,兩年多裡,慶親王妃從來沒有對她這麼親暱過。從來都是淡淡的,臉上的笑容永遠是那麼的疏離。
進了屋子,慶親王妃一定讓韓老夫人上炕,又將青瑤拉到她自己的身邊坐下,然後對秦桑說道:“天賜還病着,你就不用在這裡立規矩了,回去照顧天賜吧。”
秦桑低眉順眼的行禮告退,出了安瀾園,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看了王妃對待青瑤,再想想柳側妃平日裡怎麼對她的,秦桑發覺自己很嫉妒青瑤,不由有些陰暗的想道:“等王妃發現你不能生育,看還會不會對你這麼好?”
在回欣意院的路上,秦桑被柳側妃身邊的崔嬤嬤截住了,崔嬤嬤行了禮,笑着說道:“大夫人,側妃娘娘讓您到掬水院去。”
秦桑皺了皺眉頭,她本不想去,可是轉念一想,柳側妃到底是趙天賜的生身母親,算了,看在趙天賜的份上,去儘儘兒媳婦的義務吧。
到了掬水院,柳側妃看到秦桑身着應景的正紅五彩妝花緞窄裉襖,繫着絳紅榴開百子圖案的闊邊襴裙,心裡的氣便不打一處來。因她自己是側妃,這一輩子都沒有穿正紅色的資格,因此柳側妃有種仇紅心理,每每看到有人穿着正紅的衣裳,她心裡的恨便會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事實上柳側妃對秦桑的諸多意見,其實都源自於秦桑平日裡特別愛穿能表示她正妻身份的大紅衣裳。
“攀高臺盤沒攀上,被攆回來了吧?”柳側妃一開口,便氣得秦桑想抓狂,她真是倒了八輩子黴,纔會攤上這麼個雜纏不清的婆婆。硬嚥下這口氣,秦桑想着大過年的,最好不和柳側妃發生衝突,便淡淡回道:“母妃惦記大爺跟着沒有人服侍,特許媳婦不立規矩,回去照顧大爺。”
柳側妃被秦桑堵的一滯,心裡越發生氣,只冷聲道:“你最好記住自己的身份,是誰的兒媳婦,別學那眼皮子淺的只知道攀高枝。”
秦桑心裡氣急了,暗道:“我知道天賜是你生的,可也用不着這樣再三再四的提醒吧,我幾時沒有把你當成婆婆看待了,偏要說個沒完。”
想到這個,秦桑便擡頭看着柳側妃,清晰無比的說道:“媳婦是慶親王府的大兒媳婦,這一點,媳婦一直謹記在心不敢或忘。不知姨娘找媳婦過來有什麼吩咐,若是沒有什麼要緊之事,媳婦便要回去服侍大爺了,如今大爺那裡也不好長時間離了人。”
柳側妃被秦桑一句“姨娘”刺激的眼都紅了,雖然秦桑沒有說錯,按着規矩,她只能叫柳側妃一聲姨娘,便是趙天賜,也只能叫她姨娘,只不過平日裡在柳側妃向慶親王撒嬌過後,慶親王才默許了趙天賜叫柳側妃一聲娘罷了。這也是從前王妃不愛與她們計較,若真計較起來,柳側妃的好日子便算是過到頭了。
“你……豈有此理!”柳側妃氣的面紅耳赤,揮手便打向秦桑,秦桑身子輕便,只輕輕一側頭便避過柳側妃的巴掌,柳側妃正要張口大罵的時候,崔嬤嬤走進來回道:“娘娘,您請的客人來了。”
柳側妃聞言,這才恨恨的放下手,她原本想讓秦桑到自己這裡立規矩,讓柳姨娘看看自己在慶親王府的地位,可是現在看來,秦桑是不可能給她做這個臉面的,與其讓秦桑在這裡給她露餡壞事,還不如早早把秦桑打發了划算。
草草打發了秦桑,命人又替自己打扮了一番,直到柳側妃看着鏡中的自己顯得很高貴,這才讓人將柳姨娘領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