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我還能相信你說的話嗎?”原先張媽媽說那番話時,李錦然只是淡然看着她。可張媽媽指天爲誓時,讓她又想起往年舊事。她揚起竹條又往張媽媽身上打,言辭犀利決絕:“張媽媽,你怎的來李府你忘了可是我沒忘。我母親念你家中貧苦,給你吃穿用度,你曾發誓要將照顧我跟錦繡一生。”
張媽媽硬生生捱了李錦然這幾下,大呼救命。李錦然好似沒有聽見一般,手中下力比方纔更是狠了幾分。那些從來不曾忘卻的記憶,此刻全部都浮現在眼前,她眸子裡被淚水染得溼透,她扔下手中的竹條,狠狠的搖晃張媽媽的肩膀,撕心裂肺的哭喊:“我母親一出了變故,你就迫不及待離了她改認二夫人爲主子。我從未怪過你,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你要害我。我跟錦繡在李府已是無依無靠,錦繡又那樣小,可笑我竟然以爲你是真心疼愛我們。十歲那年,你親手送來的銀耳湯,若不是我失手打翻,叫院子裡野貓吃了去,恐怕我與錦繡早已成爲這世間一縷亡魂。”張媽媽一時間連喊叫都忘記,她以爲她做的那些事李錦然都不知道,卻原來她心如明鏡,她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李錦然淚眼婆娑,狠狠地看向張媽媽,大滴大滴的淚水從臉龐滑落:“哈哈哈,你無信無義,恩將仇報,是你!是你磨滅了我對你最後一絲期望。”李錦然鬆開張媽媽的脖子,趁其不備將她推倒在地,張媽媽掙扎着要爬起來,卻奈何不了沈信的力氣。張媽媽從未見李錦然帶着濃濃恨意的看向她,她哆哆嗦嗦的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嚇的竟然連話都說不出口。
李錦然取下發鬢上的銀簪,在她面前蹲了下來,又將她的褲腿挽起來,狠狠地刺進她的小腿處。張媽媽痛的大叫起來。蘭芝在不遠處聽見張媽媽的慘叫聲,急忙跑了過來,怕她叫聲太大讓外人聽見,急忙拿住帕子死死的捂住張媽媽的口。
李錦然一邊刺一邊哭道:“這是你欠紫鵑的,是你欠她的!”她嘴裡呢喃重複着這句話,也不知過了多久,張媽媽已是痛的昏了過去。李錦然卻仍舊未停手上的動作,她早已淚流滿面。蘭芝見她已是失控,急忙將她抱在懷裡,輕輕拍她的背。
沈信對李錦然從前的事一無所知,如今親耳從她口中提起,竟是覺得她這樣可憐,想要安慰卻又覺得她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平安。曾經他保她平安不過是奉了主子之命,而他此時卻覺得無論是不是主子的命令,他都要保護她。
李錦然有些呆愣了片刻,待緩過神來時便緊緊抱住蘭芝,悲慼道:“蘭芝,我好累,那麼多人都想要我死,我快要撐不下去了怎麼辦,蘭芝,我……”李錦然的話還未說完,沈信在她脖頸處以手爲刀砍了下去。李錦然只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蘭芝驚道:“你這麼大膽!”
沈信淡然道:“她甚少回憶往事,現在卻想起那麼多不開心的事,必然有些承受不住。她說的越多,越會悲傷。讓她睡一會吧。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蘭芝想了想,覺得他言之有理,便不再多說什麼。沈信將李錦然抱上了馬車,蘭芝跟了進去,給李錦然蓋了件輕薄衣衫,這才也跟着睡了去。沈信坐在馬車外,繼續守夜。
晨曦時分,沈信將馬車內二人叫醒。李錦然睜開眸子,只恍惚了片刻,便下了馬車,蘭芝在一旁將她扶住。三人一起走到四夫人的墓前,張媽媽不知跪了多久,見李錦然猶如活見了鬼,嚇得想要躲閃。李錦然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也跪在四夫人的墓前。
蘭芝還記得昨夜李錦然悲傷欲絕的樣子,有些不放心,想要開口勸慰,卻見沈信暗暗搖了搖頭,她便不再開口。
李錦然將銅盆裡的紙錢點燃,又在墓前撒下一杯酒,緩緩道:“我沒事。”她又看了一眼刻意與自己拉開距離的張媽媽,面無表情道:“我與你恩怨已了,只是你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了。”
張媽媽昨夜已是徹底領略了李錦然的厲害,自是不敢再多說什麼,只頻頻點着頭,模樣十分謙卑。曾經仗勢欺人,如今膽小如鼠,惹得蘭芝嗤笑一聲。張媽媽明明是聽見蘭芝的取笑卻也不敢擡頭去看,只一心期望周正能快點將自己接近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