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一打開來,周老先生便是皺了眉頭,
那醫書他自然是不陌生的,便是常翻看的《本草經集註》,是以他又瞧了一眼一同疊了放在一旁的帕子,想必古怪之處該是在這帕子身上。
一絲幽香傳來,微微閉眼嗅了嗅,這才睜開眼,定定地看向良辰。
自然是聞出了這是什麼味道,落英雖極爲罕見,且爲一種薰香,但因着它的不同尋常之處,周老先生也曾是私下裡琢磨過的,可這樣東西怎會出現在九小姐手中?
良辰正等着周老先生開口,卻是聽得他突然叫身邊伺候的小童下去,頓時有些不解。
可瞧見老先生低頭瞧着帕子的神情,想了想,爲示尊重,還是叫兩個丫頭也在門外候着。
“這落英……不知九小姐是何意?”見得良辰此舉,略略想了想,周老先生便是平靜開口問道。
良辰一聽頓時知曉自個兒未曾記錯,這味道就是落英,便是笑着道:“良辰那日在老先生面前獻醜,實則對於醫術,良辰只是略懂皮毛而已,今日便是有不明之處來請教老先生,還望老先生能爲良辰解惑。”
良辰說着便是將那帕子拿起,小童不在,她便是親自遞給了周老先生。
這帕子便是簡單的一方素帕,蕭瓊樓那般性子,怕也沒那個心在帕子上繡上些個花花草草並着自個兒的名字一類的,也因此良辰才能放心拿出來與人看。
至於這落英,卻是她不知何時看過的一本書中所載,只隱約記得書中隱晦說這落英有害,然而當時翻了許多書,卻是中藥十八反、十九畏沒有白芷和哪味藥有相剋的,只是《本草經集註》中有“惡旋覆花”一說。所以只要對症配伍應該沒什麼藥材與白芷相剋。
而《本草綱目》謂白芷“長肌膚,潤澤顏色,可作面脂”,從來許多養顏的方中多用之。
良辰從前翻過醫書,也對這些個有些興致,越是常人所不知的,她越是有興趣,是以一直纔對這落英有害一說耿耿於懷。
周老先生接過帕子,似是也要再確認一次一般又湊近嗅了嗅,這才擡頭。神情有些鄭重道:“你這帕子是自何處尋得?可還曾給旁人瞧過?”
良辰詫異,臉上笑容收起,心思稍稍轉了轉便是輕聲答道:“這帕子是我無意間所得。因聞着這味道奇怪,疑心是那落英,可終究只是隱約記得哪裡描述過,並不曾聞過,如今只知曉這書中寫着所含白芷惡旋覆花。又不能確定,便是以此來詢問老先生,並不曾給他人聞過。老先生,可是這落英……”
良辰想問這落英到底有何不妥之處,惹得周老先生如此凝重?
是怕她不小心錯拿了這帕子出去傷人,亦或是除了與旋覆花相剋之外。竟還有什麼她不知道更爲駭人的?
“如此說來,你只知這落英於身體有害,卻不知這是禁香?”周老先生將那帕子放在一旁的桌上小小醫師升官路最新章節。便是正色說道。
良辰聞言大驚,張了張嘴,這才下意識問道:“禁香?這是禁香?”
周老先生覷得她神色不像作假,這才點了頭,微微嘆了口氣:“還好你將此帕子拿來與老朽瞧。若是拿去給旁人,只怕後患無窮啊。”
見得良辰仍是不解模樣。乾脆解釋道:“這落英前朝曾風靡過一陣子,一時間不論是宮內妃嬪公主亦或尋常富貴人家,人人以薰了此香爲雅事一樁,可後來前朝一位公主因此香而中毒,後不治身亡,前朝皇帝甚爲痛心,於是下令徹查,不想竟查出此香來自番邦,乃是番邦探子勾結前朝大臣故意散佈,終是沒了一位公主。”
良辰收起心頭莫名一顫,深吸了口氣,這才平靜下來,便是順着這話問道:“如此說來,這香乃是自前朝就已經被禁了,非本朝開了先例?”
周老先生聞言卻是搖了搖頭道:“此言差矣,這香雖是前朝曾被禁,但老朽之所以提醒九小姐,乃是因爲二十年前,這香也曾出現過,當時宮裡沒了一位正得聖寵的貴人,先皇震怒,後因禁香一事被牽連的滅門的不在少數,自此這香再不曾出現過,老朽也是當年見過罷了。”
良辰聞言一時無語,默默坐了半晌,這才突地站起身來鄭重說道:“良辰謝老先生指點,此事確實是良辰大意。”
由不得她不如此鄭重,由不得她不擔憂。
自來此後她所遇之事稱得上是順風順水,親人們都待她極爲疼愛,便是親事上偶有些個小波折,有祖父出面想來也定能遂了心意。
可這並不曾叫她忘了記憶中那叫人心驚的一幕。
禁一字說來簡單,卻能一字定生死,**也好,禁香也罷,凡事牽扯上這一字,牽累的便不是自身,全家亦或九族,那也是都有可能的。
而如今這禁香,竟然突兀出現在蕭府,在她身邊人的身上,令她一想起便不覺有些毛骨悚然。
巧合麼?
不,她不信有如此巧合,先皇下旨重新定了的禁香,如何會被個從來不懂薰香的蕭瓊樓拿到?
若不是她恰巧在哪裡見過關於這落英香味的描述,當時又是特意翻了書瞧見其中白芷與旋覆花之說,因而生了疑心。
若不是剛好她拿着香相詢之人是坦蕩如周老先生者,她無法想象今日這般不曾料想如此嚴重的大膽舉動會帶來何等後果。
從周老先生處出來,良辰回頭瞧瞧在身後關上的周府大門,心頭涌起一陣後怕。
深深吸了口氣,瞧上一眼手中並着醫書帕子一併裝了的包袱,良辰將包袱抱在懷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上了馬車。
“少爺,咱們這是回府嗎?”花錚見得小姐神色有些不對,又見小廝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便是輕聲問道。
“嗯,回府。”良辰想着心事,便是無意識應道。
此刻心思有些亂。
若遵從本心來講,她本就是隨遇而安之人,如有可能,自然不願整日裡勾心鬥角,防人累己,可不知爲何,近日她總有種預感,好似這般悠閒的日子怕是要到頭了,接下來要面對的不知會是什麼?
如今這帕子在她手中仿若一個燙手山芋,叫她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到底要如何處置,若是假作不知此事?定然不行,這必是個極大的隱患劍仙傳奇最新章節。
可若是想要查查,如今她羽翼未豐,單單自己的力量怕也難以查到什麼。
所以該與家人通氣?
“等等,去吉祥客棧。”馬車剛剛行出不久,良辰便是突然出聲道。
駕車的小廝便是立即轉了方向,朝着吉祥客棧而去。
良辰終於將包袱放在一旁,徑自坐定穩了穩心思,叫自己定定神。
這事蹊蹺,如今爹爹那裡走水一事不知是否查出因由,且還有她那親事牽絆着,自然不好再去打擾,孃親那裡即便今日不入宮去,她也不想去讓娘煩心,三哥又是那般正直之人,下意識不想這些個齷齪事說與他知曉。
爹爹不成,娘也不可,三哥也非良選,那便只有五哥了。
蕭瑜離京之前曾說過,若是有事找他,便可以告知吉祥客棧那長得笑彌勒一般的何掌櫃,他自會想辦法與他知會。
蕭府裡混進此種東西,她自然不能專斷獨行,那後果不是她自個兒能承受得起的,還是叫蕭瑜知道了好些。
至於回府內如何去套了蕭瓊樓的話,自她那裡問出些東西來,便是她的事了。
將寫好的字條密封好就好何掌櫃,又見何掌櫃要去找人辦事,良辰便也就告辭離開。
不想回府,便是帶着兩個丫頭信步沿着街邊走着,小廝自然是趕着車不遠不近地隨在身後。
見得街邊有個門面很是古樸的玉器鋪子,良辰便是想也不想就走了進去。
這鋪子外面瞧着不大,不想裡面卻是頗爲寬敞,一排排的架子整齊擺放着,倒是有些個頗爲上乘的玉器,三三兩兩的客人正隨意瞧着。
“公子你瞧這個,這個如何?”良辰正散了心思瞧着,忽而聽得花錚在那裡叫道,便也移步過去。
“這玉倒是不錯,比之先頭瞧見的那些可是好多了。”良辰接過瞧了瞧那玉兔形狀的玉佩,便是說道。
“掌櫃的,這玉怎麼賣?”見得掌櫃的正走過來,良辰託着那玉佩問道。
雖本不打算買,可既然瞧見了,買下也無妨。
掌櫃的本正殷勤笑着,可定睛一瞧,隨即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子好眼光,這玉自然是好玉,只是這玉先前已被一位公子定下了,只是爲了那下面的墜子尚未換好,這才未取走。”
“那就算……”良辰一聽這玉是有主的,君子不奪人所愛,便想說算了。
“既然公子喜歡,便讓給公子好了。”忽然一道聲音響起,打斷了良辰未說完的話。
“沐十三?”良辰轉頭瞧見來人,訝然說道。
“公子還記得在下?”沐十三聞言面露欣喜。
“如何不記得,本少爺可是難得那般好心,再說,便是不記得你,也要記得本少爺的凝露散是如何少了一顆的。”見得沐十三臉上大大的笑容,良辰不由打趣道。
這京城何其小,她不過就認識那幾人,卻是每次出來都能與其中一些人不期而遇,如今便是這小小的玉器鋪子,竟也能遇上一人,真是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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