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的,是沐十三能夠就此停住,從此斷了對她的這份心思,慢慢的,總也會什麼都淡去,總歸還會留下友情。
是以良辰所言,大部分都是實話,包括她是真的珍惜這份友情,或者當初在她救了沐十三之時,便是已經認定他是自己的朋友了。
或者是良辰的語氣太過鎮定,又或者是良辰的表情太過波瀾不驚,總之沐十三在聽了良辰一番話後,就那般無聲看了她半天,才後退了幾步,將自個兒扔進椅子裡,看着身形好似都有些頹然,低垂着頭,語氣前所未有的失落:“就真的不行嗎?”
良辰其實看着這樣的沐十三心裡頭很不是滋味,與沐十三相識也有一段日子了,幾乎在當初她自個兒對這裡也不算得多熟悉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沐十三,雖說那時他是受了重傷,被她偶然見到救了。
可無論是當初他受傷在牀虛弱無比的時候,還是好了之後在街上偶遇的驚喜,亦或是日後幾次相見他的神秘,總之良辰認得的沐十三,無論是在任何情況下,即便是不表現出來,也總會叫人覺得他該是意氣風發的。
而不是如現在這般,幾乎算得是有些哀求的語氣了,對於沐十三這樣出身沐王府,習慣了高高在上,哪怕是血雨腥風也要保持氣勢的人來說,該是頭一遭吧。
她何德何能入了沐十三的眼,然而不管如何,對這份突如其來的感情,良辰是帶着謝意的,即便不能接受,但不妨礙她尊重沐十三的感情。
良辰從未懷疑過沐十三此刻對她不是真情,權勢也好,利益也罷,就算是這些都存在,總也有一席之地是留給情感的。所以她相信沐十三對她的感情是真的。她看得出。
正因爲如此,她才格外珍惜,才奢望能夠在不能迴應這份情感的同時,還能保留友情,希望如此。
“沐修,你……”良辰原地站了片刻,看着沐十三一直低垂着頭,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開了口,還是不知道這樣的情形下適合說什麼。
似乎說什麼都不合適。此時若是想要叫他不難過,便是隻有應下他。但顯然良辰不會這樣做,那除此之外,說什麼其實都是沒用的,畢竟再怎麼說都只是安慰而已,該是什麼樣的結果依舊是什麼樣。
好在沐修總算是擡起了頭,或者是想明白了,又或者是看出良辰的些微無措。終究是不忍爲難她,嘴脣動了動,眸子是前所未有的深沉,看着良辰緩緩長出一口氣:“我知道了。”
良辰便閉口不言了,知道了就好,但願是真的知道,她所盼的就是沐十三能明白她所想,如此便好,她不會再求更多。
“今日。是我冒昧了。”沐十三站起身來,看着良辰,語氣已經是恢復了正常,又是那個語氣清朗姿態怡然的沐十三。
良辰搖了搖頭,微微笑道:“談不上,你有說出情感的權利,縱然我們無緣,但這情感總是美好的,只願你日後找到真正適合你的人,她必然會珍惜。而我們,若是能做朋友,我自是高興,但若是你覺得不妥,我自不會爲難你,你……”
其實這樣說良辰也覺得有些艱難,她知道最該做的就是快刀斬亂麻,但終究不捨少了個朋友,沐十三是個什麼人不重要,良辰知道他該是有許多不爲人知的秘密,可到底對自己是好的,從數次告知自個兒的事情便是可以看出來。
“能。”良辰還沒說完,沐十三便是猛然打斷她 ,接着道:“縱是無緣攜手,也依舊是朋友,若你願意,無論何時,無論遇到什麼事,總還要記得有我這個朋友,這樣,纔不辜負我們這一場相識。”
良辰抿了抿脣,覺得眼眶有些發酸,她知道自個兒太過幸運,能得沐十三如此真心以待,她也知道此刻的沐十三,斷然是不會馬上就如他所說一樣,對她的感情迴歸到一個朋友,但以沐十三的性情,既是說出口,就總是能做到的,總會回到朋友的位置,但願這一日早些到來。
不只如此,良辰難得心底柔軟,還想着,願那些她其實也並不願意的勾心鬥角快些過去,願她心願早了,大仇得報,願他
沐十三看出良辰的動容,伸出手來,好似想要撫一撫良辰的臉頰,卻終究落在她的頭上,輕拍了一下,有些傷感卻又有些灑脫地笑了:“好了,別這樣,該難過的本該是我,怎麼你瞧着比我還要傷心,放心,不會太久,我很快便會想清楚,你莫要擔心,從此,我便當是多了個妹妹,可好?”
良辰忍不住一直點頭,強忍着淚意笑着看着沐十三。
多了個哥哥啊,若是有沐十三這句話,相信離他想清楚該是不遠了吧,那自個兒便是不用失去一個朋友了吧?
“你自己保重,若是有事,我會隨時助你。”沐十三看着良辰笑了笑,便是猛地轉身,大步朝着門口而去。
“哥……”門口正捏着袖子一直焦急徘徊的沐嫣聞聲扭頭,看見她哥走出來,忙奔上前去叫道。
沐十三卻是腳步不停,一路生風地走出門去,隨即身形一躍,便是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辰姐姐,我哥哥跟你說什麼了?”沐嫣跟哥哥錯身而過,卻是見得哥哥頭也不回離去,愣愣地在原地站了片刻,便是忙跑進屋子裡,臉上滿滿的都是不解,還有對哥哥的擔憂:“他去哪裡了?”
“沐修有事急着去處理,你不必擔心。”良辰笑着寬慰他,自個兒卻是也順着門口看向外頭沐十三離去的身影。
感情的事沒有對或錯,沐十三不知爲何會傾心於她,但良辰知道自個兒並不曾喜歡上沐十三,所以該說清楚還是要說清楚,縱然一時覺得心裡難過,總也會隨着時間的流逝,這份感情自然會變淡。
待那個真正適合沐十三的女子出現,待他娶妻生子,或者心裡還會有這份情意的位置,可總歸是在一個角落裡,再不會,又或者,根本就會忘了曾經的一點念想,若是到時能餘下友情,就再好不過了。
沐嫣顯然是不會相信這樣的話,即便是真的有事,也不至於着急到連一句話都不跟她說,只是她大約也猜得出該是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哥哥竟然也會喜歡辰姐姐。
可回想一下,當初自個兒跟哥哥說認得辰姐姐之時,哥哥的神情好似就是有些不同的,及至後來哥哥告知他也是識得辰姐姐的,現在想起來,雖是語氣自然,但似乎哥哥並不曾那般非得特意地跟她說過哪個女子,辰姐姐還是頭一個。
“真的沒事,你別擔心,若是有事我自是不會瞞着你,再說,你哥哥本事大着呢,你便不要擔心了。”良辰看沐嫣滿臉都是不信,便是笑眯眯說道。
“嗯。”沐嫣只好輕輕點了點頭,知道辰姐姐這是不想跟她說,就像哥哥方纔也沒跟她說就走了一般,只是到底是關心自家哥哥的,想了想,又道:“辰姐姐,其實我哥哥很好的,在我們那邊,爲我哥哥提親的自幾年前就踏破王府的門檻了。”
其實說這句話的時候,沐嫣自個兒也覺得有些難爲情,雖說她自認爲該是明白了自家哥哥對辰姐姐的感情,但終究辰姐姐馬上就要定親了,且方纔她還在慶幸也恭喜了辰姐姐,可轉過頭來卻是馬上就跟她誇哥哥的好,饒是她這般性子的,也還是有些覺得難爲情了。
良辰聞言愣住,看着沐嫣一副忍不住誇他哥哥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隨即哭笑不得,看來沐嫣到底還是看出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這是在替她哥哥說好話?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已經與她哥哥說得很是清楚了,她這個旁人家踏破門檻的好哥哥,註定不會是她的良人。
“我與你哥哥是朋友,日後也都會是朋友,你莫要多想了。”良辰笑了笑:“至於你哥哥,正如你所說,他這樣好,日後自然會有個極好的女子來配她,定然會比你我要好很多的。”
是這樣嗎?沐嫣狐疑地看着良辰,方纔哥哥進門時的神態分明是與往日不同的,但也知道辰姐姐馬上就要定親了,昨兒個洛佔月過來之時便是已經告訴她了,是以這會兒,怕是哥哥也沒有機會了吧。
“但願吧,其實比起旁人,我還是更願意辰姐姐做我的嫂嫂。”沐嫣看了良辰一眼,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說了一句:“只可惜我哥哥沒有那個福氣了。”
良辰搖頭,不欲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便是笑着拉過沐嫣,一同在一旁坐下來。
實則本來良辰沒打算今兒個過來的,只是一來沐嫣一早給她送了信,二來也是想到,年節之時,沐嫣就獨自待在京城,雖時不時要進宮,但宮裡也沒有什麼相熟之人,也不知道沐十三是否有時間陪她,又不好貿然將她帶回家裡去,這才趁着晚上回來之時,特意轉過來瞧瞧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