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本不太好看的衆人，這會兒倒是都靜了下來，似乎倒都頗有興致聽良辰那所謂的笑談。
掌櫃的聞言卻是臉色一僵，憑着這些年的經驗，直覺接下來這玉面小公子怕是未必會說出什麼好話。
可眼角瞥見徐大公子等人都是一副感興趣的樣子，到嘴邊的拒絕便是如何也說不出來。
自是不介意得罪這樣一個小公子，可卻不敢掃了徐大公子的興，誰不知這是個冷麪的，向來是不好相與。
良辰瞧見衆人神色各異，卻都有志一同未曾拒絕，便當是默認了，笑着開口，聲音清脆動聽，娓娓道來：“相傳從前有一文人，平生喜愛訪僧問禪，有次以布衣拜會某寺主持。
主持以衣取人，冷待曰‘坐’，吩咐小童‘茶’。
文人落座，攀談，妙語連珠，主持忙起身擺椅曰‘請坐’，着小童曰‘上茶’。
隨即知曉文人名冠天下，便是恭謹道‘請上座’，吩咐小童‘上好茶。’
文人離去，主持求墨寶，文人便寫下‘坐，請坐，請上座。’，‘茶，上茶，上好茶。’”
良辰語罷，笑看向那已然掛不住笑意的掌櫃，狀似無辜問道：“在下語拙，怕是講得不夠精彩，不知掌櫃的以爲這故事是否有趣？”
良辰這裡有意隱去了到底姓甚名誰，只因她尚不清楚大周朝的人是否有聽過這個典故，不過瞧見花錚花錦兩人面上的興味盎然，倒是有幾分把握了。
兩個丫頭眼中亮晶晶看向自家小姐，心道這故事當真好聽，這打臉的力度也着實是強，沒見那掌櫃的瞧着都有些惱羞成怒了。
“公子端的是好機智，本小姐倒是第一次聽聞嘲諷人也能說得這般婉轉的。”嬌媚女子聲音傳來，一時叫人聽不出喜怒。
“好好好，不知良弟是哪裡聽來的這故事，倒真個是精彩至極。”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來，伴着幾聲巴掌響聲，倒像是聽得良辰說書後來叫好的。
良辰頓覺頭疼，深知逃避不得，有些不情願地回過頭去，來人果真是洛佔月三人，暗歎，人生何處不相逢？這京城是否太小了些？
此刻孟雲樓與石頁靜靜站在身後，當先的洛佔月正面露驚喜瞧着良辰，隨即又變了神色轉頭看向那一桌：“我道是誰能叫掌櫃的舍了我良弟獨坐一旁無人招呼，原來是靜安侯家的公子和小姐，可真是好大的威風……”
洛佔月臉上似笑非笑，顯見是認識那幾位公子小姐的，可良辰也聽得出怕是雙方關係不甚好，口中說着旁人架子大，可依着她瞧着，倒是洛佔月自個兒要更威風些，全然不將人放在眼裡我們是兄弟全文閱讀。
“洛公子？”掌櫃的定睛瞧出眼前之人，忙收起先前臉上那勉強的神情，自過來之後終於第一次得了機會說話，快步上前見禮。
姿態擺得極低，哪還有方纔冷眼撇了良辰一眼的架勢，比之對着徐大公子等人都要更爲恭謹了幾分。
顯然無論到哪裡，洛佔月都是比他身後的孟雲樓及石頁名氣更大，掌櫃的都叫得出他的名字，可對餘下二人卻是不知是何方神聖了。
良辰原本正打算回洛佔月的話，可見得那掌櫃的所爲，忙稍稍別過了臉去，真真是有些不忍去看。
想到這還是她家中酒樓的掌櫃，無比慶幸今兒個是女扮男裝出府，打定主意絕不叫人知道她便是這酒樓的東家，沒的叫人看了笑話。
偷眼看着掌櫃的笑容滿面，想起對着自個兒的那瞧着便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裡暗自想着，就算本有心開口爲他解圍，此刻也是消了這念頭了。
人若眼拙，便怪不得旁人，究其根源，實在是因爲心拙，更或者，生了一顆七巧玲瓏心，歪心思太多了，自然就做不出叫人信服的事來。
“掌櫃的不只眼睛有問題，現在看來，耳朵也有問題吧？方纔我良弟明明問你這故事是否有趣，怎的掌櫃的不曾聽到不成？”洛佔月見得施禮之人，斜睨着說道。
他可不知何謂伸手不打笑面人，見有人自個兒湊上來，自然是要緊着爲他良弟出口氣。
掌櫃的臉色訕訕的，自然也反應過來今日踢到鐵板了，怕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到底是常年浸淫在生意場上的人，聽得這般明顯的數落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只一味討好地笑着，裝作先前未曾聽懂良辰話裡的意思，陪着笑向她道：“公子勿怪，實在是小的愚鈍，公子方纔講的當真是有趣，有趣。”
按說平日裡“歸雲閣”的掌櫃，走到哪裡那也是個有臉面的，可今日在這些人面前，他那臉面當真是不值一提，只有伏低做小的份兒。
良辰頓覺無趣得很，也提不起興致再爲難他，便是隨意揮了揮手，示意不與他計較了。
其實先頭見得那小二攀附權貴之時，良辰便覺得，有道是上樑不正下樑歪，若酒樓掌櫃的是個好的，底下的小二也不會有那般明目張膽的做派。
看這夥計，卻是跟第一樓的夥計差了不止一點兒，便是連最起碼的掩飾都不會。
隨即見得掌櫃的，更是失望至極，怎的這般人物全都叫她遇上了？
良辰本不欲出言嘲諷，雖看得這掌櫃的及小二一干人等都不順眼，可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再如何不喜，回頭關起門來自個兒處置了也就算了。
倒是這些人所爲實在叫人看不過眼，讓她大有不吐不快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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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盯着掌櫃的又得了洛佔月的意思，顧不得再討好衆人慌忙下去的身影，良辰眯了眯眼。
今日暫且放過他，來日這帳必然是要好生算算的，她倒是要聽聽這掌櫃的有什麼藉口來解釋這生意瞧着不錯的酒樓，怎麼一年下來不賺反賠了？
一轉頭，便是瞧見那原本老神在在坐着的一桌都站了起來，正與洛佔月三人寒暄。
瞧得良辰一陣詫異，莫非方纔洛佔月那極其明顯的冷嘲熱諷這些人都不曾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