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寂無聲。
玉帶河北岸,數百艘戰船齊排並列,組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水上防線。
一道道暗影悄無聲息地避過哨兵的耳目潛入戰船內部,許久之後,又鑽入水中悄然離開,游到百米之外後無聲無息地爬上了事先備好的竹筏。
玉帶河的水流流向由北向南,竹筏免去了人力划動,也就避免了被戰船上的哨兵發現。
竹筏抵達河岸,十人陸續發出布穀鳥的叫聲,立刻有人從岸邊草叢鑽了出來,將棉衣遞給他們驅寒。
“軍師在不遠處的帳子裡等你們,趕緊去吧!鱟”
十人趕到臨時架起的帳子時,千秋正在帳中凝神畫着什麼,夜明珠將帳裡照得通明。幾人進來,她連頭也不擡,專心地描繪着圖畫。
“那邊鍋裡備了驅寒的藥湯,你們自便。”
最後一筆勾勒完成,她將墨筆換成了硃砂。
“你們十個輪流將你們在船上看到的描述給我。”
“屬下負責查探的是頂樓哨臺,那裡視野比前沿甲板的哨臺視野更爲開闊,目測視線可延伸到十里之外,雖然和大多數戰船一樣是個首要攻擊的顯眼之處,但是他們在外圍做了精鐵加固防禦,只留了很小的孔洞,除非百里穿楊的神射手,否則很難打掉這些眼睛!”
“屬下負責的是上層弓弩倉……”
千秋一邊聽着幾人的描述,一邊用硃砂在自己的圖上做着修改和標記。
而在另一邊……
“殿下,甘坤之差人來問,什麼時候能想出應敵之策。”
“差人?好大的架子!”西陵御輕哼了一聲,“本宮來了五日有餘,趙承乾至今沒有親自來見本宮,本宮倒也不願意見他,但這不代表他甘坤之也可以在本宮面前自擡身份,他如今在甘家的地位岌岌可危,不過一條很快就要被家族捨棄的喪家之犬。”
傳話的將士附和道:“對,殿下說得沒錯,殿下是什麼身份,豈容他們藐視?可是殿下,軍師不是說……要殿下適當之時稍加忍耐……”
西陵御陰鬱地睨向他,“軍師?本宮一手訓練出來的紫旌神策軍倒是對這個來了沒多久的軍師言聽計從!”
將士立刻低下了頭,心道:明明就是殿下您自己對軍師言聽計從,我們也只能跟着您有樣學樣。
“軍師呢?”
“軍師剛剛帶了十幾個人出去了,殿下……不知道?“
“哼!”西陵御將茶杯一摔,怒道:“不事先回報便擅自行動,看來本宮近來對他太縱容了!等他回來讓他立刻來見本宮!”
“是!”
哎,殿下每回提到軍師就不淡定了。
千秋剛一回到住處,就聽到消息,正好揣着圖紙去見西陵御。到了門口時,一個守門的將士急忙叫住了她。
“哎,軍師,您……殿下……”
“怎麼?”
那將士欲言又止,神情很是古怪,在做了一番很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他回道:“沒、沒什麼,殿下……咳,等軍師很久了!”
目送着千秋進屋,將士眼珠子一轉,自認很識相地離開了,也許繼續留在這裡,他會沒命!
外間空無一人,千秋猜測西陵御是在裡屋挑燈夜讀,可誰知她扶簾而入,看到的竟是……
“什麼人?”
西陵御冷喝一聲,在浴桶中轉身,對上千秋錯愕的表情。
兩人“深情對望”了好一陣子,西陵御見她不言不語,一動不動,不禁疑惑。
“軍師?”
千秋迅速側臉,移開了目光,廢了好大的工夫才捋直了舌頭。
“我不知殿下在沐浴,打擾了,我這就出去。”
“站住!”西陵御狐疑地看着她的背影,“軍師做了什麼對不起本宮的事?”
“殿下多慮!”
“既然沒有,你看見本宮跑什麼?”
“殿下沐浴,臣不便打擾!”
臣?
西陵御眯了眯眼睛,這個軍師說是給他做軍師,可一向很少以“臣子”自稱,每次他自稱“臣”,都是在很特殊的情況下。特殊……嗎?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泡在水中的身子,再看看千秋,白淨的耳根微微泛着粉紅。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忽然想起千秋之前跟他說過的話。
殿下,我有隱疾,天生不愛女子!
紫眸中豔光一閃,西陵御嘴角揚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軍師莫不是害羞了?”
千秋喉嚨一噎,“……同爲男子,何來害羞的說法?殿下說笑了。”
“哦?那就好!”西陵御故作輕鬆,心道:同爲男子沒錯,可軍師你是個活生生的斷袖!
他轉了個身,趴在浴桶邊沿,側頭看着千秋,“軍師來得正好,給本宮搓搓背。”
千秋咬了咬嘴脣,“我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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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出去叫人來。”
西陵御佯怒道:“軍師,有句話本宮覺得有必要告訴你,你既然自請做了本宮的軍師,本宮自會善待你,但你是否也該恪守君臣之道?若換了旁人,如此三番四次忤逆本宮,你可知是何種下場?”
千秋攥了攥拳,認命地轉身,暗暗嘆了口氣,她原以爲自己是瞭解小殿下的,可是她越來越發現這個人喜怒無常,實在是太難琢磨了。殿下說得也沒錯,她現在是他的臣,是他的軍師,君與臣,將軍與軍師,如果不在性情上稍加磨合,總會間接影響戰事決策。
據說男人在一起洗澡是坦誠相對、促進感情的一種很好的方式,那她這軍師給殿下搓澡是不是也會傳爲一段君臣和睦的佳話?
“軍師,本宮不喜歡別人做事應付了事,更不喜歡一點髒污,所以軍師可要看仔細了擦!”
這是讓她目不斜視就盯着他的背嗎?
“是!一定給殿下擦得乾乾淨淨,片塵不染!”
千秋抓着毛巾放到西陵御背上,深深吸了口氣,暗暗告訴自己:連城千秋,你現在搓的是一塊豬肉!只不過是這豬肉全是精肉、線條好看了一點而已!
豬肉!豬肉……
可這豬肉上……全是傷疤……
她蹙眉看着西陵御背心的位置,一個箭傷尤其明顯,雖然表面已經癒合了,可傷口還是紅紅的一片,一朵朵似火紅蓮正以傷口爲中心向四周擴散。
紅蓮業火的餘毒壓制不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觸碰紅蓮,火焰一樣的灼燒感讓她迅速抽手。
“殿下,你信我嗎?”
紅蓮業火的花紋只有上三品的煉藥師能看到,所以西陵御並不知情,他只知道千秋那一下蜻蜓點水的觸碰讓他心襟蕩了一下。
“軍師何出此言?”
“信嗎?”
見她很執着於這個問題,西陵御肯定道:“本宮若不信你,豈會留你在身邊?你問這個做什麼?”
“殿下,請你記住你此刻這句話,你信我!”
西陵御不明其意,忽然耳後傳來刀鋒錚鳴,他出於本能,腦海中第一時間閃過的念頭就是有人要殺他,下意識就要反手攻擊。可是他攥緊拳頭正要轉身,身體驀地一僵。
軍師剛纔問他,信嗎?
他不信任何人,就算是再親近的人,他也在心底有所保留,但是……
他想姑且信這一回,就一回,如果錯信了,他一定會不擇手段殺了那人!
刀,從他背心刺入,劃開深深的口,金木水土四系靈術不斷地從傷口處滲透,漸漸地與紅蓮業火的火蠱融合,達到了勢均力敵的平衡,火蠱變得平和下來,漸漸消失,千秋不遺餘力迅速將自己的靈術抽回。
她一手撐着木桶邊緣,一手竭力用藍光修元術癒合了被她劃出的傷口。
她擦掉了額頭的汗水,問道:“殿下感覺如何?”
西陵御沒有仔細檢查身體的異樣,問:“你把紅蓮業火的餘毒解了?”
“殿下怎知我不是趁機下毒?”
“如果你這句話說得再得意些,狠毒些,本宮或許真的會相信!”
沒有信錯人,這五個字在西陵御心中徘徊不散,他的心情在此刻是放鬆的,前所未有的舒暢。他高大挺拔的身子譁然站起,帶起大片水花。
“啊!”千秋冷不防低呼一聲,屏住了呼吸,傻不愣登地瞪着西陵御的身子,呆住了!
水珠順着漂亮的肌理線條滑入水中,濃濃的雄性魅惑簡直叫人窒息。
西陵御一看見他的寶貝軍師竟有這麼大的反應,心裡瞬間樂了,軍師果然喜歡男人,而且看見他的身體會臉紅,會發呆,很好,不錯!
他隨手拉了一件袍子掛在身上,柔韌結實的胸膛大咧咧地露着。
“軍師!”
“額?”
西陵御忽然俯身,許是剛剛沐浴完的緣故,深沉的紫眸裡彷彿氤氳了兩團朦朧的水霧。
“今夜,侍寢吧!”
低沉靡啞的聲音伴着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千秋腦子裡霎時“嗡”的一聲,一頭撞上西陵御的胸膛,不省人事。
西陵御直挺挺地站着,摟着懷中的人,俊臉陰沉發黑。
“罷了,來日方長,今夜便饒過你了!”
他躬身將千秋抱上了牀榻,懷中人很冷,很瘦弱,讓他不禁收緊了雙臂。
“軍師的身子太弱,還需進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