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靠近廢屋便能聞到那股血腥與草藥的味道,讓人忍不住警惕和繃緊神經。
這裡關着她的二妹,一輩子的仇敵。
“裡頭血腥氣更重,蘇侍妾的模樣也不大耐看,郡主還是不進去爲妙。”
降香貼心的從腰間掏出兩顆芳香白瑩的丹藥,試探的問道:“郡主若是真要進去,容奴婢將屋中氣味散散可好。”
“不必了,將她帶出來吧。只當是感受這最後的月光。”
偏冷的月光繞着燭光暈染了一地也驅不走她眼中的黯然,手指不斷摩擦着木鐲給自己悄悄的撫慰。
“郡主的意思是?”降香詫異的微微張口,見她清冷堅定的目光已經大概明白了她爲何前來。
“小姐,奴婢去給您搬把椅子,一會兒您想做什麼只管說話,奴婢幫您動手就是。”落星嘿嘿一笑,屁顛屁顛的跑去搬椅子。
降香點點頭順從着蘇驚墨的意思,將房門打開的一瞬間更是血腥濃重,隱隱能聽見蘇若鳶驚恐的尖叫。
負手揹着房門站立,眼中的的情緒萬千,複雜的難以固定。
“爲何……爲何要帶我出來,你們要做什麼。放開我,放開我!”
蘇若鳶奮力與降香拉扯着,尖叫恐懼着被拖着拽向門外。她的雙眼看不見,只能害怕的揮舞着殘缺的雙手以求一點安全感。
“別來無恙。”蘇驚墨淡淡的彎彎脣角,回身望着那半跪在地上已經髒亂不堪的女子。
星眸微眯,終究抿直了雙脣。
藉着明亮的月光和燭火她能看到蘇若鳶那本是秀美的臉龐上傷痕累累,雙眼更是空洞無物的亂動,惶恐的叫喊襯的更加醜陋不堪。
一襲華美的服飾已經沾滿了乾涸的血跡和塵土,早就看不出原樣,只有那撕裂破損的狼狽能昭示着悲慘的命運。不停在身前揮舞的腫脹血污的雙手在聽見她的聲音後驀然停住,更加恐懼的睜大了眼睛,縮着身子顫抖着。
“小姐,凳子來了。”落星笑眯眯
的招呼着蘇驚墨,好似沒有看到蘇若鳶一般。
“我來看看你不高興嗎?”複雜的目光落在蘇若鳶縱橫傷痕的臉上,悠悠冷笑。
想必當時她在凌華殿被毀容時,也是如此恐怖醜陋的模樣。
時過境遷,她實現了她的復仇。
“你……你究竟想要做什麼!我如今這副鬼樣子,你滿意了……”
蘇若鳶雖然看不到卻能感受到那宛如寒冰的目光,瑟縮了一下遍體生寒。
“你!”落星剛要上前就被蘇驚墨攔了下來,只得將那難聽的話嚥了下去。
十二天,本來還有十二天的。
蘇驚墨蹲下身子保持着和蘇若鳶同樣的高度
:“若是可以,我恨不得讓你復明長甲,重新將這些折磨通通重來一遍。”
“你敢!如果有我出去的一天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蘇驚墨你這個蛇蠍女人,竟然對你親妹妹下如此毒手。”
蘇若鳶害怕的打顫,心中依舊不甘揚着脖子,只是那惡狠狠得語句怎麼都像是在爲自己打氣。
“你要記住,這是你在償還。”蘇驚墨擡手摸摸蘇若鳶宛若鳥窩雜亂的頭髮:“別怕,若鳶。一切都會結束的。”
聽着她喊着自己的名字,蘇若鳶僵硬的吞吞口水,乾裂的嘴脣已經破皮:“你……你要做什麼。”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學的第一個字是我教的,秋嫣接到婉園時你害怕你娘會不再疼愛你,抱着我哭了一整晚。”
蘇驚墨直勾勾的望着蘇若鳶,靜靜的敘述着曾經那溫柔的歲月。
她也曾是她可愛的妹妹,也曾天真的繞在她身邊問東問西。
那段日子想想就好似一場夢一般。
蘇若鳶哼哼一聲不多說,心下更是疑惑。她究竟想做什麼,爲何提起那些陳年舊事。擡手摸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臉頰露出幾分怨恨。她最愛她的臉,若是能出去……她……
“不說話也無妨。我還記得。我教你的第一個字是‘蘇’。”
蘇驚墨自顧自的說話,拉起蘇若鳶的手在地上慢悠悠的寫着‘蘇’字:“如果沒有鳳景宣,或許我們可以好些。”
“蘇驚墨,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如今我虎落平陽,你究竟有什麼目的直說就罷了。”蘇若鳶根本不敢抽回手指,冷汗滲進傷口更讓她呲牙咧嘴。
“你?還敢說自己是虎。哼,怕是連病貓還不如。”
落星氣哼哼的扁扁嘴,嫌棄的瞪着蘇若鳶。這種人對她再好也是不知足的,根本就是忘恩負義之徒。
“何必怪我。沒有我,太后和鳳景宣也容不得你。”
蘇驚墨無聲勾勾脣角看得出蘇若鳶的害怕:“本來還想再與你好好敘敘舊些日子,只是我現在改變了主意。”
與人痛快,亦是善事。
聽着敘敘舊三個字蘇若鳶抖了抖身子。到了這裡的每天她都忍受着痛苦的折麼,尖叫求饒根本沒有人會理會,這樣的日子她是一刻也忍受不了了。
“原諒你,我做不到。這是姐姐,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蘇驚墨從袖袋裡掏出一隻匕首,寒光閃過讓她的眼睛澀澀溼潤。
“小姐?”落星淺淺喚了一聲,最後抿緊了雙脣。
縱使什麼都看不到她也覺得危險的降臨,蘇若鳶變了臉色,想要逃跑抵抗卻根本沒有力氣。
“今天的天氣不錯。月光明亮繁星漫天。”蘇驚墨微微一笑,手中
的匕首前送。
噗嗤一聲沒入蘇若鳶的心臟,準確而迅速。
阿。蘇若鳶喉中發出一聲毫無意義的音節,瞳孔驚訝的收縮。失血和惶恐一下子席捲,腦袋空白一片。怨恨,哀傷,害怕,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結束了。這是作爲姐姐最後的疼愛,給你。”
蘇驚墨伸手將搖搖欲墜的蘇若鳶攬進懷裡,任憑她握着自己的衣服。
“我……你殺我……怎麼。”蘇若鳶緊緊拉着蘇驚墨的衣服,眼裡滿滿是不可置信。恨嗎,怨嗎,爲何她只覺得解脫呢。
“咎由自取,若鳶。我並未原諒你,只是到了結束的日子。”蘇驚墨反手握上了她的手,再一次輕輕的在地上書寫,嘴裡呢喃:“若鳶我教你寫字,這是蘇字。”
“我……”蘇若鳶口中溢着鮮血,嗚嗚的不知道在說什麼,只覺得渾身僵冷,心臟的疼痛已經感受不到,意識逐漸抽離,只有握着的手帶着淺淺的溫暖。
“若鳶啊,這個蘇字,是你我的姓。”懷中得人再沒了氣息,手也開始僵硬泛冷。蘇驚墨微愣,繼而繼續握着她得手再地上書寫:“若鳶是這麼寫,是你的名字……二妹,說到底,我還是怨你的。”
將懷裡的人攬的緊了兩分,任憑那汩汩鮮血染紅了自己的衣襟。
你且等等,鳳景宣不久就會去找你。你與他的愛恨,只等到時候再議了。
她到頭來,還是手刃了親妹。是狠毒還是解脫都不重要了。
“郡主,回吧,天涼了。”降香小心的半蹲在蘇驚墨身邊,望着她凝重複雜的模樣心下謹慎,生怕她做出什麼傻事。
“對,對。小姐咱們回去吧。這裡偏僻寒冷,可不要着了涼。”落星也忙附和着,伸手將蘇驚墨扶了起來。她終於明白了元慧大師說的是什麼意思。
“燒了吧。”蘇驚墨淡淡看着蘇若鳶歪倒的屍體劃過一絲悽意,隨即又恢復了表情。
從此再也沒有蘇若鳶蘇侍妾。
“是。奴婢會辦好,郡主還是先回去吧。”降香遮住蘇驚墨的視線,給落星遞去個眼色。
“沒錯。郡主不是吩咐奴婢去置辦衣服麼,奴婢都弄好了,郡主去瞧瞧吧。”落星接過話來,也是不願意讓蘇驚墨在這裡多呆。
“這些天難爲你們跑上跑下的勞累着。往後放鬆幾天,在鎮子上隨意遊玩些日子。”蘇驚墨呼出一口濁氣挑了挑嘴角。
“真的啊。小姐可不能食言。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天去逛逛不也挺好的嗎。”落星眼睛一亮,拍手連連稱好。
“也好。點火吧。待火勢滅了咱們就去逛逛。”蘇驚墨柔和了眼神,望着地上的字跡不着痕跡得挑挑嘴角。
永別了,二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