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看見你們我就想起我那老鄰居了。他家也來了一對姐妹來投親,那叫一個漂亮乖巧,連我見了都十分喜歡。可是……”
呂大嬸話頭一轉,擺出‘你快問我你快問我’的表情,可是那姑娘還是一副淡然的模樣,絲毫沒有好奇的模樣,呂大嬸臉色不免又尷尬了幾分。
“可是什麼啊?”鳳衿然嚥下嘴裡的飯菜,好奇的問道。
“可是那倆孩子來的那兩天還好,我家鄰居又是招呼又是伺候的,我還想給我家虎兒結個親呢。沒想着那孩子倆沒過幾天好日子,我家那鄰居可就沒了好脾氣。”
“把這倆孩子當成了使喚丫頭,粗活重活都是倆孩子做,活活把家裡的人伺候成了爺。”
“那倆孩子活生生的瘦成了棍兒,吃不好穿不暖。最後硬是累死了一個,另一個,也賣給了別人當那小妾。可憐他們二人小小年紀,卻有此的磨難。”
呂大嬸連連嘆息,又摸了摸眼角。
“確實可憐。大嬸是怕我姐弟二人步了那兩姐妹的後塵?”蘇驚墨沉默了片刻,斂下雙眸點了點頭。
“你可別怪大嬸多嘴,不管你家那親戚是不是好心的。誰又真願意平白的養着倆閒人呢。哎,哪怕是對你們好的,到底也是寄人籬下,吃穿住行都得看別人的臉色。還是不如在自己家裡自在。”
呂大嬸嘴角抽了抽,沒想到蘇驚墨會問的如此直接。
“這話說起來也有幾分道理。依着大嬸看我們二人該如何是好?”蘇驚墨思索着點點頭,只當是和她聊聊天。
“不如姑娘自己自立門戶。也免得弟弟被人家戳着脊樑骨。”呂大嬸低聲說着:“姑娘這麼疼愛這位小公子,可不能讓他受了委屈。”
“自立門戶雖好卻也艱難。我一個女子,又怎麼能撐得起來呢。呂大嬸,您就虎兒這麼一個孩子吧,想必撫育的過程,也是艱辛無比。”
蘇驚墨打量着乖乖吃飯的虎兒眼中閃過詫異。
“可不是就這麼一個寶貝麼。雖然艱苦,卻誰讓他是我的心頭肉呢。姑娘要是想安定下來,大嬸我也有辦法。”呂大嬸看蘇驚墨有些動搖的樣子又加了一把火:“我有着一個小布店,正好現在還缺人手。”
“姑娘伶俐,不如就留下來幫我賣賣布,也能供着你倆生活。我看這孩子也是到了上私塾的年紀,攢夠了錢也好找傢俬塾,可不能耽誤了前程。”
“大嬸說的是。我也就這麼個弟弟,怎麼着也要爲他打算着。不過,大嬸我還是有個忙想要您幫。”
蘇驚墨不好意思的一笑,手伸進袖袋掏出一個玉墜兒放在呂大嬸面前:“若是留下來怕是還要找家地方住下。我們剛來什麼都不知道,這是我隨身帶着的玉墜,大嬸能不能幫我把它當了。”
呂大嬸把玉墜拿了起來,摸了摸後順手收了起來。這東西做的倒精緻,就是不知道料子是不是真貨了:“這算什麼事兒,我幫你就是。虎兒,好好坐這兒,別亂跑的走丟了。”
“是。”虎兒身子一愣,連忙的應下。
蘇驚墨見呂大嬸走遠,擡頭直視着愣愣看
着他們的虎兒:“她是你娘嗎?親孃嗎?”
虎兒抿抿脣,良久才點了點頭。
“她對你真的好嗎?我可馬上就要去你家的布店幫忙了,你也算是我的半個弟弟。真的不跟我說實話嗎?”蘇驚墨莞爾一笑,雙眸中的憐惜和質問揉成一體。
“她是我娘,對我挺好的。”虎兒糾結了一會兒,硬生生的繼續點頭。
“你家是布店,若她對你好,怎麼她穿的是綢緞,你卻穿的是麻衣呢。說話吃飯更是看大嬸的臉色,虎兒是要告訴姐姐這是你的愛好還是大嬸對你教導嚴厲呢?”
蘇驚墨一邊注視着門口一邊質問虎兒,見他大驚失色的模樣更有幾分肯定心中的想法。他們根本就不是母子。
這虎兒除了呂大嬸與他對話之外,根本不說半句話,看到菜色時更是驚喜異常。
吃飯夾菜都要先看看呂大嬸的神色,碗裡的粥更是喝得小心翼翼,生怕吃多了。若他家真是開着布店,深受呂大嬸寵愛,又怎麼會如此神情。故而她有了這一番猜測。如今這越發證明着她的猜測。
虎兒抖了抖雙脣有些無措,說到底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最後定了目光,僵硬的指了指門口:“走吧。”
“她真不是你親孃?那你爲什麼叫她娘啊。”鳳衿然也放下筷子,悶悶的看着虎兒很是理解。他也經歷過一番如此相似的經歷,不得不說滋味難受。
“你們快走吧。再不走我可也救不了你們了。”那虎兒更是臉色鐵青,即是着急又滿是糾結。
“救我們?我們用你救?就算她不是什麼好人,你跟她同流呵護我們怎麼信你。你們怎麼害我們,小爺我也不怕。”
鳳衿然上下打量着虎兒,站起身還想顯示一下自己的強壯,身上的青紫疼痛卻因這猛然的動作發出了劇痛,引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們走了你就不怕她責罰你?”蘇驚墨站起身來拉着鳳衿然,回頭看着虎兒挑眉輕問。
“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虎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把兩個人放了。
“走。”蘇驚墨給鳳衿然使了一個眼色,抓起還僵着臉站着的虎兒道了一聲,快步向客棧外走去。
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四周,見沒有呂大嬸的身影,兩人半拽着不敢大呼小叫的虎兒躲在一個隱蔽的角落。
“你們幹嘛!”虎兒甩開兩人的手臂,警惕的看着他們後退了兩步。
“那呂大嬸要如何害我們?虎兒你還沒有說清楚。我見你本性良善,爲何爲虎作倀呢。”
蘇驚墨堵住虎兒的去路,顧不得腿腳的痠軟。吃了些東西果然是恢復了些力氣,只是這疲累痠痛想要恢復倒還需要些日子了。
“她是要賣了你們。”虎兒焦急的打量着四周,心裡又是高興又是害怕。
“那你呢?爲什麼還跟着她?”蘇驚墨也觀察着四周,讓三個人儘量躲避的隱僻。
“我……我沒有賣人。”虎兒理直氣壯的挺了挺胸膛,想着又有些心虛。他雖然沒有賣過水,卻幫着呂大嬸騙過人,這麼一想,他也是乾淨不到哪兒去。
“少說謊話了,你是她兒子。”鳳衿然抱着肩膀,傲嬌的仰着頭。
“誰是她兒子了!你你,你的玉墜還在她手上呢。”虎兒下意識的回答,話音剛落就後悔了。這倆人的眼神怎麼好像是他上當了的模樣啊喂!他遇上了什麼鬼這都是!
“無妨。你呢,又爲什麼跟着她呢?生活所迫麼。”
蘇驚墨揹着手也並不着急。她那是在街上看着別緻就買下的,若是當也是幾錢銀子,並不是什麼好玉。不過做工和那流蘇倒真是不錯。
“反正我是無意的,愛信不信。你們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還不知道沒錢的苦。”虎兒摸了摸鼻子,賭氣般的就要出去:“我要是不幫着她,我的兄弟就要死了。”
“什麼意思。”蘇驚墨轉手拉着虎兒:“她幫的了你,我們許着也能。你不妨有話直說。你小小年紀,還是早日改邪歸正爲好。”
“你!”虎兒怒視着蘇驚墨,倔強的想要說什麼又紅了臉:“男女授受不親!”
“你想什麼呢!”鳳衿然火氣騰然上來,陰陽怪氣的瞪了一眼虎兒:“快說,你兄弟怎麼了。不然我們就去報官,把你和你兄弟都抓起來。”
蘇驚墨不置是否的挑着嘴角,看的虎兒兩腿發麻。她看出這孩子是有難言之隱,也看得出呂大嬸對他的信任。不然不會放他看着他們,他也不會最後放了他們。
虎兒想了想不情不願的說道:“我兄弟得了重病,乞討來銀子連飯都吃不上哪有錢治病。”
“有一天她找上了我,給了我五兩銀子讓我給兄弟治病,說以後讓我給她當兒子,幫她的忙,她就給我錢。爲了治病和我們的存活,我就……”
“他的病好了麼?”蘇驚墨又低聲問了一句。
虎兒暗着眼神搖了搖頭,藥吃了不少,可是起色卻不見多好。他分明是按着藥方拿的藥啊。
“帶個大夫去看看吧。也算是我們謝謝你的好心。”蘇驚墨摸摸虎兒的頭輕嘆了一聲。正好讓她碰上了,不妨去看看也好。就當是對這少年善意的報答吧。
虎兒不可置信的看着蘇驚墨露出驚喜的目光,隨後打量着他們二人又重新失落的低了頭。他們這打扮還不如他呢,要是有錢也不至於連飯都吃不上來上當了。
“驚墨,我們哪兒來的銀子請大夫啊。”鳳衿然靠着牆壁放鬆着,聽着這話忙瞪大了眼睛低聲詢問。
“一會兒就有了。”蘇驚墨神秘一笑又道:“鎮子上可有什麼賣珠寶的地方?”
“有啊,你,你不能是去買珠寶的吧。”虎兒正是要給跪下了。這姐姐都想什麼呢。
“不去那裡哪來的銀子。”蘇驚墨低笑了一聲還算是歡悅,左右手各拉一個像是姐弟三人:“帶路吧。”
“好吧……”
虎兒深深的點點頭,心中懷着濃重的期盼。每一次和呂大嬸騙人的時候他也是牴觸的,若是……若是能夠脫離,他又怎麼會不願意。她與他們非親非故何必騙他,如此信心滿滿的模樣,或許是真有辦法也不一定。
心中陰霾散去,好似陽光更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