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彥謙很清楚,鳳胤對花清茉沒有死心。而且,從一定意義上來說,他比世上所有人都有優勢。因爲,他有一張很像白紫簫的臉。
自白紫簫逝去之後,花清茉偶爾會對着鳳胤的臉龐出神。所有了解花清茉的人都知道,她是通過鳳胤的臉,看她心中的那個人。
“燕王,你是怎麼想的?”楚彥謙見鳳胤不說話,便知道他在猶豫。
鳳胤喜歡花清茉大概有七年了,這七年,他只看着花清茉,只爲花清茉。如今有着機會擺在他的面前,他會有所想法也屬常事。
喜歡一個人,終究還是想和她走在一起。
其實,他也挺想和花清茉,她織布來他耕田。不過想想,他不會耕田,花清茉也不會織布。所以,還是算了。
“楚王爺,活人我比不過,死人,我是不是也比不過?”鳳胤並沒有回答楚彥謙剛纔的問題,他只是幽幽的詢問了楚彥謙另外一事。說完,不等楚彥謙回答,鳳胤的聲音如遠山之鐘,飄渺而又沉重的響起,一字一言,一聲一聲,皆帶有濃重的、不可忽視的無奈。
“其實,我心中早已有答案。六皇兄在世,我比之不過。如今死了,我更無法相比。”
此時,鳳胤突然輕笑了一聲,與白紫簫很是相似的容顏中,沒有一點與他相同的邪魅絕豔,有的只是月上柳梢的單薄孤涼,以及明月自古的高華秀逸。
“六皇兄真的是很聰明,他用自己的命將那個人完全束縛在他手心,即使他已逝去,那人卻依舊逃脫不出,或許說是不想逃出。”
“一個狠了天下、卻獨獨爲她的男人,在最粲然的年華,逝去於她的面前。那一瞬間,這個男人便成了她心中永不凋謝永不老去的定格。”
“她這一生,都不可能逃脫出六皇兄的手心。”
鳳胤的話讓楚彥謙有些無言相對,他說的是事實,是他們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實。
白紫簫,是這個世上最狠的男人,同時也是世上最深情的男人。
他可以因爲要保護花清茉,留這些愛慕花清茉的人在她身邊,原因很簡單,他們這些人永遠不會背叛花清茉。
但是同時,他又狠心的死在花清茉面前,狠心的算計她,讓她根本無法逃出他的愛,去重新開始,去重新接受旁人。
這便是白紫簫的愛,他生,花清茉是他的女人,他死,花清茉依舊是他的女人。
如此束縛。
如此霸道。
如此濃烈。
如此刻骨。
如此……無以忘懷。
“她的確逃不出。”楚彥謙沉默了片刻之後,脣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手中的選婿文書從指間脫落,掉到了地上。
落地的聲音很輕,但此時紫薇宮的正殿卻沒有一絲的聲響,讓這聲音意外的大了起來。聲音落入兩人的耳中,聽起來有種說不出來的沉哀孤涼。
“只是,她一個人着實讓人心疼。若是有一個人,能夠代替九千歲就好了。”楚彥謙笑出了聲音,可是這笑聲卻是他從未有過的無奈以及落寞。
他一直以爲,這塵世間沒有什麼是永垂不朽。一切的一切,在歲月面前,都顯得那般脆弱以及單薄。
可是五年,五年的時間並不算短。而這五年,他知道,對於花清茉來說,可能有五十年那麼長,因爲她最愛之人再也不能陪伴在身側。
但是同時,這五年對於花清茉來說,又像五個時辰那麼短。因爲很多東西,並沒有被時間打敗,反而因爲歲月,越來越重,越來越深刻,越來越濃烈。
“若是她逃脫不出,燕王就去將她拉出來吧!或許只有你可以了。”楚彥謙看向鳳胤,言語之中帶着些許請求之意。
或許這樣有些對不起鳳胤,但是能做白紫簫替身的人,也只有他了。
“楚王,你這樣說,會給鳳胤希望的。”鳳胤對於楚彥謙的話,不禁苦澀的一笑。隨後他蹲了下來,慢慢的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選婿文書。
尋找到自己的那份之後,鳳胤緩緩的握緊,眼簾微垂。長長的睫毛下方,是一層厚重無雙的剪影。這抹灰暗,遮住了他所有的無奈以及矛盾。
隨後,鳳胤又撿起了雲雅文以及楚彥謙的文書。他將這兩份文書交給楚彥謙後,便轉身離開了紫薇宮。
或許,他還在奢望……
天之幸他,得其一人。
“終究還是放不下。”楚彥謙望着鳳胤的背影,儒雅清雋的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認真笑容。他緊緊的握了一下文書,眼眸中看起來也有些矛盾的晃動。
但是最終,他還是決定一如既往。
這世間最好的距離,便是近在眼前,觸之不及。
隨即,楚彥謙在紫薇宮的各處尋常此次事情的始作俑者。終於在紫薇宮正殿後方的花園中,見到了那丫頭的身影。
紫薇宮的周圍重的全是紫薇,花開時一片豔麗花色,雖然略顯粉重,卻好看至極。而如今,紫薇花謝,一片落紅,似乎在豔麗之中添置了一抹說不出來的哀思。
此刻,花園的太湖石邊,鋪着一層紫色貂毛做成的地毯。白雲舒躺在上面,臉上蓋了一本書。她的旁側,坐着的是一身冷紫色長袍的楚意遙。他的手中,也拿着一本書。
楚彥謙靠近,楚意遙雖然聽到了,但是卻連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專注着眼前的書本。而白雲舒,似乎是睡着了,連楚彥謙坐到旁側都沒有感覺的到。
“茉茉,茉茉。”楚彥謙推了白雲舒一下。
“幹嘛啊……”顯然是被打擾了美夢不舒服,白雲舒嘟囔了一聲後,翻身繼續睡。
望着她模樣,楚彥謙輕笑了笑,將她臉上蓋着的書本拿掉。隨即,他捏着白雲舒的小臉,手中的動作雖然不重,但足以打擾睡夢中的白雲舒。
“幹嘛啊?”白雲舒很是不高興的睜開眼,見是楚彥謙,立刻不理他繼續睡。
見她這般,楚彥謙便沒有在動手。他將自己以及雲雅文的文書丟到白雲舒的手邊,幽幽的開口:“茉茉,趁着你娘不在,你膽子倒真大了不少。給你娘選婿這事,你竟然都做得出來,看來是想討打啊!”
聽到這話,白雲舒的睡意頓時沒了。她慢慢的睜開眼睛,偷偷的瞄了楚彥謙一眼。
楚彥謙神情與尋常時刻並無差異,依舊是那般隨意散漫,見他這般,白雲舒便安心下來了。她坐了起來,伸手拉了拉楚彥謙的袖袍。
“表舅,此事是老師提議,茉茉只是聽老師的話而已。”白雲舒很自然的將一切事情都推到了夜禎身上。
“太傅就算提議,答不答應不還是你決定的嗎?”楚彥謙敲了敲茉茉的頭,隨即他環住茉茉嬌小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己懷中。“茉茉,你真的願意讓其他人來做你的爹嗎?”
“表舅,茉茉、阿芷還有阿琰,我們三人的爹只有一人。我們如今這樣做,只是想找個陪孃親的人。”白雲舒擡頭看了楚彥謙一眼,精緻絕豔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的笑意:“表舅,要不然就你吧!你和孃親關係那麼好,肯定會對孃親好的。”
白雲舒的話讓楚彥謙笑了一下,笑容有着白雲舒根本看不懂的東西。他搖了搖頭,道:“你表舅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難登大雅之堂,配不上你娘,你還是另選旁人吧!”
“那就算了,等人都到了,茉茉親自給娘挑個人。茉茉挑的,她一定會喜歡的。”白雲舒勾起脣角,微眯的眼眸中似乎都帶着一點笑意。
此時,楚彥謙很想說一句,茉兒一定會罵死你的。不過,想了想後,他還是沒說了,免得嚇唬了這丫頭。
雖然楚彥謙沒有參加這次選婿,但是他作爲一個最喜歡添油加醋、最火上澆油的人,自然也不會閒着。如今他監國,權利最大,所以他下令,讓所有人不許將消息傳到樓蘭,免得花清茉提前回來,阻止這一切。
於是,花清茉在樓蘭祭奠陪伴白紫簫時。整個簫國都在忙着爲女帝選婿,連帶着周圍的天垣、紫璃、東聖以及扶桑,皆都忙碌不已。
白雲舒在五國內攻擊發出了一萬一千多份文書,回執的便有一萬份,都是準備來臨安參與選婿之事。因爲人數有些多,加上時間上可以會來不及,她又開始定下了要求,說是來參加選婿之人,必須達到此這些要求。
第一,容顏俊秀,風流倜儻。
第二,已有妾室通房,一概不允參與選婿。
第三,一生一世,專於一人。
第四,略通武藝,能夠自保。
第五,有錢。
第六,家世清白,品性溫謙。
第七,進臨安城中必須先服下毒藥,待離開之時奉上解藥。毒發於何時無人知曉,能接受此點者,其他要求可以暫時不論。
且不論前面那些要求,這最後一條便足以讓多數人打消念頭,但這恰巧是最重要的一條。
在這些要求之下,去往臨安城參加選婿的人,並不算多。
選婿的最後日程定在十一月十五日,這離花清茉回臨安城大概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她一向都是十月初啓程去樓蘭, 在那兒通常要過到她生辰的日子,所以每次回臨安城,大概都是過年的時候。因此,在時間上是絕對充足的。
在十一月十五日,來臨安城參加選婿的大概有兩千。人數相較之間萬數的回執,已經少了太多,但仍舊很多。
白雲舒與夜拂徽、夜禎等人商量後,決定從長相開始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