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你是恩賜

白紫簫側首看着花清茉,漆黑的眼瞳深不見底,彷彿宇宙盡頭無盡遼闊的深淵,一眼望去便有種被完全吸納進去的錯覺。

“爬樹。”茉茉不知何時停下了動作,目光轉向花清茉,嬌麗可愛的小臉上有着極爲堅定的神情。她望着花清茉,深暗的瞳孔黑的發亮,就像是繚繞了一片璀璨星光的夜空,美的出奇。

“爬樹?”花清茉有些反應不及兩人剛纔的言語,臉龐上浮現出深深的疑惑。她看了看白紫簫,目光轉而望向茉茉,隨即又看向眼前的高大的桐花樹。“不是要教茉茉認字嗎?怎麼突然要教她爬樹?”

況且,花清茉真的是不敢相信,白紫簫竟然會帶茉茉做這樣的事情。

“她看到一隻貓爬樹後,便拉着本督主要學。”白紫簫冷漠的聲音與深秋的寒意如出一轍,但是卻又出奇的清淺。他凝視着花清茉,幽暗的眼瞳雖然被無盡的黑暗籠罩,卻又顯露出一點似水柔輕。“那些人沒說什麼不合禮儀的話吧?”

“有些不滿,不過最後也算暫時認同了茉兒。當然,還需要接下來的勝利才能完全認同。”花清茉溫柔的勾起脣角,笑容寧和的猶如春日裡隨風而起的窕窕弱柳。她從白紫簫的懷中接過茉茉,讓她站在地上,隨後花清茉蹲了下來,輕柔的幫茉茉擦拭着手中的污穢:“你爹萬事縱容你,你呢,又得寸進尺,娘真擔心以後沒人治得了你。”

說到這兒,花清茉擡頭望着茉茉精緻豔麗的容顏,眼眸之中滿是寵溺。她伸手附在茉茉的臉上,皙白的手指比茉茉臉上的肌膚還要白,白的甚至有些詭異。

白紫簫望着花清茉的手,漆黑的眼眸不知在何時籠罩上了一層沉重無際的陰霾,好像陷入了無法逃離的黑暗,詭譎的讓人害怕。他居高臨下的望着花清茉,涼薄豔紅的脣緊緊的抿住,直到抿的發白了,也沒有鬆開半分。而他的神情,除了冷漠,似乎一無所有。

“本督主送你的脂紅怎麼不用?”白紫簫冷漠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寒涼,但是更多的卻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空無荒寂。

花清茉聽到這話,不覺望了望自己的手,隨後站了起來。她微微擡頭,雙眸極爲專注的凝視着白紫簫,目光溫柔和婉。

她的眸子彷彿深夜之中映襯着點滴光澤的明鏡,雖然被黑暗籠罩,但是卻剔透晶瑩。她望着白紫簫,靜靜的看着,並未有任何的言語。

茉茉夾在兩人的中間,對於他們的沉寂顯然是無法理解。她拉扯着兩人的衣服,希望自己爹孃能夠注意到自己,但是花清茉和白紫簫都未理她。無聊中的她便拿起兩人的衣角,開始玩了起來。

首先茉茉只是不停地拉着兩人的衣服,並未做些什麼,隨後大概是覺得這樣很無聊,她順手便將兩個人的衣角繫到了一起,而且完全自我成才的繫了一個死結。

“爹,娘,看,看看。”茉茉很得意的拿着自己的作品,想要給自己的父母看,但花清茉和白紫簫還是未理她。自覺無趣的她,便又抱住眼前的大樹開始手腳並用,然後繼續爬樹。

過了不知多久,花清茉輕垂眼簾,沒有再看白紫簫,只是注視着她過於白皙的手,聲音沉然幽寂:“茉兒這就回去抹上脂紅。”

說完,花清茉便轉身準備離開,還未走一步,手便被白紫簫抓住。他的手依舊涼的嚇人,那股寒意讓花清茉的手指不自覺的動了動。

她轉頭望他,秀麗清絕的面容上有着溫情隨和的笑容。她的脣微微動了動,聲音是一種似冬日暖陽一般的柔軟溫意:“紫簫,怎麼了?”

“不需要再用了,那些脂紅不過是遮掩而已。”白紫簫的脣輕揚而起,豔紅的色彩彷彿飲血的花朵一般妖艶絕麗。他擡起手,附在花清茉的臉上,細長的五指似乎能夠遮掩住花清茉的容顏。

透過指尖的縫隙,花清茉清楚的看到白紫簫的神情。那猶如煙火綻放一般的妖美笑容,彷彿一瞬間開放,一瞬間逝去的夜中優曇。

涼寂的溫柔,極致的蠱惑,孤獨的典雅。

那麼的……美。

“安妃和莊太醫如今也算是神仙眷侶,只要他們安於現狀,應該可以安虞一生。”白紫簫的手從花清茉的臉龐上滑了下來,言語卻是與剛纔千差萬別,彷彿是在以這些語言掩飾什麼一樣。

花清茉並未想太多,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聲音溫柔:“姑姑和莊太醫都不是善爭之人,他們所想要的不過尋常百姓的生活。如今姑姑能從那個牢籠之中出來,莊太醫多年的守護也有了結局,他們能在一起也算是上天的恩賜。”

“上天的恩賜?”白紫簫的笑容突然變得嘲諷起來,但是卻越發的妖媚邪魅。他鬆開花清茉的手,慢慢的蹲了下來,細長雪白的手指緩緩的解着茉茉系起來的死結。

“茉兒,你應該很清楚,上天永遠都是不發一言的,更不會恩賜塵世中的任何一人。人在痛苦無助之時,本質的軟弱會依靠上天,依靠奇蹟,不過等待的絕望終究會讓人明白,這紅塵中的一切,都需要自己親手去做,沒人會幫你,就算有,也不會有無緣無故幫助自己的人。”白紫簫冷涼的聲音之中夾雜着說不出來的寂靜,就像是無人的竹林之中烏鴉的啼叫一般。

一聲一聲,一聲一聲,啼血而出,深刻入骨。

花清茉望着白紫簫,驚訝之餘,目光沉寂下來。

白紫簫屈尊做這事的確讓她驚訝,但是更讓她驚訝的,是他的言語。花清茉很清楚,白紫簫說的便是他的過往,是他不從願與自己提及的過往。

不自覺的,花清茉蹲下身子,手慢慢的附在白紫簫的頭上。她貼近白紫簫的耳側,手輕輕撫着他的墨發,聲音溫柔:“是!上天從不會恩賜我們什麼,不過茉兒覺得,能夠遇見你便是上天給予茉兒的恩賜。”

溫和話語彷彿隨着春日裡的第一縷春風輕輕而來,淺柔的語調彷彿從枝頭拂落的櫻花,彷彿天空萬卷的白雲。

此時,白紫簫解結的手指頓了頓,指尖似乎縈繞着細潤的白光,精緻到讓人覺得詭異。

這樣的停頓只是瞬間時刻,很快,白紫簫便繼續解結,動作一如之前,似乎從未有過剛纔的停頓。

解開之後,白紫簫站了起來,隨後伸手將依舊在奮鬥爬樹的茉茉給拎了過來。

“回去認字。”白紫簫望着茉茉,聲音冷寒卻輕的很。隨即,他看着花清茉,涼寒的聲音中似乎帶着一點笑意:“本督主若是再縱容你,你娘怕是要和本督主吵了。”

“爬樹,要爬樹。”茉茉糯軟的聲音之中夾雜着請求,她見白紫簫不說話,立刻看向花清茉,一副可憐到極點的樣子。“娘,爬樹。”

頓時,花清茉被這個鬼精靈逗笑了。

“好,你爬,娘和爹回去,不打擾你。”花清茉將茉茉放到地上,隨後便握住白紫簫的手離開。

兩人剛走幾步,茉茉便快速的跟了過去。她抓住白紫簫的衣服,也不讓他們抱,只是靜靜的跟在他們的身後。而花清茉和白紫簫爲了配合她,都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

走出月牙門,守在周圍的楚向白以及錦衣衛立刻跟隨其後。望着茉茉的樣子,楚向白等人都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他們都很清楚,不該問的事不要多問。

回到房間,茉茉立刻鬆開白紫簫的衣角,跑到假寐的小小面前,整個人倚靠在小小身上,然後用小小雪白的毛髮蹭着她弄髒的雙手。

小小側着頭,看着自己逐漸變色的毛髮,眼神頓然變得很憂鬱。

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對它美麗的毛髮做這麼慘絕人寰的事?

“茉茉看來很喜歡小小,不然也不會一天到晚欺負它。”花清茉看着茉茉的動作,脣角的笑容很是溫柔。

“或許是因爲她只能欺負它。”白紫簫看了一眼茉茉,脣角的笑容邪魅至極。

他和花清茉坐到羅漢牀的兩側,中間放着一張紫檀木雕牡丹紋矮桌,桌上放着他們一直對弈的棋盤以及棋盤上早已擺放好的棋子。

“也是,茉茉如今也只能欺負小小了。”花清茉沒有再看茉茉,而是注意着棋盤上的殘破的棋局。

這是那日在營帳中兩人未下完的一局棋,本來是準備抽個日子完局,但是最近的日子她都忙的頭暈腦脹,根本沒有時間。

“紫簫,陪茉兒下完這局棋吧!”花清茉擡眸看了白紫簫一眼,聲音溫和。

“今日難得有時間,本督主就陪陪你。”白紫簫應了一聲,隨即從棋盤中執起屬於他的紅方棋子。

望着棋盤中的乾坤內裡,白紫簫緩緩的伸手,正準備落子之時,外面傳來了聲音。

“督主,臨月的八百里急報。”

聽到這聲音,白紫簫將手中的棋子放回原地,隨後看向跪在外面的墨博,冷聲吩咐:“進來。”

“是,督主。”

墨博應了一聲,隨後走了進來。在行至離白紫簫大約兩米之處,墨博停了下來,隨即他單膝跪地,手中奉着一張明黃色的摺子。

見此,站在一側的楚向白上前,從墨博手中接過摺子,遞給白紫簫。

打開摺子,白紫簫快速的閱覽了一遍後,遞向花清茉。

“看看,有趣的事情終於來了。”

白紫簫冷漠的聲音之中有着一絲興趣的笑意,絕豔的面容在這笑容的渲染下彷彿越發的邪氣妖華。

接過摺子,花清茉望着上面所寫之言,目光微微深了一分。

“臨月的速度真快,想必鳳譽是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