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半道上剛好碰到了前來請她的東子叔,東子叔這會兒面上雖然還是有些緊張不安,但是相比起昨日,已經多了一些喜氣。看到清歡,臉上都是感激和不好意思:“多謝你昨日出手相救,按照輩分我也託大一回,就叫你清歡好了。你嬸子這會兒臉色瞅着已經好了不少,我也是按照你的吩咐,給她喂藥的,這會兒正要去請你看看,這會兒人怎麼樣了。”
說着,他又搓了搓手,顯得非常不好意思。
“今兒個是大年初一,這般將你叫來看診,實在是不好意思。”
“人命關天,這種事怎麼能分時辰呢?”
清歡到了東子叔家裡,換好了乾淨的衣裳,便入了內室去給嬸子把脈。脈象很不錯,被照顧的非常好,再看到東子叔眼底的青黑,清歡抿脣笑了笑。
如這般的衣不解帶的照顧生病妻子的男人,她還當真是頭一回遇上過。
在京城之中,不管是官宦之家,還是商賈之家,即便是再怎麼疼寵妻子的男人,似乎也不能做到這般地步。家中有奴僕衆多,都會爲了保存自己的面子而選擇讓下人去照顧。
再看着東子叔臉上毫不作僞的擔心,清歡脣邊流露出一絲笑意。
“人應該快要醒了,這幾日最是要緊,一定要好好照顧着。這會兒人還有些低燒,不過沒有什麼大礙。我一會兒留下一個方子,你按方抓藥,時刻注意她額頭的溫度,若是有什麼不對勁兒就立刻給她服下我剛開始給你留下的那瓶藥,若是情況還沒有好轉,就去找我。”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謝謝你……謝謝你。”
這個時候,東子叔的娘將囡囡抱了進來,“劉奶奶,您怎麼過來了?”
劉奶奶一手抱着孩子,身後跟着一個婦人,應該是東子叔的弟弟大河娶得新婦,手裡端了一杯糖水,遞給她說道:“今兒個大年初一,喝杯糖水甜甜嘴。”
這是習俗,清歡自然沒有拒絕,也稍稍喝了一口。在鄉下,糖是金貴事物,而剛剛那杯糖水卻是甜的有些發膩,可見他們在裡頭放了多少糖。清歡心底也有些愉悅起來。
看清歡將杯子放下,劉奶奶才抱着孩子對清歡說道:“不管怎麼說,你都是這個孩子還有孩子她孃的救命恩人,我們家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能夠報答您。不過,老婆子我還是希望這個孩子的名字能夠由你來取。”
東子叔也說道:“對對……若不是輩分不對,我都想讓孩子叫你乾孃的。這個孩子的名字,無論如何都得你取。”
清歡自知推脫不掉,便略微想了想,隨即說道:“既然這樣,那這個孩子就叫顧無憂吧。只求她能一聲無憂,平安喜樂。”
“好好,無憂無憂,我們
的囡囡以後就叫無憂,小名就叫樂樂好了。”
這會兒這一大家子臉上的喜悅滿滿,甚至都要溢出來一般。
清歡瞧着沒有什麼別的事兒,便也直接回去了。
大年初一,各家各戶並沒有走親訪友,而是在村子裡各家坐坐,互相拜年。村子原本就是顧姓的,初一到了點兒還得去祠堂祭拜。不過,這種盛事清歡是沒有資格參與的。
各姓各家的祠堂,歷來都是不準家族女子去祭拜的。不過若是嫁作他人婦,並且所作所爲也得到了夫家的認可,便能夠去祭拜夫家的祠堂。
對於這一點,清歡倒是沒有任何想法。
初二各家各戶都開始去親戚家走動,準備了年禮來往於各個村鎮之間。由於這會兒的交通十分不便利,有些嫁的遠的女兒便是這樣的日子也是沒辦法回孃家的。
一直到大年初五這一日,挨家挨戶的都開始放起了鞭炮。
這在京城是不曾遇到過的。
縱然偶爾會有幾聲鞭炮聲,卻也很快就消失無蹤,根本不會有這裡這般的動靜。
清歡從房間裡面走出來,看到老太太正站在門口,臉上堆滿了笑意,從前的那些尖刻此刻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清歡問道:“祖母,今兒個是什麼日子?怎麼這麼多鞭炮聲?”
“今天?今天是迎財神的好日子。從前在京城,城裡人都不興這個,我這不是爲了不讓顧府看起來很奇怪,這才每年都沒有放鞭炮。”
原來是這樣,清歡恍惚想起在現代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的場面……
笑了笑,說道:“迎財神了呀!”
中午吃飯的時候,顧世堂問道:“你是不是正月十五之前要趕回京城?”
清歡點點頭,說道:“嗯,京城那邊還有不少事情沒有處理。”
除卻她自己要做的事兒,京城還有許多裴氏留下的產業嫁妝店鋪生意什麼的,都需要過去打點一番。而且,來的時候也答應了楚鈺要在正月十五之前趕回京城的,若是她食言了,真不知道楚鈺會幹出什麼樣的事兒來。
按照他的脾氣,估計會直接策馬跑來這邊也說不定。
這種事兒放在現代那叫秀恩愛,可是放在這個時候,她估計會被這兒的人的唾沫星子給淹死的吧?
顧世堂也沒有留她,只說道:“明日我就把村子裡的一些適齡的孩子都聚集過來吧,你瞧着誰比較有前途就自己挑。不管怎麼樣,不管你會給他們怎麼樣的前程,都比在這兒好。所以不論將來如何,你都問心無愧的。”
其實清歡也沒有想好要將來要怎麼做,又要做些什麼。
聽罷顧世堂的話,她也只是微微點頭而已。
第二日清歡起身用了點兒早膳,“在這兒的日子過的可真快,這轉眼就已經初六了。果然是安逸的時光催人老啊。”
“小姐您都還沒有及笄呢,怎麼就在這兒感慨自己老了啊?”夏暖這話就差沒有直接指着清歡說一句無病
呻吟了。
清歡伸了個懶腰,說道:“我現在都開始犯懶了,而且已經生出了不想離開這兒的心思。這麼愜意安詳寧靜,有的時候想想,就在這兒過了這一生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有一身的醫術,就在這兒行醫,等到年紀大了就收一個有天分的徒弟,將自己的本事都傳授給徒弟就好了。有關於人生這樣大的命題,當真是不能深入的去想去思考,這越是想的多,想到最後就會覺得連或者都沒有太大的意思。
清歡隨意吃了點兒東西,便聽到外面有些動靜。
她開門往院子裡瞅了一眼,簡直驚訝的有些合不攏嘴,“雖然說是今兒個讓他們過來,可是這也太早了吧?”
“小姐,您是不知道這些人對於能去京城的嚮往和激動,奴婢猜想這裡面兒不定有幾個人是一宿沒睡着的呢。”
清歡想了想,也是。
在現代的時候,都有那麼多的北漂去到背景打工奮鬥,就爲了能夠在首都這樣的大都市立足。更何況是現在?京城在這些人的眼中,那簡直就跟聖地一般,會這麼積極的參與這件事兒,確然不是一件兒多麼值得人大驚小怪的。
清歡整理了一下衣服,便邁步走到了院子裡。
下面站着的孩子每一個人都擡起頭,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她。
站在高位,清歡心底忽然生出一股豪情。這種指點江山的感覺,這種手握他人前程生死的感覺,當真是霸氣橫生,難怪天底下這麼多人都想要當上這個世界的主宰,如清歡這樣一個權力慾望並不是這般強烈的人此刻都感覺到有些受到了影響,更何況是自小生活在皇城中的那些天潢貴胄?
爲了那個位置,爭鬥的頭破血流,甚至明明知道失敗的後果逃不過一死甚至是滅族,卻依舊義無反顧。從前清歡不理解,這會兒她卻有了些明悟。
也明白了爲什麼歷史上自願去當太上皇的皇帝那麼少,嘗試過站在最高處的滋味兒,再想要放棄談何容易?
從愣神中回神過來,清歡這纔開口說道:“今日將你們聚集在這兒,想必你們都知道所爲何事了?”
“知道。”
“我一介女流之輩,在京城也沒有什麼權勢,到了京城或許只能給你們提供一日三餐,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你們的一切還是要靠自己拼搏,即便是這樣,你們也跟着我去嗎?”
“是的。”
“好,既然這樣,那就讓我看看你們的潛力吧。這一次我不會帶許多人回京城,約莫十二到十五個人吧,一會兒我會給你們考覈,通過了便回去收拾東西,明日隨我一起離開。”
說完,清歡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紅芍有些好奇的問道:“小姐,您想要怎麼考驗他們?”
清歡說道:“這些孩子人還小,可塑性非常強。但是有些東西,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卻已經打下了烙印,我必須要看看那些印刻在他們身上的痕跡,究竟是什麼,又可用不可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