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衛芷嵐隱在衣袖裡的手顫了顫,但也不過片刻,便恢復如常,淡淡笑道:“我也不知,在北周的時候,倒是沒有聽聞過此事。”
柳霜霜黛眉微蹙,倒也沒有發現衛芷嵐有些許異常,只嘆了口氣道:“沒想到你竟然不知,這幾年,我在西京,但有關於他的事情,仍是關注着,只是西京距離北周太遠,有時候消息傳回來時,已是過了好些時日了。”
衛芷嵐臉上依然含着淺笑,但聽聞柳霜霜說的話,竟有些心虛,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便只能裝作不知道。
“好些年前,我便一直追着他,甚至不惜跑去了北周兩年,卻始終走不進去他的心,也不知是哪位女子,竟能得他看中。”柳霜霜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神色顯得有些落寞,想起北含墨,心中依然感到些許惆悵。
聞言,衛芷嵐輕抿了抿脣瓣,心中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兒,柳霜霜是個很好的女子,若北含墨能與她在一起,也是一段好姻緣,只可惜命運弄人,這些年過去了,柳霜霜依然沒能忘記北含墨,可見其對他用情至深。
“芷嵐,你在北周這幾年,可是有見過他麼?”柳霜霜擡頭,眸光凝視着北含墨,心中對於北含墨仍是沒有放下,即便在西京,也很想從衛芷嵐嘴裡,知道有關於他的近況。
衛芷嵐沒有說話,心中思襯了片刻,方纔淺笑道:“沒有見過,他是皇上,我在北周,不過是個身份普通不過的人了,又如何能見得他?”
語罷,柳霜霜低垂着眉眼,心中竟有些許失落,轉念一想,衛芷嵐說的話,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她在北周,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又怎能見到北含墨呢?
“芷嵐,以前我一直以爲,憑着我的美貌以及才情,但凡是我喜歡的男子,定然不會拒絕我,可沒想到,這些年過去了,他依然不爲所動,我以爲他是不在乎兒女情長,不想因此而耽擱了自己的大業,卻沒想到,像他這樣強大的男人,總歸是有自己喜歡的女子,不過是緣分未到而已。”柳霜霜自嘲一笑,眸光滿是傷心之色,竟讓人不忍再看。
衛芷嵐張了張嘴,似是有話想說,但想起北含墨面對自己時深情的眸光,一時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此刻面對柳霜霜時,心中情緒複雜難言。
“我以爲自己能夠忘了他,因此,這些年有關於他的消息,我都不去聽,但卻又總是忍不住,每當聽到有關於北周的消息,但凡聽到他的名字,心中都會歡喜許久。”柳霜霜苦笑,傷懷道:“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西京也不乏追求我的男兒,卻始終難以將他忘記,即便我無數次的對自己說,要將這段感情放下,卻根本就做不到,有時候,我真想找個人隨隨便便的嫁了,許是便不會折磨自己了,但真當這般想的時候,心中卻始終邁不過這個坎兒。”
聞言,衛芷嵐心中緊了緊,一雙美眸看向柳霜霜,輕嘆道:“婚姻大事,豈可隨便找個人嫁了?若是暫時還忘不掉,便不要再去想這些了。”
柳霜霜自嘲一笑,繼而擡頭凝視着衛芷嵐,莞爾道:“你說得對,我總不能因爲他的不喜歡,便隨便嫁了人。”說完,柳霜霜又笑了笑,“芷嵐,你這次回了西京,便不會再離開了吧?”
衛芷嵐沉默,對於柳霜霜的這個問題,她心中並沒有答案,當初在北周,若不是因爲衛芷晴母子被劫走,自己也不會回西京,更不會回皇宮,如今,衛芷晴依然沒有下落,心中擔憂,自然是還不能離開,但若是等到人找到了,自己還會不會離開西京,衛芷嵐並不知道,這段時日,趙胤待她,極是溫柔,有時候衛芷嵐甚至感覺像是一場夢,即便心中仍想回北周,但只要想起趙胤傷痛的眸光,心中便很不是滋味兒。
瞧着衛芷嵐半天都沒有說話,柳霜霜輕輕推了她一下,又笑道:“芷嵐?”
聞言,衛芷嵐這才緩過神來,悵然道:“我也不知道,最近這段時日,心裡亂的很。”
“留在西京吧。”柳霜霜低嘆一聲,頓了頓,又道:“若你真的離開了,他會難過的……”
衛芷嵐沒有說話,頓了好一會兒,方纔道:“等尋到我姐姐的下落再說吧,西京終究不是我想要待下去的地方,等到找到她了,許是會離開也說不定。”
語罷,柳霜霜也不知如何再勸,深知衛芷嵐如今與趙胤兩人的隔閡,並不是很容易便能解開,便不再多言,繼而似是想起了什麼,嘆道:“晴姐姐的事情,我倒也問過胤哥哥了,可惜了非然這孩子……”
聞言,衛芷嵐眸光閃過一抹傷痛之色,冷聲道:“如今,我只希望姐姐沒有出什麼事纔好,但傷害非然的人,我定然是不會放過的。”
“這個蘭貴妃倒真是有些手段,好幾年我見過她,便知曉定然是個頗有心計的,倒是沒有想到,她竟然隱藏的如此之深,不僅會武,且武功高強。”柳霜霜眉目寒冽,沉聲道。
“我也小看她了,當年丞相府被屠滿門,清雪宮也被禁衛軍把守得密不透風,若不是牀底下密道,怕是早就去見了閻王了。”衛芷嵐秀眉緊蹙,繼而語氣滿是擔憂道:“我姐姐定然是在她手裡,蘭貴妃與我有怨,卻沒想到她會將姐姐與非然劫走,如今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她這人向來便心機極重,不然也不可能避開皇上派出去的人,安全的躲過了搜查,前幾天查到人在汴楚,但具體在什麼地方,卻是不知曉。”
“芷嵐,莫要太擔心了,晴姐姐性子溫婉,心地善良,應是個有福之人,不會有事的。”柳霜霜安慰道。
衛芷嵐容色淡淡,語氣沒什麼情緒道:“但願她能平安無事,若是受了傷,傾其一生之力,我都不會放過蘭貴妃。”
即便是如此清清淡淡的語氣,但衛芷嵐說出的話,但仍是讓人感到心驚,這段時日,衛芷嵐也是這般安慰自己,但在沒有真正看到衛芷晴,不能確定她安危之前,總是感到難以安心。
……
龍承宮——
泗水鎮距離汴京並不遠,快馬加鞭不過一日便能到,幾天的時間,劉安已是回了皇宮,將事情仔仔細細的查了一遍,發現了些不對勁,便立刻去了龍承宮,見了楚雲晗。
“皇上,奴才親自去了泗水鎮,的確是發現了些可疑之處。”劉安道。
“仔細說來聽聽,不準有絲毫遺漏。”楚雲晗背靠着龍椅,語氣聽不出喜怒。
“是。”劉安低聲回道,繼而腦海中認真回憶了一番,復又道:“皇上,奴才親自去了泗水鎮,在清暑山莊,發現了一處地下囚室。”
“囚室?”楚雲晗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知爲何,心竟感到有些緊張。
“是,奴才去的時候,這處底下囚室,已是空無一人,但地上仍殘留着些許血跡。”劉安如實道。
聞言,楚雲晗皺眉道:“你還發現了什麼?”
“除此之外,便再沒有了,囚室的地面上,血跡早已乾涸,想必已是有些時日了,裡面還有兩處鐵籠,不知是關押人還是獸。”
楚雲晗薄脣緊抿,沒有說話,良久,方纔沉聲問道:“你可知,之前皇后出宮去了泗水鎮,這清暑山莊,可是去過?”
“皇上,奴才不知,只知曉皇后娘娘在您回宮之前,便離宮去了泗水鎮,但具體去了哪裡,並不知曉,因爲,皇后娘娘的行蹤太過隱秘,不好查。”劉安回道。
語罷,楚雲晗黑色的眼睛,透過一抹精光,赫連雪在後宮生活了五年,幾乎沒有獨自出宮過,但這次,不僅出了皇宮,且還故意隱藏了自己的行蹤,若不是有事,又豈會這般?
“派些人去鳳棲宮,暗地裡盯着皇后,注意她最近的動靜。”楚雲晗沉聲道。
劉安低聲應是,便退出了內殿。
一時間,殿內寂靜無聲,楚雲晗臉上情緒難辨,聽聞方纔劉安說的話,心便沉了沉,此時,楚雲晗只希望,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但想起劉安說的囚室,以及地面上早已乾涸的血跡,心便感到很是不安,但願他的猜想是錯的,也希望赫連雪與這件事沒有關係,僅僅是蘭貴妃一人所爲,不然,赫連雪定然會爲此事付出代價!
……
黑暗的囚室裡,暗無天日,沒有絲毫光線,陰暗潮溼的可怕。
衛芷晴已經是被關了兩個月了,這兩個月,對她來說,便像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從那一日,蘭貴妃與赫連雪離開之後,倒也沒有再折磨過她,但因着不知楚非然去了何處,衛芷晴擔憂着他的生死,內心便像是在冰與火中煎熬,每日每夜的折磨着她。
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囚室中,衛芷晴不是沒想過死,但每當想起楚非然,衛芷晴頓時便清醒了,若是她死了,非然還那般小,又當如何?想起赫連雪惡毒的眸光,衛芷晴心中便滿是恐懼,要是非然進了宮,遲早會丟了性命……
衛芷晴不敢去想,便只能努力的讓自己活下去,唯有如此,以後許是還能再見到非然,想到此,心中便抑制不住悲傷,沒想到自己在燕州安穩的生活了五年,以爲遠離了這些是是非非,但卻沒想到,最後仍是被捲了起來,且還如此悽慘。
當日被毀容時鑽心的痛,如今已是在臉上形成了十幾條猙獰扭曲的傷疤,衛芷晴素手撫摸着自己的臉頰,指腹間似乎還能感受到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跡,倏尓,衛芷晴輕輕咳嗽了兩聲,粗糙低沉的嗓音,完全不復往日的空靈,在這黑暗的空間中,顯得越發刺耳。
衛芷晴苦笑,從那日被毒啞了嗓子之後,她便時常會咳嗽,嗓子也經常感到難受,似乎在昭示自己,從今往後,再也不能說話。
……
一個月之後,北含墨已是來了西京,正值八月份,比起北周,西京更要涼快些,北含墨騎馬進城之時,已是傍晚了。
街道上人潮人涌,繁華熱鬧,兩旁不斷有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北含墨牽着馬,不緊不慢的在往前走,因着清秀俊雅的外貌,頓時便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但他去渾然未覺般,依然大步朝前走。
距離上次來到西京,已是時隔四年多了,還是趙胤當初即位的時候,自己前來恭賀,卻沒在西京待上幾天,便回了北周。
湘兒,你還好麼?
似是想起了衛芷嵐清麗含笑的容顏,北含墨輕輕勾了勾嘴角,黑色的眸光看向前方,便連眉目間都染了幾分笑意,明明纔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但自從衛芷嵐回了西京,北含墨便感覺,時間是從未有過的漫長,此番前來西京,知道的人並不多。
北含墨嘆了口氣,擡頭看向湛藍的天空,只希望這次前來西京,衛芷嵐能夠隨着自己回去北周,北含墨明白,自己這麼着急前來西京,便是因爲衛芷嵐,怕她在趙胤的身邊待久了,以後便留在皇宮了,這才下定了決心,親自來了西京。
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北含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想起很快便能見到衛芷嵐,眸光變得愈發溫柔,便連身邊跟着的隨從,瞧着北含墨臉上含着笑意,似乎心情極好,心中不禁感到疑惑。
臨仙樓二樓的雅間——
柳霜霜斜靠在美人榻上,姿態妖嬈,神色慵懶,塗着蔻丹的青蔥玉指,輕輕將一側的窗戶推開了些,順着這個角度看下去,正好便能將熱鬧的街景盡收眼底。
恰時,柳霜霜似是有些倦了,正欲閉上眼睛睡一會兒,眸光卻不經意間掠過街道上一抹青色的身影,頓時,睡意頓消,整個人立時便清醒了過來。
柳霜霜忙坐直了身子,一雙春水般的美眸便向下看去,正好便見到街道忠心,那一抹令她朝思暮想,熟悉且陌生的身影,一時間,柳霜霜似乎感覺自己身子夢中,連忙閉上了眼睛再睜開,卻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街道上車水毛龍,人來人往,但北含墨氣質出衆,一襲青衣,身姿挺拔,優雅從容,像是行走在江南煙雨中,即便周遭喧囂嘈雜,北含墨似乎完全與之隔絕,在人羣中,顯得極是耀眼奪目,讓人無法忽視。
柳霜霜美眸中滿是不可置信,完全沒有想到北含墨竟會突然出現在北周,這熟悉且陌生的身影,曾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柳霜霜一度以爲是自己眼睛花了,但卻又是那般真實,讓她的視線根本就捨不得移開。
此時,柳霜霜竟很想立刻衝下去,見北含墨一面,但想到當年他的無情拒絕,眸光閃過一抹痛色,也不知北含墨怎會突然出現在西京,從當年自己離開北周,如今已是過去了好幾年,當初,他沒有愛上自己,如今,又還能有機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