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衛芷嵐買了處宅子,與謝遠之說過之後,次日,她便離開了謝府。
將收拾好的東西,全都搬去了新宅,衛芷嵐頓感一身輕鬆,以後這處宅子將成爲自己的新家,從此便在這北周過着簡簡單單的生活。
衛芷嵐嘆了口氣,擡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便走出了房間,院子裡,阿蘿與阿綠。兩人正在打掃堆積滿地金燦燦的落葉。
因着已是秋日,天氣也不似盛夏那般悶熱,便連空氣裡也夾雜着一絲涼爽之意,衛芷嵐淡淡一笑,擡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如今,因着之前在京兆伊府邸拿的銀票,雖然被北含墨坑去了一半,但買了這處宅子仍有剩餘,但這餘下的銀票,雖說夠用,但也遲早會有用完的一天,衛芷嵐這兩日一直便在想這個問題,若想要長期在北周生活下去,定然是不能缺少銀兩,但總不能每次沒錢,都去做賊吧?
之前自己偷溜進去京兆伊府邸,便被北含墨抓了個正着,若是再去其他人的府邸,許是又會碰到北含墨這討厭的傢伙;畢竟,衛芷嵐感覺這人應是對自己起了疑心,許是派了人盯着她,且衛芷嵐之所以會去京兆伊府邸盜竊,也是因爲知曉京兆伊好貪污,這些年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
……
連續過了好幾天,這日,衛芷嵐方纔用過了午膳,蹙眉想了良久,便決定不再耽擱,走出了宅子,便直接去了臨江閣,與盛華樓的主人見面。
此刻,因着是正午過後,街道上仍有不少行人,衛芷嵐沒走多久,便到了臨江閣,直接便上了二樓。
先前衛芷嵐買宅子的時候,便想到了這件事,因此也特意留意了些,便無意間打聽到這北周都城有一家較爲有名的酒樓要轉賣,衛芷嵐原先也沒太放在心上,但從離開了謝府之後,便越發深刻的意識到這個問題,因此便想法子與這酒樓的主人相約在了臨江閣,以此談判價格。
衛芷嵐上了二樓,便直接拐了個角,走近了最裡側的雅間,擡手輕輕敲了敲房門,便聽聞裡面響起了一道清朗如玉的聲音:“進來。”
聞言,衛芷嵐一怔,但也不過片刻,便恢復如常,繼而便輕輕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衛芷嵐原以爲這盛華樓的主人,定然是個油頭滿面的中年大叔,卻沒有想到竟是是一個如此年輕的男子,且長相也是頗爲俊秀。
聽聞漸行漸近的腳步聲,男子微微擡起了頭,清朗的眸光看了衛芷嵐一眼,便禮貌的站起身,溫和笑道:“姑娘請坐。”
衛芷嵐倒也沒有絲毫拘束,便在男子對側坐下,淡然如水的眸光打量着他,但見這名年強男子,行爲舉止間都極爲有禮,完全想不到如此竟然會是酒樓的主人。
“姑娘,喜歡喝什麼茶?”男子笑了笑,若是別人,許是會因着衛芷嵐如此普通的容貌而嫌棄,但男子卻絲毫沒有流露出輕蔑的神色,反倒很是有禮。
“既是公子請客,我隨意。”衛芷嵐淺笑,心中不由得好奇,但看這人的容貌,與身上透着淡淡冷冽氣質,倒不像是普通人。
聞言,男子淡淡一笑,便擡頭看向衛芷嵐,又道:“臨江閣的茶極是有名,尤其是朔陽的茶,算得上是茶中極品了,姑娘若是喜歡,不妨便喝這個如何?”
衛芷嵐笑了笑,“朔陽茶極是名貴,今日公子怕是要破費了。”
“既是姑娘願意喝,在下自然不會在意這些。”男子溫和一笑,繼而便吩咐了店小二上茶。
衛芷嵐秀眉微挑,一雙美眸凝視着面前含笑的年輕男子,心中沉思了片刻,仍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你便是盛華樓的主人?”
“姑娘此話,可是不太相信?”男子笑了笑,面上也不惱,語氣極是溫和。
衛芷嵐點了點頭,如實道:“不是不相信,而是感到有些意料未到。”
“是在下長得讓姑娘不相信麼?”男子眸光盯着衛芷嵐,問道。
“公子長得太過清秀,倒像是讀書人,實不像是酒樓的主人,我原以爲這盛華樓的主人,定然是一位年過四十的中年大叔,倒是沒想到公子竟是如此的年輕。”衛芷嵐淺笑。
“姑娘說的不錯,在下的確是讀書人,但讀書人難道就不能是酒樓的主人麼?”男子脣角含笑,臉上的笑容,便如冬日暖陽般,不由自主便能讓人心中一暖。
衛芷嵐脣角綻開淡淡的微笑,便不再與他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直接道:“既然公子是盛華樓的主人,今日我邀你前來臨江閣,便是想與你談一談將酒樓轉讓價格的事。”
說話間,便有茶小二將方纔點的朔陽茶呈了上來,男子淡淡一笑,便接過了茶小二手中的茶盞,溫和道:“我自己來。”
“公子慢點,小心燙。”茶小二囑咐一句話,便立刻退出了雅間。
“朔陽茶葉趁熱纔好喝,冷了便不好喝了,會有淡淡的苦澀感。”男子微微一笑,像是在與衛芷嵐說話,又似是在自言自語。
說罷,男子便先給衛芷嵐到了一杯茶,繼而再將自己面前的茶杯斟滿。
衛芷嵐淡淡的眸光凝視着他,倒也沒有說話,卻是擡手端起了茶杯,送到嘴邊吹了吹,方纔輕輕啜飲了一口。
“不知姑娘感覺味道如何?”男子笑了笑,清朗的眸光盯着衛芷嵐,似是頗爲好奇她接下來的回答。
聞言,衛芷嵐微微抿了抿脣,方纔不過是喝了一小口,但嘴裡似乎仍有淡淡的茶香縈繞,不由得笑道:“公子說的不錯,這朔陽茶的確是茶中極品,很是好喝。”
“怎麼個好喝法?不知姑娘可否說一說,因爲在下是愛茶之人,還望姑娘不要介意。”男子輕輕一笑,俊秀的容顏竟越發顯得生動。
衛芷嵐輕輕勾了勾嘴角,便慢慢回味道:“朔陽茶有着淡淡的清香,起初聞着並不明顯,但喝到口中,這股清香便在喉間散發開來,其後便脣齒留香,久久不散,再者這泡朔陽茶的水,應是高山上的泉水,因此,入喉便越發甘甜。”
男子面色一訝,似乎沒想到衛芷嵐竟會說的如此透徹,原先還以爲她方纔說的話,不過是隨意奉承而已,卻沒想到竟還真喝出了這茶中的門道。
思及此,男子向來雲淡風輕的眸光,不由得細細打量了衛芷嵐起來,但見她面容普通,但舉手投足間,卻又極是優雅從容,全身透着淡淡的清冷氣質,與她的長相極爲不符合,有着雲泥之別。
一時間,男子不禁感到好奇,倒是沒有想到如此平凡普通的女子,卻能懂茶,且還是如此名貴的朔陽茶,普通人怕是窮其一生也喝不到,但她卻能品出來,若非常年浸透茶藝,便是身份尊貴者,因此纔對這朔陽茶有所瞭解,但瞧着這名女子普通的不能人再普通的容貌,男子又不得不懷疑自己的猜想是錯的。
衛芷嵐淡淡一笑,自是知曉他心中在想些什麼,着朔陽茶雖是茶中極品,但卻生產北周,大夏也有,但價格比之北周,還要高出許多,衛芷嵐以前的確喝過,那還是在景王府的時候,趙胤不嗜酒,但卻猶愛茶,無論是何種名貴的茶,他幾乎都喝過,因此,衛芷嵐便對茶有着一定的瞭解。
且趙胤登基爲皇之後,那時候他還沒有納妃選秀,也沒有充盈後宮,兩人大婚不久,他便會時常來鳳雎宮,衛芷嵐便會殿外練劍,趙胤則會坐在大樹下焚香煮茶,亦或是彈琴作畫。
似是回憶起了往事,衛芷嵐眸光隱隱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雖不過是轉瞬即逝,但還是被坐在對面的男子捕捉到了,脣角的笑意不由得越發深了。
“姑娘?”男子輕輕開口喚了衛芷嵐一聲。
聞言,衛芷嵐這才緩過了神,但見男子正眉眼含笑的盯着自己,不由得輕咳了兩聲,便又繼續道:“公子,今日我邀你前來,便是與你商議酒樓價格的……”
衛芷嵐話還沒有說完,男子便輕笑了起來,似乎心情極好。
一時間,衛芷嵐竟有些捉摸不透他心中的想法,便也不再說話。
倒是男子單手端着茶杯,輕輕晃了晃茶水,便笑看向衛芷嵐,溫和的聲音道:“姑娘既是懂茶之人,在下是愛茶之人,既然今日與姑娘在臨江閣見了面,也算有緣,在下便不與姑娘談價錢了。”
聞言,衛芷嵐秀眉微蹙,竟有些不太明白男子話中之意,心中思襯了片刻,方纔問道:“不願意談價錢?公子是還沒想好,不願將酒樓轉賣了麼?”
男子笑的溫和,眉目舒展而愉悅,輕聲道:“不是不願意轉賣酒樓,而是這酒樓我不收你的錢了,我自願轉讓給你。”
語罷,衛芷嵐不由得愣了愣,竟沒想到自己來一趟臨江閣,便是想與這盛華樓主人談個最低的價錢,以此將酒樓買下來,若是經營得好,以後自己在這北周,便是吃穿不愁了。
且這盛華樓在都城,本就是較爲有名氣,原先衛芷嵐還想着要是將這酒樓買下,定然要花費好大一筆銀兩,因此來的路上,心裡也是想了好些個法子,諸如見到這盛華樓主人,自己要如何勸說之類的,但此時卻是沒想到這人竟願意轉讓給她,且還不收錢?
衛芷嵐感覺自己方纔應是聽錯了,俗話說得好,天下可沒有白掉的餡餅,這名年輕男子,自己與他素不相識,如今不過才僅僅一面而已,又怎麼會突然便將酒樓自願轉讓?
思及此,衛芷嵐笑了笑,眸光盯着對面的男子,便直接道:“公子莫非是在與我開玩笑?”
“在下從不與人開玩笑。”男子溫和一笑,繼而瞧着衛芷嵐面上似有些不大相信的表情,也知曉她心中的疑惑,便又道:“在下方纔說過,姑娘是懂茶之人,在下是愛茶之人,因此在下因着姑娘懂茶,心中感到與姑娘甚是投緣,便自願將酒樓轉讓給姑娘。”
衛芷嵐輕抿了抿脣瓣,瞧着男子面色認真,倒不想是在說謊,尤其是他一雙澄澈的眼眸,似乎無論說任何話,便能讓人不自覺的相信。
“即便如此,我與公子素不相識,今日也不過是初次見面而已,實不應接受公子如此好意。”衛芷嵐婉拒道。
“姑娘客氣了。”男子笑了笑,瞧着衛芷嵐神色認真,便繼續道:“姑娘不必有後顧之憂,在下既是願意將酒樓轉讓給你,定然會安排好一切。”
“多謝公子,但我向來不喜歡佔人便宜,公子的好意心領了,但這酒樓轉賣的價格,該談還是得談。”衛芷嵐淡淡一笑,雖然方纔驚訝於男子竟會突然將盛華樓平白無故的贈予自己,但此時已是緩和了情緒。
“既姑娘如此說,在下便也不強求了。”男子眉目溫和,俊秀的容顏含着淺淺的笑意。
衛芷嵐蹙了蹙眉,心中總有些疑惑,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公子的盛華樓,我先前便已是瞭解了些許,在這都城也是頗爲有名,這些年來也盈利了不少,不既然酒樓的生意如此之好,我實不明白公子爲何會突然轉賣?”
男子溫和一笑,倒也不隱瞞,如實道:“因爲在下缺錢,所以纔會想將酒樓轉賣出去。”
聞言,衛芷嵐頓時感到無語,想起這人方纔還說要將酒樓自願送給他,這會兒卻說缺錢,豈不是言語不實嗎?也不知這說的話,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似是看出了衛芷嵐心中的想法,男子微微一笑,便輕聲解釋道:“姑娘莫要誤會,在下方纔說要將酒樓自願轉讓給你,可是說的真話,但既然姑娘不願意接受,在下便也不好強迫姑娘了。”
“你不是缺錢麼?”衛芷嵐挑了挑眉,也不覺得話語中有何不妥,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男子溫和笑道:“是缺錢,但若是姑娘願意接受在下的好意,經營這酒樓,在下雖是缺錢,也會想些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