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一把摟住一臉嬌態的女兒,忽的正了正色道:“沒想怡姐兒竟真做出了這般不要臉面的事情!好端端的一個女兒家,怎會與皇子廝混在一起了!”
沈靜初忽的想起那日,書房之外,男女交錯的歡愛聲音飄入了她的耳朵,男人與女人的對話彷彿猶在耳畔。
“……殿下……嗯……”
“……嗯哼……”
“殿下,你幾時娶我過門,你答應我的,我幫你將姐姐娶過門以後,你就納我爲妾……”
“此事不急……”
雖說此事定是李世珩勾了沈靜怡在先,但沈靜怡也絕非善茬,否則怎會因嫉妒成恨,竟不惜將她這個嫡姐推入池塘!
她猶記得冰冷的池水灌入她的五官四肢,那是一種怎樣的冰涼,將她身體的溫度一點一滴吞噬殆盡,直至身體再也沒了一絲溫度,眼前一片黑暗,似乎再也看不到光明。
那一刻,她以爲自己已經死了。
可是上天竟如此憐惜她,讓她有重新再來一遍的機會!
事實上,她真的死過一回了,從身,至心。她發誓,她再也不要被人利用,再也不要成爲李世珩奪嫡的工具,她更要讓李世珩與沈靜怡兩人因此而付出代價!
雖然,當她親見沈靜怡因此而受了委屈,始終是有些於心不忍,一個未嫁女子,竟被人驗了身子,無需想也知是如何屈辱之事。事後又被那吃幹抹淨之後棄如敝屣,心中究竟會有多悽苦。轉念一想,這些卻都是她的咎由自取,若不是她不潔身自好,若不是她心懷不軌,又如何會被李世珩利用的如此徹底!
心中不由自主對李世珩更加厭惡了幾分,前世她到底是如何瞎了狗眼,竟會看上李世珩這等卑鄙無恥的男人!竟還爲了她,不顧祖父祖母父親母親的強烈反對,誓要非君不嫁,前世的她,到底是有多可笑,多缺心眼!
沈靜初低了低眼皮,斂去了心中涌來的複雜情緒,淡淡道:“上回見怡妹妹在客棧外面雲鬢不整的樣子,靜初已經料想怡妹妹有可能做了一些有損家聲之事。怡妹妹與張姨娘一直對靜初與母親心懷不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大約怡妹妹是想攀上高枝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吧。”
寧氏“嗤”了一聲,不屑:“沈家的女兒,自不會嫁的太差,若是嫁的不好,豈不是損了我這個當母親的臉面了!這般攀高枝,對她對沈家都沒有任何好處,倒是毀了她以後的日子了!”
寧氏回想了一下方纔李世珩的臉色與表情,以及他的所言所行,又道:“依方纔的情形看來,那大皇子是個無情無義之人也不見得有多喜歡怡姐兒,恐怕怡姐兒嫁了過去,也未必有福可享今日這般折騰了一番,倒像是個要吃苦的親事。”
沈靜初握了握寧氏的手,寬慰道:“母親不必擔心,怡妹妹自有自己的福氣。況且這人是她選的,好與歹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被沈靜初這麼一說,寧氏彷彿忘了方纔的擔憂,她戳了戳沈靜初嬌俏的臉蛋兒道:“怪事兒了,明明靜初才十三歲怎地就懂這麼多了連‘好與歹只有她自己知道,這般的話也說的出,彷彿你成過親似的。”
沈靜初說的沒錯成親這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別人看的如何風光豔羨,心裡的苦清卻只有自個兒才知道。這些年來,羨慕她是安遠侯府長房嫡妻的夫人們多如過江之鯽,可是沈弘淵的生性冷淡,夫妻兩人相敬如賓,外人卻是不知。更何況,她心中自知,原本沈弘淵屬意的便是劉姨娘,不過是劉姨娘的家世配不上他,而她又出現的恰巧,家世又與安遠侯府相當,才被沈府相中了,娶了過門。
這些年來,沈弘淵心中一直都是偏愛劉姨娘那房人,不過明面上做的好看,不至於落了個“寵妾滅妻”的罪名罷了。直到最近·……
最近,自從那日的契合以後,兩人的關係才親密了些,可是她心知,劉姨娘的地位不可動搖,更何況,也不知他幾時,便會厭倦了想到這裡,寧氏心中不禁黯然。
沈靜初聽到寧氏這般說來,想起前世的事情,臉上一僵,心中忍不住有些悲從中來。嘴上卻道:“靜初如何知道呢,不過是眼見這些年來豔羨母親的人多,但是母親身爲安遠侯世子夫人、沈家長房嫡妻的心酸,又有誰能得知呢!因此纔有了感嘆罷了·`····”
“靜初……”寧氏一把將沈靜初摟進,她的話,一下擊中了寧氏內心的脆弱之處。沒想到她的女兒,這些年來一直都把她的心酸苦楚看在眼內。寧氏眼睛一澀,幾乎要落下淚來。
“母親······”沈靜初在寧氏的懷中磨蹭了幾下,安慰道:“母親不必難過,過去種種不快已是過去,今後女兒定不會讓母親再受半分委屈!”
“嗯……”
母女兩溫情了半晌,到了晚膳時間,沈弘淵及沈元勳兩人回了錦苑一同用膳。
長房出了這等醜事,沈弘淵一直默默不語,寧氏三人也不敢亂言,氣氛就這麼冷着。用完膳,還是沈弘淵首先打破了沉默,開口道:“今晚我在錦苑下榻。”
寧氏有些不敢置信,驚喜的擡頭看着沈弘淵。她以爲今日之事她有錯,沈弘淵會因此惱了她,今晚會去劉姨娘那裡溫存一番······
她甚至胡思亂想,沈弘淵會否因了此事,斷了前兩日的那般恩愛契合,沒想到,沈弘淵並無因此事而遷怒於她。
沈弘淵見到寧氏的表情有幾分惶恐,知道方纔過於嚴肅的表情嚇壞了妻子,淡淡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我有事跟你們母親單獨說。
沈元勳與沈靜初應聲退下,丫鬟婆子們也識趣的退下,輕輕的關好門。
沈弘淵這纔開口道:“長房出了這等醜事,皆因你這個母親平日裡對庶女們管教不嚴,你是世子夫人,如今母親也將管賬的事情交與你,以後你便是要擔起這個家了,幾個庶女你定需好好管教,長房切不可再出此等損了顏面的醜事,知道麼?”
寧氏自知有錯,低低應道:“妾身知錯,以後妾身必定會恪守本分,克己盡忠,好好教導幾位姐兒,不會再讓長房傳出此等不堪之事。”
沈弘淵又道:“怡姐兒的親事,就這般定了下來。父親的意思是讓他們儘快完婚,以免醜事被揭了出來。至於親事的細節,你再仔細琢磨琢磨,與大皇子那邊好生商量……不過,既然只是嫁個庶女,大皇子不過是娶個側妃,也無須過於鋪張,一切從簡便可······”
寧氏瞬間明瞭沈弘淵與老太爺的意思。這頭親事實非他們所願,大概也非那大皇子所願,所以他們想要低調些行事。她點頭應是。
沈弘淵又道:“至於初姐兒,父親與我皆是不願她嫁給大皇子,今日那大皇子實是厚顏無恥,怡姐兒分明就是他的人,卻拒不承認,還想拿初姐兒的親事作爲要挾。若非顧及皇上,又念在此事對沈家家聲有損,方纔決不會如此忍氣吞聲。幸得初姐兒也通透,看出大皇子的那些小算盤……”
寧氏一邊低頭一邊聽着沈弘淵緩緩道來,心中驚異他所言竟與靜初所言無異。果然老太爺他們早就看出大皇子的心懷不軌,不過礙於情面不戳破,倒是由靜初說來,反倒不損了雙方的面子,心中不由得驚歎靜初的聰慧。
念頭一轉,心下忽的生了幾分狐疑。爲何老爺忽的如此坦白告知她這些事情?他平日裡甚少將他心中所想告知於她,今日是怎麼了?
寧氏靈光一閃,莫非是因爲今日自己因爲大皇子求娶靜初一事過於焦急而失了態,而老爺此番的話,難不成、難不成是在寬慰她,讓她不必擔心?
寧氏猛然擡頭,剛巧撞見沈弘淵向來冷靜淡定的臉上竟然有一分窘迫,心中一喜,卻更加肯定方纔乍現的靈光,應是無錯。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弘淵,沈弘淵卻被她如此大膽的探詢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撇開頭,仍是加了句:“靜初的婚事,你不必擔憂,我沈弘淵決不會讓自家女兒受委屈的。”
寧氏心中歡喜,感動道:“老爺,謝謝…···”
沈弘淵不自在的撇撇嘴:“謝什麼呢,靜初是我的女兒,我自是要爲她做主的。”
不知爲何,沈弘淵的表情明明仍是一如既往的嚴肅的緊,此刻入了寧氏的眼,竟覺得沈弘淵可愛的緊。她不由自主的偎了過去,低聲道:“老爺……您……不惱妾身了?”
沈弘淵仲了仲手,接過寧氏嬌軟的身子,嘴上問道:“惱什麼?”
“不中用?”沈弘淵雙脣微彎,聲音有着幾乎不可察覺的笑意,“如何不中用?我倒覺得····…中用的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