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初與明佑軒收拾妥當,便去了前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該來的事情始終要來,沈靜初並不認爲有什麼可怕的。
兩人走到前廳,已見顧氏安然坐好。顧氏見了沈靜初便一如既往的招手讓沈靜初在她身旁坐下,兩人隨意的閒聊着。只是等了許久,始終不見太夫人過來。一旁的靖王爺見時辰不早,而太夫人也甚少誤了用膳的時辰,便派了小廝去南山苑請太夫人。
沈靜初心知太夫人定是因爲方纔那事惱怒在心,所以故意使些小性子呢。但見顧氏神色無異,似是不因此事而擔憂,沈靜初便也淡定如常,坐在那裡等着小廝回來。
小廝不一會便獨自回來,沈靜初亦料到太夫人並不是這般容易請了過來,恐怕是要她和顧氏向她道歉認錯纔可能罷休,卻只待小廝看他如何回稟。不料小廝卻臉色大變,氣喘吁吁道:“王爺,太夫人說要去西郊的莊子裡小住幾日,如今正在收拾東西呢!”
什麼?!前廳的幾人皆是一驚。靖王爺已經站了起身,朝着外頭走着道:“我去南山苑瞧瞧。”
“王爺。”顧氏出聲喚住靖王爺道:“今日一事是妾身惹怒了母親,應由妾身去向母親認錯纔是。”
“父親,母親。”沈靜初亦站了起身道:“今日一事原是因兒媳而鬧出來的,母親不過是替兒媳說了幾句話罷了,理應由兒媳去向祖母認錯纔是。”
明佑軒卻按住沈靜初。朝着靖王爺道:“將那兩個丫鬟調去廚房是兒子的安排,不想納妾亦是兒子的意思,與母親和靜初無關。祖母要責罰,理應責罰兒子纔是。母親與靜初沒有半點做錯之處。”
見妻子兒子兒媳都爭着將過錯攬上身,靖王爺有幾分哭笑不得。他們都沒有錯,難道他會說,錯的人是太夫人麼?他知道太夫人想要給他,甚至是兒子安排通房,亦是爲兩人好。只是這般的好,沒有考慮他們的感受,沒有考慮他們是否真的需要。真的想要,只一味的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他們身上。可是他們能說太夫人錯了麼?亦是不能。她的出發點,是好的。
“你們都別去了。”靖王爺冷靜的吩咐道:“由我去跟母親談談吧。”
“王爺。”顧氏道:“只怕王爺一人前往,母親會認爲我們誠意不夠。只會堅定母親離開的心意。”
靖王爺安慰道:“放心。母親不是真的想走。母親見了你們,指不定會更加生氣,還不好說話呢。難不成你們要爲了讓她消氣,而委屈自己的意思,從了母親?若不是的話,便由我去說服母親便可。”
聽得靖王爺這般道來,三人也不再勉強,由得靖王爺一人前去南山苑。
到了南山苑。靖王爺見太夫人一人坐在炕上,其餘的丫鬟忙忙碌碌的在收拾東西。便賠着笑上前道:“母親怎麼忽然想起要去莊子裡住呢?也不提前跟兒子說說,好讓兒子好生準備。如今天色已晚,夜路不便,不如明日再啓程可好?”
太夫人看來看去只看見靖王爺一人前往,卻不見顧氏沈靜初的身影,心裡頭更是憤懣不已,在心愛的兒子跟前也沒有遮掩絲毫,只道:“這王府已經容不得我了,我自然是要早早的收拾包袱走人,免得日後被人趕出府,被人笑話!”
靖王爺笑着道:“在王府裡頭母親最大,有誰敢將母親趕出府呢!而且王府上下人人對母親都十分尊重,母親可莫要胡思亂想了!”
“我胡思亂想?”太夫人的火氣“噌”一下子便上來了:“今日不是你的好媳婦指着我的鼻子對我破口大罵?不是她說我爲難軒哥兒和孫兒媳?不是她說我礙着軒哥兒小兩口了?不是說我討人嫌了?怕是你的好妻子不僅僅是責怪我多管閒事,更是對我以前想給你塞通房的事情甚爲不滿,記恨至今!”
“怎麼會呢!”靖王爺討好的笑着道:“母親都是爲了我和軒哥兒好,我們自然是知道的。不過軒哥兒着實是不想要通房,這也是他個人的選擇,況且沈氏纔有了身子骨,母親就在她跟前提通房的事情,這樣對孩子不好。至於啊瑾,她並非有意的,也不會因爲以前的事情放在心上,她不過是緊張沈氏肚子裡的孩子,她的嫡長孫罷了,若是說錯了什麼話,還望母親海涵,莫要惱了她纔好!”
太夫人冷哼了一聲道:“我纔不敢惱了她!她可是靖王府的王妃,是你的好妻子!我又如何又資格惱了她!”
靖王爺笑着道:“不管她是誰,都是母親的兒媳,自然要聽從母親的教誨。母親大人有大量,便就看在未出生的曾孫的份上,饒過啊瑾一時衝動的口不擇言罷。”
太夫人仍不肯鬆口:“她哪裡是一時衝動才口不擇言,她那番話,分明是放在心裡頭許久了,如今見我要給軒哥兒安排通房,想起以前的不快,才含沙射影,藉機拿出來說罷了!”
“母親……”靖王爺軟聲勸道:“啊瑾她不是那樣小氣的人……”
太夫人怒道:“她不是小心的人,我纔是那個小氣的人!走走走,我都說了這個家容不得我了,我在這裡呆着也沒意思了!”
“母親……”靖王爺頗有幾分無奈的看着太夫人:“兒子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說說你是什麼意思?”太夫人有幾分咆哮道:“你是我的兒子,這麼幾十年來我想給你安排個通房,她都不允,不是她小氣,難道還是我小氣不成?如今軒哥兒娶了個媳婦,我給了他們兩個丫鬟,他們轉眼間就將我的二等丫鬟安排到廚房裡頭去幹粗活,我方纔不過責罵了沈氏兩句,回頭她就將我的丫鬟打了,還打發到雜役房裡頭去!你說我這老臉往哪擱?兒子兒媳嫌棄我,孫子孫兒媳不尊重我,你說我呆在府裡頭還有什麼意思……”
太夫人滿腔的憤怒,說到最後竟然變成滿腔的心酸,不禁掩面而泣。
靖王爺最見不得女人哭,又是自家母親,也不知該如何勸慰,只得哄到:“母親,都是兒子不好,都是兒子不好……”
太夫人卻道:“是你不好、是你不好……非得娶這個什麼顧氏來氣我……這個顧氏又給軒哥兒討了這樣一個孫媳婦來氣我……”
說到底,都是顧氏的錯!都是她惹了這麼一場是非來,讓憋屈了幾十年的她在孫兒媳進門以後還要受憋屈!
“母親……”靖王爺勸道:“爲何您非得給兒子和軒哥兒塞通房?我沒有通房,不也活得好好的麼?”
“那怎麼一樣!”太夫人打斷靖王爺的話,道:“身爲一個王爺,你竟然連個通房都沒有,都不知道多少人暗地裡笑話你!而且靖王府人丁單薄,多納幾個姨娘小妾,可以爲靖王府開枝散葉,這樣我日後去九泉之下,亦不會愧對你父親了!”
靖王爺道:“啊瑾又不是不能生育,你看,她爲我們生了軒哥兒,宇哥兒,綰姐兒,勞苦功高,兒子已經很知足了……”
“這哪裡夠!”太夫人再次打斷靖王爺的話:“不過才二男一女,我要的是子孫滿堂!若非她不允你納妾,我們靖王府起碼能有十來個哥兒姐兒!”
靖王爺有幾分哭笑不得。他又不是種馬,哪裡能生的出那麼多來!
他肅了肅顏色,問道:“母親,兒子知曉母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王府好。可是兒子不說別的,只問你一句,你可希望軒哥兒惱恨你,可希望沈氏以後肚子裡的孩子惱恨於你?若是希望,母親大可繼續往修頤院裡頭塞通房。但軒哥兒想不想要仍然是軒哥兒自己的事,若他不想要,母親莫非能強按他不成?若母親不希望軒哥兒對母親有怨言,不希望沈氏所出的孩子認爲母親這個曾祖母是一個會欺負他們母親的惡人,母親是否應當三思?啊瑾與沈氏,她們都很孝順母親,還希望母親給她們一個機會。”
太夫人不由得怔了怔。
是啊。如今顧氏與沈氏兩人已經連成一線對付她了。那兩個丫鬟據聞確實是軒哥兒開口說安排她們去廚房幹活的。說明軒哥兒確實不想要通房,她的安排,或許已經讓軒哥兒反感。軒哥兒與沈氏如今正是新婚燕爾,感情你儂我儂,沈氏如今有了身子骨,軒哥兒對沈氏更加百般疼愛,無微不至。如今沈氏受了委屈,再在軒哥兒耳邊吹吹枕邊風,離間他們祖孫的關係輕而易舉。而沈氏肚子裡的孩子是沈氏所出,自然向着沈氏,沈氏說什麼便是什麼,若是日後沈氏時常在她曾孫面前說她的壞話,豈不是讓她與她的曾孫們離心?顧氏拉攏着自己的兒子,還有兩個孫子以及孫女,沈氏又拉攏着她的曾孫們,她豈不是要變成這府裡頭神憎鬼厭的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