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沈靜初正在屋子裡頭努力按着東方卿所給的單子研究着食物相剋一事。聽到丫鬟來報,道寧氏在錦苑暈厥了,驚得即刻扔下手頭上的東西,不顧形象的提起裙襬就往寧氏的屋子裡頭跑。
進了屋子,沈靜初驚訝的發現劉姨娘竟也在。劉姨娘臉上帶了幾分倉皇的神色,因她知曉,若是因她激了寧氏而導致寧氏的肚子有什麼不妥。可是再沒人能救她了。所以她求天求地求菩薩保佑,寧氏的肚子一定要沒事。就算要有事,也不能是今日,因爲她來這裡對寧氏惡言相向才讓寧氏出事啊。
沈靜初急急問了大夫寧氏的狀況,大夫道:“夫人這幾日操勞,又一時情緒激動,血氣上涌,淤塞了血脈才導致昏厥,休息片刻便會醒來。”
聽得大夫這般說來,沈靜初才放下心來。大夫開了幾個方子,沈靜初讓丫鬟去拾了藥方,又賞了幾吊錢給大夫,這才坐在牀邊,守着寧氏。
寧氏的臉色又幾分蒼白,眉頭緊鎖。沈靜初想起大夫說的“情緒激動”,又想起劉姨娘也在屋子裡頭,心想莫非是劉姨娘過來鬧事了?
沈靜初把寶音喚至一旁,低聲問道:“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母親爲何會暈過去?劉姨娘在這裡又是作甚?”
寶音想起方纔劉姨娘在屋子裡頭所言,眼神閃縮不敢直視沈靜初,支支吾吾道:“劉姨娘……劉姨娘說……”
沈靜初見寶音不敢直言,有些不悅道:“寶音,劉姨娘對母親本就居心叵測,母親如今有了身子骨,劉姨娘一來便讓母親氣的暈厥過去,這麼大的事情,難不成你還想瞞着我?快快道來!”
寶音只得硬着頭皮道:“劉姨娘說……說夫人唆使小姐勾引青少爺。讓青少爺與劉姨娘反目成仇,以此對付劉姨娘……”
什麼?!沈靜初聞言,一時竟不知該怒還是該笑。劉姨娘竟會說出這般荒誕的事情,母親向來緊張自己,無怪乎會被劉姨娘氣的暈厥了。
“劉姨娘說青少爺上回幫着小姐指證香草與香苑之人有勾結一事,那日醉酒又去尋了小姐,還因爲小姐與劉姨娘頂嘴,甚至、甚至還畫了許多小姐的畫像……”寶音見話已說開,索性將劉姨娘所說一字不漏的告知沈靜初。
沈靜初被劉姨娘的低智商以及豐富的想象力給震驚了。她沉着臉道:“青哥哥之所以幫我指證香草,乃是因爲青哥哥明辨是非。那日醉酒過來錦苑,乃是被有心之人故意指點過來的,與劉姨娘頂嘴。乃是因爲劉姨娘無理取鬧,說的都是歪理,至於畫了我的畫像……大抵是因爲青哥哥最近在練習畫技罷了!劉姨娘怎可這般胡言亂語,壞了我與青哥哥的清白!那可是我的哥哥,我與他怎可能有勾搭?”
寶音解釋道:“夫人也是不信的。道劉姨娘胡言亂語,偏生劉姨娘就是認定了夫人使了壞心腸,道夫人故意給劉姨娘求情在先,如今又使了小心機讓劉姨娘去向世子爺告狀,藉此便可讓劉姨娘永不翻身。”
沈靜初冷笑了一聲道:“劉姨娘可是想太多了?打壓一個姨娘,難道還需搭上我的名聲麼?母親怎會做這般得不償失的傻事!這劉姨娘也是愚不可及。她如此重視青哥哥,這般不是要毀了青哥哥麼!”
寶音壓低了聲音道:“所以方纔夫人是摒退了其餘人,只剩下莊嬤嬤與我。才讓劉姨娘說的。想必劉姨娘也是顧忌着這些。”
沈靜初面無表情道:“劉姨娘做事這般的不顧後果,總需爲此事付出代價的。你讓劉姨娘過東盡間來,我有話要跟她說。”
寶音問道:“小姐這可是要出面責罵劉姨娘?恐怕劉姨娘聽不進小姐的話。”
沈靜初冷笑道:“責罵劉姨娘又何須我來出面?一會父親來了,夠她受的。我是想與她說清楚,免得她做了蠢事還要讓錦苑的人給她收拾爛攤子。更不能讓母親的肚子受了一絲一毫的損傷。母親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呢。”
寶音雙眼一亮,即刻過去喚了劉姨娘。劉姨娘原先倒是不願過來的。但想起沈靜初這小蹄子勾引了她的青哥兒,怒氣仍梗在喉嚨裡頭髮泄不得,便聽聽她說什麼也好。
沈靜初與暖雪先去了東盡間等劉姨娘,待寶音將劉姨娘帶了進來,沈靜初吩咐寶音關好門,在門口守着,以防有人在外頭偷聽。
剛進了東盡間,劉姨娘就迫不及待的破口大罵:“沈靜初!你這個不要臉的小蹄子!竟然勾引我家青哥兒!如今你可是得逞了!”
沈靜初怒斥了一聲:“劉姨娘!你不妨再大一聲些,讓外頭的人都聽見你所說的話纔好!這樣的話,不需片刻,整個沈府上下都會將此事傳了個遍!”
劉姨娘聞言噤了聲,但仍是對沈靜初怒目而視。不管如何惱怒,她也不想讓外人聽了去,影響了青哥兒的聲譽,否則她早就鬧騰了起來,哪裡還會給寧氏面子。
“沈靜初!”劉姨娘壓低了聲線道:“你怎可如此這般的不要臉!”
沈靜初打斷劉姨娘的話:“劉姨娘,你是青哥哥與嵐姐姐的身生姨娘,靜初敬你是半個長輩,但不代表你便可以在此胡言亂語!”
“我沒有胡言亂語!我說的全是事實!”由於激動,劉姨娘不由得拔高了聲音。意識到自己的音量太大,劉姨娘又自覺地的壓低了聲線道:“你可莫要以爲你做的事情別人不知!如今青哥兒完全着了你的道!”
沈靜初冷笑道:“劉姨娘,青哥哥並非着了我的道,而是因爲他有一雙明辨是非的眼睛,否則,任我的如何能言巧辯,也不可能讓青哥哥信任於我。”
“你胡說!”劉姨娘怒言。沈靜初的意思不正正是在說她是錯的,而她沈靜初纔是對的麼!
“劉姨娘……”沈靜初打斷劉姨娘想要說的話:“靜初一直認爲劉姨娘是個聰明人,不想劉姨娘竟然愚蠢至此。不管是在母親,靜初,抑或是父親、祖父祖母的眼中,我這個嫡女的名聲,可是遠遠來得比青哥哥這個庶子的名聲重要。我與母親再怎麼愚蠢,也不會做那些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之事。”
“你!”劉姨娘瞪着沈靜初,不願相信她的話。沒錯,正室出的嫡子嫡女是矜貴些,她所出的青哥兒在沈元勳及沈靜初面前註定低人一等。可是她的青哥兒可是男子啊,日後是可以建功立業的啊,即便是庶子,也要比這個嫁出去當別人媳婦的嫡女強啊,怎麼會遠遠不如她這個嫡女了?
“姨娘看來是真忘了。”沈靜初輕輕的笑了一聲,爲劉姨娘的智商感到異常捉急:“我雖是外嫁女,可我是安遠侯府的嫡女,母親的孃家又是寧將軍府,所嫁之人,定是父親母親精挑細選深思熟慮的,是爲了結兩姓之好而嫁的,家世不說應要比安遠侯府的高,即便是旗鼓相當也無妨。我嫁了過去,日後便就是當家做主的,誰敢小瞧我?”
不知爲何,說起所嫁之人之時,沈靜初的眼前忽的閃過一張帶着不正經的壞笑的臉。她迅速將那人的臉從腦海中驅除,冷靜的將剩餘的話說出:“可是青哥哥,因是庶子,所娶的女子,只能比安遠侯府的家世低,即便是娶了個嫡女回來,那也是家世遠不如安遠侯府的嫡女。所謂女子高嫁,男子低娶,便是如此。劉姨娘,你說,你若是祖父,是否會更看重我的名聲?”
被沈靜初這麼一點,劉姨娘才恍然發現,因她是姨娘,她所出的子女便是要低人一等,而他們日後的子子孫孫,仍是要比錦苑那位低。這沈靜初日後必定嫁的風光,她所出的子女,永遠都是最最矜貴,高人一等的。
劉姨娘忽的有些低落。都怪她當時被豬油蒙了心,以爲嫁了侯門便是好的,日後生了兒子便會不一般,沒想到竟將他們的前路都給堵死了!如今既沒了世子爺的寵愛,又沒有正妻的名分,好不心酸。
再細想沈靜初的話,雖則她將眼前這位恨之入骨,卻也不得不同意她方纔的話不無道理。用瓷器去碰瓦片,那是傻子纔會做的事情。沈靜初能嫁的很好,她壓根無需去對付一個對她日後生活沒有半星點影響的人。
“可是——”劉姨娘仍是瞪着沈靜初道:“青哥兒醉酒了都想着要去你那,爲了你屢次三番的頂撞我,還、還畫了你的畫像!”
別的都算了,畫畫像那算是什麼?那不是情不自禁麼?!
沈靜初不由得笑了:“畫個畫像算什麼?劉姨娘你倒是與我說說。青哥哥不過是想要作畫,隨意拿了我來畫罷了。大抵是他覺得我比較好畫,纔拿了我來作畫罷了,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劉姨娘聽着沈靜初這般的輕描淡寫,瞬間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難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青哥兒也是道自己不過用來鍛鍊畫工罷了。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岔了?
見劉姨娘有開竅的兆頭,沈靜初不妨再加一句:“劉姨娘,你可知那日青哥哥醉酒爲何會來錦苑尋我?那是因爲有人假冒成我的丫鬟,才把青哥哥騙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