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準身爲金吾衛前衛指揮使,自來得皇上器重,若說宇文策是皇上的左膀右臂,那他就是皇上的心腹,是皇上心目中僅次於騰驥衛指揮使和兩個副指揮使的存在,他的話,分量自然也輕不了。
本來皇上聽了宇文承川的話,便已想着定要把這事兒處理好了,不給任何人以詬病顧蘊的機會。
於公來說,顧蘊這個太子妃當得已實在無可挑剔,她將來又是要母儀天下的,名聲更是容不得有任何瑕疵;於私來說,自家兒媳被人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難道是什麼光彩可心的事情不成?
何況今日這事兒,太子與太子妃只差一步就成了受害者,他卻沒將一衆參與者罰得太重,顧忌如今在行宮不比盛京行事便宜,總不能給韃靼人看天朝上國笑話兒的機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還是皇上存了私心,手心是肉,手背何嘗不是一樣?那就更要將太子和太子妃安撫好了。
如今又聽了顧準的話,皇上心裡便越發重視此事了,因沉聲說道:“太子妃雖才嫁進天家一年不到,人品德行如何,朕卻是看在眼裡的,毫不誇張的說,完全可以當得起天下所有婦人女子的楷模,朕自然不會因爲罪人顧氏的幾句胡言亂語,便對太子妃的品行有所質疑,同樣的,在座所有人也不許因此質疑詬病太子妃,明裡暗裡都不行,否則,朕不知道便罷,一旦知道,決不輕饒,誰若是想知道朕究竟會如何發落那亂嚼舌根之人的,只管一試,都聽清楚了嗎?”
衆文武親貴內外命婦聞言,心下俱各一凜,忙都就地跪下,齊聲應道:“臣(臣妾)等聽清楚了,絕不敢有違聖命。”再不敢去想回頭便設法悄悄兒打聽太子妃昔年舊情人這些有的沒的了。
二皇子就更是暗自可惜扼腕不已,他還是近來才自顧芷之口,約莫知道她與顧蘊沈騰那一段舊事的,之前沒想着利用此事做文章,是因爲沈騰此番沒來行宮,他做也是白做,何況今日之事若是成了,他又何必再白費精力?偏如今父皇已明白髮了話,這事兒看來只能就此作罷了。
皇上這才面色稍緩,道:“都平身罷。”又吩咐何福海,“太子妃今日受了委屈,昨兒孛兒只斤愛卿不是敬獻了幾匹極品火狐皮嗎,明兒都送去給太子妃做衣裳穿。”
顧蘊忙再次跪下謝了恩:“多謝父皇賞賜。”才與宇文承川分頭坐回了各自的席位上。
皇上便又笑向韃靼衆親貴道:“讓衆愛卿看笑話兒了,誰能想到區區一介弱女子,妒忌心一旦發作起來,竟會如此瘋狂如此可怕呢?得虧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與影響,不然就真是要掃衆愛卿的雅興了,來呀,再上好酒熱菜來,歌姬舞姬也要挑好的,朕與衆愛卿不醉不歸!”
韃靼人雖生性直爽豪邁,腦子裡的彎彎繞繞遠比不上大鄴人的多,可也不乏聰明人,又豈能瞧不出幾分端倪來?
只不會傻到當着皇上的面說出來,表現出來而已,塔拉王爺與孛兒只斤王爺先就呵呵笑道:“皇上言重了,誰不知道大鄴的女兒最是柔情似水的,可就像太子殿下方纔說的‘一樣米養百樣人’,總會有個把個例外的,皇上實在不必放在心上,更犯不着爲了區區小事,影響到您的心情和雅興,臣等先敬皇上一杯。”
君臣說話間,歌姬舞姬也都進了殿裡,於是觥籌交錯,輕歌曼舞,殿內不過眨眼間,便已恢復了先前的熱鬧與喜慶,就好像中途從來沒出過岔子一般,顧芷主僕的死,就更是猶如在大海里投入了一顆小石子般,連水花都不曾激起一個,真正是生得卑瑣,死得也無聲無息。
大宴一直持續到三更以後,所有人都累得不行了,皇上才終於發了話,讓大家都散了,且明日不必早朝了,衆人這才撐着早已笑僵了的臉,拖着早已疲憊得不行了的身體,回了各自的居所。
宇文承川與顧蘊回到玉潤殿後,雖也有些累了,到底人年輕身體底子好,不過洗了個熱水澡,歇息了片刻,便已緩過來了,遂屏退了衆服侍之人,夫妻兩個說起話兒來。
宇文承川因先說道:“我知道今日未能重創老二和老四你心裡不舒坦,我又何嘗不是一樣,可顧芷既已死了,我們便沒了最重要的人證,根本不能指證老二的陰謀,何況便是顧芷還活着,她也未必就肯如我們所願,幫着我們反過來指證老二。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我畢竟沒受到任何實質性的損失,那皇上便是再生老二老四的氣也有限,自然也不會罰他們罰得太重,倒不如如他所願,做一個心胸寬廣,友愛弟弟的太子,待將來有了一擊即中的機會,讓他們再無翻身之日不遲,蘊蘊,你能理解我嗎?”
顧蘊聞言,笑道:“我有什麼不理解的,你說的這些我也早想到了,皇上雖先是君後纔是父,到底也是父,除非宇文承乾宇文承祚犯下滔天大錯,否則絕不會罰他們罰得太重的,所以我們倒不如大度些的好。”
宇文承川臉上這纔有了笑意:“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要他們犯下滔天大錯還不容易?老二手上可還握着一塊燙手的山芋呢,丟他是肯定捨不得丟的,那便只能一直強忍灼痛握着,等到了實在握不住那一日,他的末日自然也來了。而老四今日被皇上當着所有人的面,說成不了大事,一輩子充其量也只是個閒散王爺的命,也就等同於直接告訴所有人,老四絕沒有上位那一日了,看他僅剩的幾個擁躉還會不會再支持他,若再讓他知道連自己的老婆也背叛了自己,他已是真正是衆叛親離,殘酷的事實面前,你說他會不會暫時摒棄自己多年的雄心壯志,退而求其次的只做一個大權在握的親王?”
如此二皇子與四皇子勢必會走得更近,成爲真正的盟友,那等到二皇子握不住手裡燙手的山芋,只能背水一戰的賭一把時,四皇子自然休想獨善其身,便是僥倖能保住性命,也只能圈禁一輩子了。
顧蘊笑得兩眼彎彎的,“我會找最合適的時機,把莊敏縣主做的好事一五一十傳到宇文承祚耳朵裡的。”
賤人竟敢肖想她男人,就算其真正肖想的並不是宇文承川本人,而是他的太子身份,她一樣不能忍,一樣要讓她付出代價,悔不當初!
宇文承川卻微蹙起了眉頭:“我瞧先前皇上的態度,像是已瞧出了什麼似的,原本這個局便算不得高明,他能瞧出幾分來也不奇怪,所以他纔會當衆讓我別跟老二一般見識,事後更不能挾私報復。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多心,不過就算他當時沒瞧出來,事後一細查一細想,也勢必會知道的。”
頓了頓,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屆時只怕他生我的氣,反而會更多過生老二老四的,畢竟這事兒我既事先就知道了,只不跳坑便是,何必又非要將計就計呢,他們不識大體,我是太子,怎麼也這般不識大體?而且皇上最擔心的,便是將來他百年以後,我會苛待他的其他兒子們,如今是他還在,我便如此容不得老二老四了,異日他若是不在了,我豈非立時便會把他們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一席話,說得顧蘊冷笑起來:“合着他的意思,我們只能爲了自保防守,卻不能反擊,只能以德報怨?他倒是想得挺美,卻不爲我們想想,以德報怨的後果會不會是變本加厲!”
宇文承川見顧蘊生氣了,自己的眉頭反倒舒展開來,握了她的手道:“你也別生氣,皇上就算瞧出了什麼來,至多也就是冷我一段時日也就罷了,不會將我怎麼樣的,他當然希望有個聽話的,能事事處處都叫他放心的太子,卻也絕不會喜歡一個軟弱的,連兄弟擺明了覬覦自己太子之位,都不敢吭聲的太子,這個度我會把握好,他也會把握好的,何況還有妙貴嬪呢,皇上今夜就歇在了她的芙蕖院,皇上心裡想什麼,明日我們自然就知道了。”
簡而言之,就是不聽話了不行,太聽話了也不行嘛,太子果然不是什麼好差事!
顧蘊腹誹着,表情也緩和下來,道:“你心裡有數便罷了。就是今日之事,你們具體到底是怎麼操作的,怎麼就讓顧芷昏睡了那麼長的時間呢,若是一早就讓她醒來,指不定情急之下,她會嚷嚷出什麼對宇文承乾不利的話來也未可知,那他便是一樣滅了顧芷的口,也休想這麼輕易便脫身了。還有十一哥出現得那麼巧,不會惹人動疑罷,現如今十一哥是東宮的人之事,要我說還是繼續瞞着所有人的好。”
宇文承川道:“應該暫時不會有人懷疑十一哥,今日本就該他當值,皇上在垂綸水榭,他自然就該在水榭附近,我遇上他有什麼可奇怪的,他又是我堂兄,還年輕有爲,深得皇上器重,我與他多說幾句話也是情理之中之事,任誰也挑不出半點毛病來。至於今晚之事具體是怎麼操作的,都怪冬至出手太重,一掌便把顧芷劈暈了,不然她怎麼可能一直昏睡不醒?”
宴席中途宇文承川前腳離了大殿,顧芷果然不出所料後腳便跟了出來,宇文承川也不與她說話,而是引着她至事發的亭子裡後,才與她小聲說起體己話兒來,當然其間不乏動手動腳,之後更是寬衣解帶起來。
她那個宮女就是確保二人已入了港後,才立刻趕往大殿把事情鬧大的,卻不知道她才一轉身,冬至便一掌劈在了顧芷的後頸上。
其時四皇子也已出了大殿來見蒙百戶,只是與顧芷一樣,他纔在僻靜的角落與蒙百戶打上照面,話沒還說上兩句,後頸便是一陣劇痛,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顧蘊聽着聽着,因忍不住問道:“也就是說,宇文承祚其實與顧芷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倆那副……樣子,其實是冬至弄的?”可就算二人什麼都沒發生,顧芷一樣死定了,誰讓她別個不挑,偏爲自己挑了二皇子這個如意“狼”君呢!
“難不成還要我親自動手不成?”宇文承川反問,他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爲了與顧芷周旋,他的手不得不碰了她幾下,已讓他恨不能洗掉自己一層皮了。
顧蘊不由笑道:“倒是委屈冬至了。那個蒙百戶,已經處置了嗎?”
宇文承川點頭道:“十一哥說了,會處置得人不知神不覺,將功折罪的。”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讓三皇子安插進了眼線,並且那個眼線素日還頗得自己器重,宇文策有多生氣與惱怒,可想而知,唯一慶幸的,就是蒙百戶到底還算不得宇文策的心腹,並不知道他與東宮私下裡的關係,不然後果更是不堪設想,宇文策豈有不“好生”招呼蒙百戶的?
顧蘊這才鬆了一口氣,打着哈欠道:“時辰不早了,我們睡罷,雖說明兒你不用早朝,韃靼親貴們都在行宮,你也清閒不了。”
宇文承川掏出懷錶一看,果然已快交丑時了,也就不再多說,熄燈雙雙歇下了。
翌日一直睡到辰時,顧蘊才懶洋洋的起身了,宇文承川自然早已不在屋裡了。
因想知道皇上事後可已瞧出了什麼來,心裡又具體是怎麼想的,梳洗一番,用了早膳後,她便帶着白蘭紫蘭去了園子裡閒逛,若妙貴嬪知道了什麼,一定會趁此機會遞話給她的。
果然顧蘊纔在芙蕖院附近逗留了一會兒,一身家常淡綠撒花細紋百褶裙,頭髮只用兩把彎珠釧簡單攬住,不施粉黛,卻越見清新動人的妙貴嬪便扶着個宮女,娉娉婷婷的走了過來,見了顧蘊,少不得要行禮問安:“臣妾參見太子妃,太子妃萬福金安。”
見顧蘊正坐在美人靠上餵魚,心照不宣的自己也坐了下來,一面餵魚,一面壓低聲音開門見山便說道:“皇上昨晚上雖歇在了臣妾院裡,卻沒有讓臣妾陪伴,而是單獨歇在了廂房裡,並且屋裡的燈一直到交五更才熄了。臣妾擔心皇上,中途曾悄悄兒去廂房外瞧過一次,可巧兒就聽得皇上與何福海說‘如今是朕還活着呢,他們一個個的已烏眼雞似的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異日朕不在了,他們豈非越發要鬥個不死不休了?’,罵二皇子與四皇子‘心術不正異想天開’,罵太子殿下‘心胸狹窄不顧大局’,罵自己‘教子無方白白讓韃靼人看笑話’,還砸了好些東西,看來着實是氣狠了。”
看來宇文承川對皇上還是挺了解的,倒是將皇上的反應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皇上呢,也的確英明神武,輕易被矇蔽不了,那麼快便已將事情的真相看穿了。
顧蘊思忖着,蹙眉低聲道:“那皇上可有說要怎麼懲罰太子殿下嗎?明面上皇上肯定是不會做什麼的,私下裡就未必了,貴嬪可就聽見皇上與何福海說這個?”
礙於“後宮不得干政”的祖制,皇上再寵愛妙貴嬪,在她面前也少不了有掩飾自己真實情緒的時候,可在何福海面前,皇上卻顯然沒有那個必要。
妙貴嬪搖頭道:“臣妾怕再聽下去會露了馬腳,很快便折回了自己屋裡去,不過太子妃放心,臣妾會找機會探皇上口氣的,一有消息,便立時遞話給太子妃。”
顧蘊點點頭,正待再說,遠遠的看見六皇子妃扶着宮女走了過來,也就打住,以正常的聲調,說起無關緊要的話來:“想不到妙貴嬪於養魚之道上竟如此有心得,明兒得了空,本宮可得好生討教一番纔是。”
妙貴嬪早已恢復了在人前的冷清,當然,她方纔也是一樣的冷清,只不過話要稍微多些而已,如今則又恢復了在人前的惜字如金:“臣妾那點心得如何比得上園子裡專司養魚的宮女太監,太子妃娘娘要問,只管問他們便是。臣妾想起出門前還給皇上熬着蔘湯呢,就先告退了。”
說完屈膝與顧蘊行了禮,行將與六皇子妃擦身而過時,又衝六皇子妃屈膝一禮,便自顧走遠了。
六皇子妃待她走遠了,才走到顧蘊身邊,坐到顧蘊的另一側,笑道:“我去玉潤殿找大皇嫂說話兒,大皇嫂的丫頭卻說您逛園子來了,我想着回去閒着也是閒着,便一路攆了來,沒想到大皇嫂竟在這裡餵魚,倒是好雅興。”
抓了一把魚食在手,一面閒閒的往水裡撒,一面朝妙貴嬪離去的方向努嘴:“大皇嫂怎麼跟她湊到一塊兒了,我遠遠瞧着,你們還相談甚歡的樣子,她不是自來誰都不理,跟誰都沒話說的嗎?”
顧蘊笑道:“我經過這裡時,可巧兒看見她在這裡餵魚,總不能裝作沒看見,也總不能就乾巴巴的打個招呼什麼都不說,便各自走開罷?見她在餵魚,我便多與她說了兩句話,沒想到她於養魚之道上倒是頗有心得,我正與她說明兒得了閒要請教她一番,你就來了,她也乾巴巴的回絕了我,告辭回去了,這也算‘相談甚歡’嗎?”
六皇子妃聽得自失一笑:“我說她幾時轉了性子呢,原來沒有,不過,”壓低了聲音,“方纔我與她擦肩而過,嘖,那肌膚那水色,不怕大皇嫂您生氣,我瞧着比您還強上一二分,也就不怪父皇拿她當心肝寶貝了……”
話沒說完,顧蘊已嗔道:“要死了,這話也是你做兒媳的能說的,當着我的面兒說說也就罷了,當着別人的面兒,你可一個字也不許提,不然不慎傳到了父皇耳朵裡,本來父皇就正生氣,仔細拿六皇弟和你做筏出氣。”
說得六皇子妃連連咂舌:“我也就當着大皇嫂的面才說,當着別人的面,我再不說的,只是昨兒的事,不管怎麼說也已過去了,父皇難道還未消氣不成?”
顧蘊低聲道:“怎麼可能一夜間就消氣,畢竟當着那麼多文武親貴,甚至還有外邦屬臣的面兒丟那樣的臉,指不定回頭一想,更生氣了也未可知。你是個聰明人,昨兒的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想必也瞧出幾分了……如今不只我擔心,我們殿下也擔心父皇一併惱上他呢,所以我方纔纔想與妙貴嬪韜近乎呢,她是父皇跟前兒第一等得意之人,父皇的心意,還能有誰比她更清楚的?”
六皇子妃忙道:“那我豈不是壞了大皇嫂的事?”滿臉的自責與後悔。
“沒有的事。”顧蘊忙擺手,“我瞧她的樣子,我說十句她也接不了一句,彼此素日又沒有什麼交情,她更是無論如何求不到東宮名下,怎麼可能與我說這般要緊之事?我也就白提醒提醒你而已,回去後,你也得提醒一下六皇弟,讓他這些日子御前奏對時,千萬加倍小心謹慎纔是,城門失火,殃及的自來都是池魚哪!”
這番推心置腹的話一說,六皇子妃感激之下,自覺與顧蘊也越發的親近了,道:“父皇怎麼能連大皇兄也一併惱上,昨兒之事大皇兄分明就是受害者,何況父皇總不能讓大皇兄只捱打,卻不還擊……大皇嫂放心,若父皇真惱了大皇兄,我與我們殿下旁的做不了,讓大家都知道大皇兄的委屈還是做得到的。”
再是親兄弟,大皇兄與大皇嫂再是厚道人,“打虎親兄弟”,沒一起打過虎的親兄弟是一起打過的能比的麼,他們也該力所能及的爲大皇兄大皇嫂做點事分些憂纔是。
說得顧蘊笑了起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來的委屈不委屈之說,六弟妹能有這個心,我已經很高興了。”
有些話東宮的人不方便說,總要有人幫着說,六皇子又自來得皇上憐愛,可不正是最好的人選?相信這樣雙贏的事,不止六皇子妃,六皇子也一定會很樂意的。
當下妯娌兩個又說笑了一回,眼見玉潤殿的人找了來,說是何福海奉旨送了給顧蘊的賞賜去玉潤殿,正等着她回去謝恩,顧蘊方與六皇子妃作了別,回了玉潤殿。
果見何福海已等着了,一見顧蘊回來,便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打千兒行禮:“太子妃娘娘可回來了,奴才奉皇上之命,給太子妃娘娘送韃靼兩位王爺進貢的火狐皮來了。”
顧蘊少不得先謝了恩:“本宮無召不好貿然去見父皇,當面向父皇謝恩,就有勞何公公回去代我叩謝父皇的恩典了。”又與何福海應酬了一回,賞了他一個大大的荷包,才親自將他送出了殿外。
回到殿內打開御賜的匣子一看,果然裝了幾領火狐皮,皮毛豐厚,油光水滑,紅得烈火一般,一看便知是極品,也就不怪塔拉和孛兒只斤兩位王爺會進貢給皇上了,倒是難爲皇上竟捨得賞給她,只不知如今皇上可後悔了?
顧蘊心裡雖有事,女人喜歡漂亮的衣料首飾卻是天性,瞧得如此極品的火狐皮,也忍不住兩眼放光,興致勃勃的與白蘭暗香幾個說起要用這些火狐皮做斗篷來,“……等回頭回了盛京便着尚衣局的去做,小年夜的宮宴應當就能上身了。”
“娘娘生得白,這麼鮮豔的顏色別人未必壓得住,娘娘卻一定壓得住,屆時一定會引得所有人都稱羨不已的。”
“這麼多毛皮,做一件斗篷哪裡用得完,依奴婢說,再做一頂臥兔兒,一副手筒,配成一套纔好呢……”
主僕幾個正說得興起,宇文承川回來了。
顧蘊忙領着衆人給他見了禮,又親自服侍他換了衣裳,才道:“今兒不必陪皇上應酬韃靼的親貴們嗎?”
宇文承川道:“昨兒才鬧了一整日,今兒大家都還沒緩過來呢,所以今明兩日,應當不會再有宴席了,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說想騎馬嗎,下午我帶你去騎好不好?”
顧蘊聞言,先是一喜:“真的,你下午真帶我去騎馬?那太好了,我早想去騎馬了……”聲音忽然戛然而止,臉上的笑也消失了個無影無蹤,“你就算不用應酬韃靼的親貴們,也要批閱奏摺接見臣工們,哪來的時間帶我騎馬去,是不是皇上罰你了?”
宇文承川就摸了摸鼻子:“難怪大多數男人都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呢,我以前不覺得,如今總算體會到了,好寶貝,你就不能偶爾笨那麼一次嗎?”
顧蘊沒好氣:“別顧左右而言他,說正事兒呢,皇上怎麼罰你了?難道,又不讓你監國了?”
宇文承川點頭笑道:“嗯,皇上說前陣子他一路舟車勞頓的,畢竟上了年紀,身體吃不消,纔會讓我臨時監國,爲他分憂的,如今他身體既已緩過來了,你昨兒也受了委屈,讓我多陪陪你,以後各地的奏摺便不用送來玉潤殿了。我還正說這些日子忙得都沒時間陪你呢,如今既有了皇上金口玉言,接下來幾日,我便帶你把整個熱河都逛個遍,你說好不好?”
當然不好,非常不好!
顧蘊滿腔的怒火,難怪歷朝歷代都少不了太子最終正不了位的先例,皆因太子難做,做多了是錯,做少了是錯,不做還是錯,尤其他們遇上的這個皇上還是個特例中的特例,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可見宇文承川明明自己受了委屈,還要對着她笑,顧蘊到底還是把火都壓下了,別人給他委屈受也就罷了,她不能再給他委屈受了,何況這本就是他們意料之中的事,只不過沒想到會來得這麼急這麼快而已。
就當是給他放個假,也給彼此一個難得逍遙自在的機會罷,反正皇上也不能輕易廢黜宇文承川,反正監國不監國於他們區別也不大,宇文承川勢必會坐上那個位子的,一時的得失又算得了什麼?
在心裡安慰勸解自己一番後,顧蘊總算讓自己笑了出來:“不監國便不監國罷,橫豎費了心力也做不了主,倒不如徹底的不管呢,而且聰明人都知道此番之事是你委屈了,皇上想來也冷不了你多久,況還有妙貴嬪呢,別的妃嬪枕頭風不管用,她的卻是一定管用的,我們索性趁此機會,好生放鬆一下的好,不是再有半把個月,就要返程了,下次再來還不定是什麼時候呢。”
宇文承川暗地鬆了一口氣,他就怕蘊蘊心疼自己,爲自己生氣打抱不平氣壞了自己,說真的,如今監國不監國,於他來說意義並不大,皇上還有的是年頭好活,他既不能太出色了,又不能太平庸了,那個度有時候還真挺難把握的,且他如今做得越多,反而出錯的機會越多,還真不如不監國的好,實在犯不着爲了皇上一時的肯定,便讓自己費力不討好,幸好蘊蘊不生氣了。
他不由湊到顧蘊耳邊低笑起來:“不過,你若真的心疼我委屈了,想要安慰我,我也樂意之至,上次在船上……那滋味兒,我至今還記憶猶新呢,什麼時候我們再嘗試一次去?不然馬上也可以,要不……”
被顧蘊紅着臉一掌把臉給推開了,啐道:“你也不怕一個不小心,給你折斷了,真是……”
見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才暗暗慶幸起來,幸好當初他沒有聽自己的,去與皇上上演什麼父慈子孝,不然如今他得多傷心,誰說沒有真感情不好了,這不挺好的嗎,沒有真感情,自然也不會真的受到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