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皇后急怒攻心暈倒後,在蔣太醫和貼身嬤嬤的救治揉搓下,不一時便醒了過來,心裡雖仍痛得滴血更恨得滴血,倒是很快冷靜了下來,眼下還有那麼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兒子的情緒她要安撫,兒子請醫問藥的事她要安排,知情的人要封口,還要與柯氏通氣並將柯氏穩住,兒子傷在那樣的地方,別人能瞞住,他的枕邊人卻是瞞不住的,尤其是柯氏這個正妻,以後兒子府裡的女人們還要靠她彈壓。
再就是與父兄們商量,萬一此事走漏了風聲,他們要如何應對;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妙貴嬪那個賤人竟敢這樣重傷她的兒子,她不將她碎屍萬段,委實咽不下這口氣,可要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將那賤人碎屍萬段又豈是易事,同樣需要從長計議……這些事樁樁件件宗皇后都得親力親爲,她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成嗎?
“娘娘,蔘湯來了。”
宗皇后接過貼身嬤嬤遞上的她特意吩咐蔣太醫加了提神藥材的蔘湯,仰頭一氣喝盡後,才啞聲開了口:“稷兒這會子怎麼樣了,還昏睡着嗎?”
貼身嬤嬤沉沉的點點頭:“還在昏睡着,蔣太醫說,最好這幾日都讓殿下……好好休息,不然殿下情緒那般激動,實在不利於傷處的恢復。”
宗皇后聞言,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好半晌方嘶聲道:“連本宮都知道,安神藥用多了,對身體不好,蔣衡是太醫,難道連這一點都要本宮教他?你去讓人備好車輦,本宮這就親自送稷兒出宮,回了他自己府上,他情緒就算再激動,也不怕讓有心人知道,橫生枝節了。”
貼身嬤嬤聞言,忙道:“可是娘娘,殿下傷得那麼重,怎麼能輕易挪動?而且誰照料殿下,也及不上皇后娘娘這個親孃照顧來得經心啊,要不還是過兩日再送殿下回去,您能時時看着他守着他,也能更安心不是嗎?”
雖然貼身嬤嬤心裡也清楚,如今將三皇子送回自己府上去纔是最穩妥的,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她打小兒就親眼看着三皇子長大,早年宗皇后忙着和林貴妃鬥法,將唯一的兒子交給別人照顧都不放心,惟獨只放心她,所以她貼身照顧三皇子的時間,比宗皇后這個親孃還要多得多,自然也是真的心疼三皇子,與其說她是怕宗皇后不能時時看着兒子不能安心,倒不如說是她自己不能安心。
宗皇后卻沉聲道:“宮裡人多口雜,何況成年皇子要留宿宮裡得徵得皇上的同意,本宮去回皇上時,要怎麼說,說稷兒忽然染了重病,所以必須留宿宮裡嗎?萬一皇上聽說後,要親自來看稷兒怎麼辦,蔣衡是我們的人,其他太醫可不是,本宮不能冒這個險,你不必再說了,立刻去安排!”
“娘娘考慮得極是,都是老奴短視了。”貼身嬤嬤仍是一臉的難色:“只是娘娘目標太大,親自送殿下出宮怕是不妥,落到有心人眼裡,才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不如還是讓老奴代娘娘跑這一趟罷?”
宗皇后斷然道:“本宮喬裝一番,持了你的腰牌,想來不至惹守城的護軍動疑,柯氏那般沉不住氣,本宮不親自走一趟,軟硬兼施的彈壓住她,稷兒府上先就要亂了,那我們還談什麼將來?萬氏進門在即,本宮不想再出任何岔子!再就是父親那裡,本宮也得親自走一趟,這事兒瞞誰也不能瞞父親,儘快讓父親知道了,也好儘快給稷兒秘尋能人異士,儘快拿出個萬全之策來,不至於事到臨頭了,再來想法子,那就真是迴天無術了!”
這些事自己一個下人的確不夠格兒出面,貼身嬤嬤也就不再多說,自行禮退下,安排待會兒宗皇后母子出宮的一應事宜去了。
宗皇后這才頹然的癱倒在榻上,望着頭頂的承塵發起怔來,萬一稷兒以後都好不了了,可該怎麼辦?就算他已有珏兒這個嫡子了,可一個子嗣怎麼夠,說句不好聽的,一旦將來珏兒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們母子拼死拼活到頭來,豈非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能再想了,稷兒吉人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屆時她不將妙貴嬪那個賤人千刀萬剮,誓不爲人!
貼身嬤嬤很快便將一切都安排妥了,眼見天已傍晚,宮門快下鑰了,宗皇后遂讓人將仍昏睡着的三皇子擡上馬車,自己也隨即坐上去,然後直奔西華門而去。
西華門今日該班的護軍頭領是宇文策的心腹雷遠,素日也是常在禁宮行走的,自然認得宗皇后,雖然此時此刻的宗皇后穿着一身宮裡嬤嬤們的服飾,也一直有意低着頭,但她身上那種上位者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雍容與貴氣,又豈是一身灰撲撲的衣裳能遮掩住的?
不過在聽了宗皇后的說辭:“三皇子今日去給皇后娘娘請安時,忽發疾病,皇后娘娘忙傳了太醫,一直到這會子,三皇子才稍稍好些了,只人仍昏睡着,所以皇后娘娘特地打發我跑一趟,送三皇子回府,還請大人行個方便。”
又看了宗皇后經趕車太監之手遞過來的腰牌後,雷遠還是很痛快就放了行:“原來是皇后娘娘跟前兒的孫姑姑,下官這就讓他們開門,只是一點,還有一個時辰下官就該與同僚交班了,還請姑姑快去快回。”
宗皇后少不得應了,這才放下車簾,聽着馬車“得得得”的駛出了西華門,駛上了通往內城必經的長安大街。
與趕車太監一道坐在車轅上,也喬裝了一番的吳貴喜壓低了的聲音隨即從外面傳來:“娘娘,馬車已經上了長安大街,很快就可以抵達殿下府上了,奴才事先也已與我們的人說好,待會兒由他們去與方纔的護軍們交班了,我們只需要趕在三更天之前回宮即可保萬無一失,娘娘只管放心。”
宗皇后頭也不擡的“嗯”了一聲,繼續看起三皇子平靜的睡顏來,這麼懂事這麼優秀的兒子,要是今日沒有色迷心竅該有多好?
可孩子這麼小,能懂什麼,連皇上那個老東西活了幾十年,不也被那賤人迷得神魂顛倒嗎,所以千錯萬錯,都是那個賤人的錯,不,皇上也有錯,要不是他當初不管不顧的擡舉了那個賤人,她兒子又怎麼會有今日的噩運?將來她不但要將賤人千刀萬剮,老東西她也絕不會輕易放過!
宗皇后就這樣一時咬牙一時發狠的,抵達了三皇子府,三皇子妃早已接到消息,說三皇子忽然犯了疾病,晚些時候皇后娘娘自會打發人送他回來,所以一早就焦急的在正院等着了。
卻沒想到,送三皇子回來的竟會是宗皇后本人,三皇子妃唬得立時跪下了:“不知母后親自駕臨,臣媳有失遠迎,還請母后恕罪。”可母后幹嘛要喬裝成孫嬤嬤的樣子,就算皇后不能輕易出宮,這不是殿下忽然犯了疾病嗎,母后放心不下也是人之常情,父皇難道連這一點小事都不肯通融,逼得母后只能喬裝成下人的樣子才能出宮不成?
宗皇后也顧不上先叫她起來,而是命吳貴喜將屋裡所有服侍的人都打發了,又讓人將三皇子擡了進來,安置到牀上躺好後,才沉聲與三皇子妃道:“稷兒病得不輕,本宮不親自送他回來委實不放心,而且本宮也有幾句話要親自與你說,又不想驚動了皇上,所以纔會喬裝成孫嬤嬤的樣子出來,你且起來罷。”
三皇子妃瞧得三皇子一動不動的,只當他病得極重,不然宗皇后的臉色也不至於這般難看,態度也不至於這般慎重,已是紅了眼圈,聽得宗皇后讓她起來,她掙扎着爬起來,便撲到了三皇子牀前,哭道:“殿下,您怎麼了,您到底怎麼了?早起出門時都還好好兒的,怎麼會才短短几個時辰的功夫,就病成這樣了……殿下,您醒醒啊,我是馥馥啊,您睜開眼睛看看我呀……”
宗皇后被她哭喊得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痛,真的很想甩她兩耳光讓她閉嘴,但想起兒子如今的境況,到底還是強忍住了,低喝道:“稷兒如今最需要的就是靜養,你這樣哭哭啼啼的,還讓他怎麼靜養?你想知道他的情況,隨本宮去外間,問本宮便是,嫡親的婆媳,本宮難道還會不告訴你不成?”
說完扶着吳貴喜的手站起身來,先去了外間。
三皇子妃見狀,只得收了淚,忙也跟了出去。
“坐。”指着自己左下首的位子讓三皇子妃坐了,宗皇后又接過吳貴喜遞上的茶喝了一口,才緩聲開了口:“這裡沒有一個外人,本宮也不瞞你,稷兒其實不是病了,而是受了傷,傷得說重不重,說輕卻也不輕,就是地方有些個尷尬,傷在了……子孫根上,但本宮已問過太醫了,至多將養一陣子,也就有望大愈了。可這事兒卻萬萬不能走漏了風聲,以免給咱們的敵人可乘之機,偏萬氏進門在即,總得將萬氏安撫住,還有稷兒那些個姬妾們,也得安撫住,本宮知道你自來都極能幹,這事兒少不得要交給你了,你只要在這一段時間裡將你們府裡的人都穩住,不叫府裡亂起來,稷兒與本宮自然都念你的好,將來斷不會虧待了你,更不會虧待了珏兒,你怎麼說?”
三皇子妃才聽了宗皇后前半段話,已是一臉的青白交加,哪裡還顧不上去聽宗皇后後面說了什麼,好容易待她停了口,她立時尖聲開了口:“母后才還說與臣媳是嫡親的婆媳,有什麼事難道會不告訴臣媳不成,誰知道母后立時就出爾反爾了,殿下好好兒的,怎麼就會傷了那裡?還是在宮裡那樣人來人往,重兵把守的地方,那傷殿下的人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竟敢公然傷害皇子?偏母后竟也不追究,反倒說殿下是犯了疾病,若說這其中沒有隱情,便是打死了臣媳也不能相信!母后既要讓臣媳辦事,總得把一應詳情都告訴臣媳纔是,母后總不能既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
到底已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三皇子骨子裡是個什麼德行,三皇子妃又豈能不知道幾分,明明就是他色迷心竅去勾搭狐狸精傷了子孫根,如今卻要她來替他收拾這個爛攤子,他們母子倒是打得好算盤,今日皇后若不把那個狐狸精說出來,更重要的是,若不給她一個滿意的交代,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宗皇后見兒子都傷成那樣了,兒媳卻還只顧着爭風吃醋,不顧大局,想甩她兩記耳光的衝動就更強烈了。
卻也知道眼下對三皇子妃只能拉不能打,如今兒子成了這樣,來自柯閣老的助力就越發重要了,而且柯氏再不好了,也極有可能是她這輩子唯一孫子的親孃,看在孫子的面上,她多少也要給柯氏留幾分臉面。
如此這般一想,方算是勉強剋制住了自己的脾氣,沉聲道:“本宮當然會告訴你,一字不漏的告訴你,只不過方纔本宮怕你承受不住,所以想緩着點與你說罷了,既然你能承受得住,那本宮也沒什麼可顧慮的了。”
說着深吸一口氣,儘量以不帶任何情感色彩的聲音把事情的經過大略說了一遍,末了冷冷道:“情況就是這樣,我們是吃了啞巴虧,可這個虧我們不吃也只能吃下去了,不然讓皇上知道了,那個賤人倒是死不足惜,我們卻也再無翻身之日了。不但不能讓皇上知道,你們府上甚至不能讓除了你和魏德寶之外的第三個人知道,不然我們同樣再無翻身之日,到底是將來風風光光的當皇后,母儀天下,讓你的兒子成爲太子,讓你柯氏一族成爲如今成國公府那樣的豪門世家,還是淪爲階下囚,被圈禁在巴掌大的一方天地裡,苟延殘喘直至死亡那一刻,你自己選罷,橫豎本宮已是知天命的人,該享受的都已享受盡了,大不了一條綾子結果了自己便是,你和珏兒卻還年輕,尤其是珏兒,人生纔剛剛開始,以後的日子且還長着呢,選前者還是後者,端看你自己!”
三皇子妃早已是目瞪口呆,方纔的悲憤與惱怒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只剩下滿滿的驚懼與恐慌。
她是猜到三皇子必定是動了什麼不該動的人,所以纔會明明被傷得這麼重,宗皇后還不敢聲張,卻萬萬沒想到,三皇子竟會對皇上心尖兒上的寵妃下手,他真是死也不撿好日子,也不想想,那妙貴嬪是他能動的嗎?他是想讓他們所有人都跟着他一道去送死是不是!
三皇子妃倒是沒有像宗皇后那樣,把所有過錯都推到妙貴嬪身上,直接就給事情定了性,認定是妙貴嬪勾引的三皇子,妙貴嬪受盡皇上萬千寵愛,皇上雖已年過半百,因素日保養得好,又從來沒鬆懈過弓馬騎射,一眼望去,也就四十出頭的樣子,三皇子除了比皇上年輕以外,可以說哪哪兒都及不上皇上,妙貴嬪又不是傻子,至於冒這樣的險勾引三皇子嗎?
況就算是妙貴嬪勾引的他,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怎麼沒見她勾引太子二皇子四皇子等人去?且妙貴嬪若真存了心勾引他,又怎麼會把他踢成那樣?可見他落得這樣的下場,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這般一想,三皇子妃滿腔的驚恐復又被憤怒所取代了,看向宗皇后冷笑道:“不瞞母后,臣媳自然是想選前者的,可今日之事實在讓臣媳寒心,府裡已經有那麼多姬妾了,不日又有新側妃即將進門,殿下卻猶不知足,吃着碗裡還想着鍋裡,這不是擺明了在說臣媳善妒不容人嗎?偏母后也百般護着殿下,但有錯便都是臣媳的錯,殿下是絕不會有一絲一毫錯處的,叫臣媳還怎麼敢對殿下和母后掏心掏肺,如今殿下與母后已對臣媳橫挑眉毛豎挑眼了,將來臣媳更是人老珠黃,殿下與母后則越發的一言定乾坤,還不是殿下與母后想讓臣媳母子風光,臣媳母子才能風光,否則,臣媳母子便只能苟延殘喘,生死憑天?母后與殿下總得給臣媳一個交代纔是。”
哼,不徵得她的同意就定了納萬氏那小賤人進門做側妃,只因爲萬家有銀子,她祖父還是首輔呢,所擁有的威望與人脈豈是區區幾個臭錢就能買來的,如今是她祖父正如日中天,他們就敢這樣作踐她,等將來她祖父不在了,他們豈非越發要將她作踐到塵埃裡去了?
總算老天垂憐,給了她扳回一城的機會,她也得讓婆婆和夫君知道,自己不是軟柿子,可以任他們想怎麼捏,就怎麼捏纔是!
宗皇后何等樣人,三皇子妃那點淺顯的道行在她面前簡直不夠看,幾乎是一眼就已瞧出了三皇子妃心裡在想什麼了,一時也不知道是該可笑,還是該可悲的好了。
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本宮知道你想要什麼樣的交代,這一點你大可不必擔心,太醫說,你家殿下他……受傷的地方,便是以後還能如常使用,於生兒育女上,也幾無希望了,所以,珏兒如今已不僅僅只是他的嫡長子,本宮的嫡長孫,更十有八九是他和本宮這輩子唯一的兒子唯一的孫子了,對於你來說,應該不會再有比這更有保障的交代了罷?”
“殿下他竟傷、傷得這、這般重?”三皇子妃再次目瞪口呆了,她原以爲,三皇子只是傷了那裡,雖然男人的那裡是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但只要將養一段時間,自然也就能恢復如常了。
萬萬沒想到,三皇子以後竟十有八九不能生了,不但不能生了,甚至極有可能,連……如常使用都不能了?那豈不是等於,他如今已算不得男人了?
三皇子妃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了,她才這麼年輕,難道自此就要開始守活寡了不成?可如果兒子將來能十成十的成爲太子,繼而君臨天下,自己成母憑子貴成爲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就算要以守幾十年的活寡來交換,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
而且也不是她一個人守活寡,後院那些個狐媚子,包括那個還沒進門的萬氏,也要跟着她一併守活寡了,看她們以後還怎麼恃寵而驕,還怎麼在她面前囂張!
宗皇后將三皇子妃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心裡實在惱怒得緊,果然老話說得對“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她兒子這會兒還痛不欲生呢,媳婦已一心在想着自己和自己兒子的將來了,若不是他們母子如今還需仰仗柯家,若不是他們沒有別的選擇了,她一定不會讓自己和兒子白白受這個氣!
忍了又忍,宗皇后終於將滿腔的惱怒忍了下去,繼續問三皇子妃:“現在,還要本宮教你怎麼做嗎?”
三皇子妃忙回神道:“母后放心,臣媳知道該怎麼做了,一定會將殿下照顧得好好兒的,不叫臣媳和魏德寶以外的第三人知道此事,也一定會風風光光的將萬氏納進來,再將她安撫住,不讓母后有後顧之憂的!”
宗皇后聞言,臉色這纔好看了幾分,點頭道:“有你這句話,本宮也就放心了,本宮過幾日還會召見你孃家祖母,與她再細商此事,總之斷不會讓你和你孃家吃虧的。只是稷兒如今情緒有些激動,等他醒了,你得好生勸慰他,讓他早日平靜下來纔是,本宮還要去一趟成國公府,見你們外祖父一面,就不多留了,若稷兒實在太激動,你就告訴他,本宮已經打發人給他尋能人異士去了,一定能讓他早日復原的,讓他放寬心。”
待三皇子妃一一應了,又叮囑了她幾句:“還有一點千萬不要忘了,讓長史明日一早就上摺子替稷兒告假,回頭本宮自會打發太醫來的,除了本宮打發來的太醫,其他太醫若是來了,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見稷兒的面,都記住了嗎?”
方由吳貴喜扶着上了馬車,出了三皇子府,趁夜又趕往了成國公府。
成國公已近古稀之年,頭髮鬍子俱已全白,面色卻十分的紅潤,瞧着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他在朝中經營多年,又當了多年的國丈,在宮裡多的是不爲人知的消息來源,自然早就知道三皇子在宮中突發疾病,爲此宗皇后放心不下,還假借自己身邊嬤嬤的身份,親自送了他回府之事。
所以如今見了宗皇后,他倒是不若先前三皇子妃乍見宗皇后時那般吃驚,語氣裡反倒有幾分淡淡的責怪:“不就是稷兒忽然生了病嗎,你至於這般勞師動衆,又是親自送他回府,又是連夜回來見我的?就算他真病得不輕,你又不是太醫,守着他就能讓他立時好起來了?何況外面不是還有爲父和你兄弟們嗎,你有什麼話趕緊說,說完了立刻回宮,省得回頭讓有心人知道了,橫生枝節。”
雖是父女,因男女內外有別,何況成國公近年來都處於半隱退的狀態,已好長時間不進宮了,自然的,宗皇后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老父了。
如今乍然見到打小兒便最疼自己的父親,又是在心裡極度悲憤絕望的情況下,宗皇后哪裡還把持得住,從下午醒來後,便一直死死強忍着的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決了堤:“父親不知道,稷兒他不是病了,他是被人害了,傷了、傷了子孫根,只怕以後都再好不了,更沒有生兒育女的能力了啊,您叫女兒怎麼能不着急,怎麼能不連夜趕來見父親?父親,您可一定要爲稷兒報仇雪恨,決不能讓他白受了委屈啊,嗚嗚嗚……”
宗皇后哭得涕淚滂沱,成國公一張紅潤的臉則已黑如鍋底,好半晌方几乎從牙縫裡擠出了聲音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先別隻顧着哭,且細細與我道來,我總要弄清楚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才能爲稷兒報仇雪恨!”
宗皇后聞言,忙胡亂拭了淚,哽聲說道:“都是綠霓居那個賤人害的稷兒,她早不去晚不去景仁宮給我請安,偏趕在稷兒也去給我請安時過去,然後趁機勾引了稷兒……稷兒他小人兒家家的,哪裡抵擋得了那個狐媚子的誘惑,連宇文邕那個老東西都被那賤人迷得神魂顛倒,何況稷兒,然後,她就在稷兒千鈞一髮之際,踢了稷兒,蔣衡說,他以後恢復的可能性極小,就更不必說再生兒育女了,父親,稷兒可是我唯一的兒子,您唯一的嫡外孫,您可不能白看着他受這麼大的委屈,一定要讓賤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爲稷兒狠狠出了這口惡氣纔是!”
“好了,你不用再說了,我什麼都明白了!”成國公不待宗皇后把話說完,已沉聲喝斷了她,自己的外孫是個什麼德行,成國公多少還是知道的,偏女兒還有臉口口聲聲的說是妙貴嬪勾引的他,也就難怪外孫會長成今日這般模樣了,果然是慈母多敗兒!
成國公喝住了宗皇后後,才微眯雙眼冷聲道:“除了你身邊的心腹,還有三皇子妃以外,如今還有誰知道此事?那妙貴嬪素日不是等閒不去給你請安的嗎,今日又是因何緣故忽然去景仁宮的?會不會是受人指使?”
聽說皇上那位新歡是個舉世無雙的冷美人兒,不然也不會將皇上迷得神魂顛倒,老房子着火般一發不可收拾了,外孫於女色上頭本就沒什麼節制,眼看着那樣一塊鮮肉打眼前經過,又豈能有不起貪念的?
宗皇后接觸到父親顯然已洞悉一切的目光,到底還是沒法繼續再說是妙貴嬪勾引的三皇子了,只得低聲一一回答成國公的問題:“連同父親在內,如今知道此事的人,不會超過十個。那賤人等閒的確不會去景仁宮,今日去,卻是因爲昨兒個吳貴喜拿了她宮裡兩個宮女去慎刑司,她前幾日不是在皇上面前下我的話,壞了我的事嗎?我就想着要給她一點顏色瞧瞧,省得她再目中無人……至於她是不是受人指使,我也說不好,不過她自來與誰都不交好,受人指使的可能性應當不大……”
成國公想起當初妙貴嬪剛承寵時,自己的人曾細細的摸過她的底,的確沒有什麼破綻,對宗皇后所說的‘受人指使的可能性應當不大’卻不能盡信,反而直覺想到了宇文承川,太子既能隱藏自己的實力那麼久,一再的打得他們措手不及,且至今依然讓他們摸不清他的深淺,那他蓄意對皇上施美人計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且那妙貴嬪若只是普通的弱女子,就算是趁稷兒不備才能一擊即中的,也不應當將稷兒傷得那般重纔是!
因皺眉沒好氣道:“我早說過,你就算在後宮裡鬥垮了所有女人,將她們都踩在腳下任意踐踏,於前朝的局勢也起不了什麼決定性的作用,所以讓你等閒不必與妃嬪們一般見識,如今怎麼樣,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罷?妙貴嬪就算在皇上面前下你的話又如何,難道區區幾句話,就能動搖你皇后的地位不成?真是愚不可及!”
宗皇后被罵得唯唯諾諾的,心裡卻比方纔多了幾分底氣,父親就是這樣,從來都是罵她罵得越狠,心裡便爲她考慮得越多,籌謀得越多,任何事只要父親願意爲她做主了,她便沒什麼可擔憂的了。
果然就聽成國公道:“這事兒你別管了,不論是秘訪能人異士,還是善後,我自會安排下去的,你只管坐鎮景仁宮便是,也先別想着報復妙貴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千萬把這話給我記牢了!對了,才你說三皇子妃那裡你已暫時將她彈壓住了?她那個性子,就不是個能成大事的,我明日會親自去見老柯一面,讓柯夫人儘快登門去教導三皇子妃的,別人的話她聽不進去,柯夫人的話,她一定能聽進去,如此你就不必單獨召柯夫人進宮了,省得橫生枝節。”
不管這事兒是太子還是其他人在背後指使妙貴嬪,有些事他們都不得不加快進程了,只有早日讓稷兒坐上太子之位,甚至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他們才能真正的高枕無憂,再無後患,唔,要不就將動手的日子定在去行宮和圍場秋狄那段時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