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凰瞭然，“說來也是，他們無兵無卒，竟然一路從燕京跑出來，逃到了燕國邊境。”
“不是說，因爲皇貴妃在手，燕少御投鼠忌器，每每爲了貴妃，纔不得不讓他們走嗎？”花景璃道。
白鳳凰笑了，“他若真要做什麼，哪是一個女人能阻止的。許久未見楚憐，如今她算是見識到了後宮有多兇險，正好也將她一併接回來。”
正在說話間，便聽見前方車輪滾滾，一輛馬車衝了過來。
正是程輕舟一行人。
花景璃一個翻身落地，落在了馬車前面，“你們可算來了！快跟我們走！”
白鳳凰和赫連燼等人，帶着一衆魔教高手，也從密林裡走了出來。
“前面都安排好了。他們在此斷後，程公子先和我們去秦國吧。”白鳳凰微微一笑。
楚憐撩起車簾，驚喜地下了馬車，“白姐姐怎麼還親自來了！謝謝姐姐相助。”
“感謝秦帝教主和諸位義士，大恩不言謝，若有機會，必定厚報。”程輕舟拱手，衝着衆人行禮道，“沒想到當年我們兵戎相見，如今諸位卻能不計前嫌，幫我這個敵人。”
白鳳凰笑道，“以前那是立場不同。你是小花的兄長，那就是自己人。”
“兄長？”程輕舟一愣，看向花景璃。
他們兩兄弟生的確實不算相似，但都是一等一的好模樣。
“你不知道嗎？我給你寫信了！莫丹青拿着你的信玉，冒充你的身份，去找了當年把你送到鬼谷的嬤嬤，還帶着燕少御一起去。”花景璃說道，“我還以爲你是知道自己身份暴露，怕燕少御對你下毒手，才走的。不然，你怎麼走了？難道還真的像傳言一樣，是爲了……”
花景璃不敢置信地看着馬車裡剩下的女子。
“嫂子？”
燕宜雅杏眼圓瞪，“閉嘴！胡說什麼！”
說着，她驚訝地看向程輕舟，“你和魔教的人，是親戚？”
程輕舟一點就透。
“原來如此。難怪陛下回京之後，對我的態度便不一樣了。原來是爲此。”程輕舟輕嘆了一口氣，深深看向花景璃，“我沒收到信，可能被陛下截胡了吧。原來你就是我那個同胞兄弟？沒想到我還有親人在世。也算是命運厚待我了。”
白鳳凰抿脣笑道，“當年往事，回去以後慢慢細說吧。燕少御的兵馬就快追來了，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撤退。”
“白姐姐說的對，程公子，雅姐姐，你們快走吧。”楚憐看向兩人，輕笑道，“我便不送了。”
白鳳凰一愣，“憐兒你不走？”
“我名義上是被程公子挾持而來，所以還能回去。燕帝聰明，他對此心知肚明，但不願計較。他既千里接我，我……自然也是要跟他回去的。”楚憐低垂下頭，輕聲說道。
白鳳凰便無話可說了。燕帝后宮何等兇險，衆人皆知。
連燕宜雅都落得今日下場。
但別看楚憐柔弱，卻極有主張。一旦認定了，就是刀山火海，遍地荊棘，也阻不了她走向他的決心。
“楚憐妹妹，謝謝你相救，也謝謝你，陪在他的身邊。後宮還有一個陰險狡詐的人，霍亂他的宮闈，亂他的江山，希望你能找到這個人，讓他高枕無憂！”燕宜雅握住楚憐的手，殷切託付，“若此人不除，我擔心，他會有危險。”
楚憐認真點頭，“雅姐姐放心，我一定會把這個陷害姐姐的兇手，抓出來！到時候，再讓陛下親自去接你，跟你賠禮道歉！”
“不必了……”燕宜雅脣邊勾起一抹落寞的笑，“我現在什麼名聲，和他的臣下私奔，一個蕩婦，怎能再回到他身邊。天下人，都會笑話他。”
“可……”
“就當我死了。幫我轉告他，我再也不會以燕宜雅的身份出現，讓他公告天下，燕宜雅已經伏誅。將來史書一筆，也能讓他好看一些。”燕宜雅死死咬着脣，掩在袖袍之中的拳頭，不自覺握緊。
就當她已經喝了那杯毒酒。
燕宜雅死了。
她，再也不是燕宜雅。
“雅姐姐，何必呢，陛下肯定會相信你們是清白的，他一定會回來找姐姐……”楚憐不忍道。
燕宜雅擡眸望着遠處的天色，眸光一片死寂，“楚憐，你嘗過心如死灰的滋味嗎？我一生都在努力，和他在一起。爲此我能遠嫁趙國，不懼明槍暗箭，不惜生死！後來他迎我入宮，我心知他愛的不是我，憐的也不是我，甚至爲了平衡朝局，寵愛安撫的人，都不是我。”
“看起來我好像很慘，我什麼都沒有。其實不是，我早就有了最珍貴的東西。我的名字，我這條命，我這一輩子，都是他給我的。我很知足了！我生來不同你們這些貴女，不過是個不小心觸怒少爺，就能被拖下去埋了的賤命。他護我，我才能活到今日。只是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他這麼拖下去埋了。我沒有怨他，就是……燕宜雅，真的已經死了……”
豆大的眼淚，從她豔麗絕美的臉上，刷刷而落。
美人落淚，聞者傷心。
楚憐也不自覺紅了眼眶。她好像在這一刻，終於懂了燕宜雅……
她要的很少，只是他護她一命，就夠了。可最終，他下令處死。
其實他要她死，她也甘之如飴。
但這世上，再也沒有燕宜雅。她的心，也這麼死了。
“我明白了。”楚憐輕輕點頭，“雅姐姐，從此以後，能以一個新的身份活下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燕宜雅閉上眼睛，強忍着眼淚，“你能明白，想必是同道中人。希望你……你的結局能比我好一些。有勞了。”
“雅姐姐放心吧。”
程輕舟看着燕宜雅，欲言又止。但他知道，說什麼都沒用，很多話也不需要說。
她活下來了。
她的人生還很長，這一輩子，還很長。
“皇貴妃娘娘，我也有話，有勞轉告陛下。”程輕舟看向楚憐，拱手行了一禮，正色道，“陛下沒有負我，我亦未負陛下。能和陛下君臣一場，共謀江山，輕舟足矣。承蒙陛下相送，此情，感懷在心。從此山高水遠，天南地北，但願陛下福壽安康，江山永固！”
燕少御無意抓他，程輕舟明白。關鍵是，燕少御竟然是在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以後，還能放他走。他明知道程輕舟若要復國，將是多大一個禍害。
他得知燕國這麼多機密，足以讓他江山不穩，朝堂動盪。
一個帝王能做到這一點，胸襟氣度，自不必多說。最重要還是燕帝一直覺得自己沒做好的那一點，他不夠無情。他是個重情義的人，並不捨得取程輕舟性命。
其實，這也許纔是他當年，一眼相中，便決意爲他籌劃天下的原因吧。
燕帝未負謀臣。
只是終歸，誤負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