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凰定定看着他，“燕少御當然不是。可是，燕帝卻有很多身不由己，很多不想做，卻不得不做的事情。程輕舟到底怎麼盤算，誰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帝王，只能以帝國爲重。”
她一句話，便看透了他。
在這個位置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不能只是燕少御，還是燕帝。
燕少御沒有說話，只剩下無言的沉默。
“天下，難得安定了。誰也不想經歷動盪。”白鳳凰長嘆了一口氣，望向燕少御，“但如果小花要復國，我魔教的立場，你知道……”
秦燕聯盟，只怕是要名存實亡了。
燕少御嗯了一聲，“我能理解。復國，天經地義。你的立場，我也一直都，明白。”
她爲了男人，爲了親友，爲了許許多多的人，總是選擇站在他的對立面。
只有他，從來不在她的立場選擇範圍。
“孤已經做好準備。若有人要奪燕國，就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我燕國，不是一塊肥肉。沒那麼好下口。即便對手是赫連燼，也是如此。”燕少御扔下這句話，轉身上了馬車。
白鳳凰目送着他離開，目光凝重。
世事無常。
她固然不想再起戰戈，可魔教這四個人，對她來說，都是她的親兄弟。
若是小花要復國，她必定支持。
赫連燼從牽着馬走了過來，看着她的臉色，薄脣輕挑，“臉色這麼難看？愁什麼。”
“天下動亂兩百年，我以爲我們給這亂世帶來了太平，沒想到，纔是動亂的始作俑者。”白鳳凰無奈說道。
赫連燼伸手點了點她的眉心，“所以你以爲小花要復國？”
“不該嗎？你們男人不都是這麼想？什麼家國天下？王族使命重於一切？”白鳳凰反問，“你當初還要復國呢？”
赫連燼不由笑了，“程輕舟怎麼想，難說。但小花，燕國送給他，他也只會甩手丟給你。”
“話是如此，但他心底也許會有責任感，使命感什麼的……”
“都被逐出王族了，什麼責任？”
“咦，你說的好有道理啊。反正不管他怎麼選，我都支持他。”
“嗯。”你怎麼選，我也會支持你。
“嗯是什麼意思？”
“嗯嗯。”
“嗯嗯嗯？”
……
燕少御一路匆匆回到國都。
剛到宮裡，內侍就來報，羣臣都在大殿外跪了好幾天，求見燕少御。
燕少御此次是秘密出行，對外只說病了，不見人。
“跪了幾日？出了什麼大事？”燕少御立即問道。
內侍道，“全部是爲了雅貴妃娘娘……爲了燕氏。”
因爲她已經被褫奪封號，內侍趕緊改了口。
“燕氏女被陛下打入大牢之後，一直沒有處置。所以……”
燕少御揉了揉眉心，深感頭疼，“這一個個都年紀一大把了，也不怕跪出個好歹。讓他們都進來吧。”
一大幫臣子們，烏壓壓跪了一地。
“請陛下處死燕氏！”領頭的太師斬釘截鐵說道，“此女迫害皇嗣，罪不容赦，請陛下萬萬不可留情啊。”
說完就嗚地一聲哭了。
“請陛下下令！”接着嗚嗚哭了一片。
燕少御皺眉，“孤自會依律處置，爾等何必如此？”
“陛下，程大人爲了給燕氏女洗脫罪名，逼問那些目擊證人，已經有一個宮女不堪逼迫自縊了，他這是要給燕氏女翻案啊！”太師痛心道，“陛下爲何如此眷戀一個惡毒婦人！陛下糊塗啊！”
程輕舟辦事，一向都是燕少御吩咐，這君臣兩人的默契，無人能比。
所以程輕舟這般所爲，倒是被這羣大臣誤會成，燕少御不想處死燕宜雅，所以找程輕舟洗脫……
燕少御頭疼。
這傢伙。
別人撇清都來不及，他還自己往上撞。
還死了一個宮女……
他到底怎麼辦事的。
不，程輕舟辦事一向謹慎，絕對不至於逼迫目擊證人。燕少御轉念一想，應該是他剛詢問完，轉頭就有人自縊，方便栽贓吧？
他當初特意當着莫丹青的面說那句話，就是警告他，程輕舟和燕宜雅一事無關，不能把他拖下水。
沒想到……
一個面生的言官上前道，“臣以爲，程大人如此作爲，絕非陛下授意！而是他和燕氏女有姦情！臣有本奏，當初還在趙國的時候，程輕舟便常常出入燕氏女的宮闈。當時趙人便傳言，太后和首輔有染！臣以爲……”
“你給我閉嘴！無憑無據，奏什麼奏，滾下去！”燕少御沒好氣說道，頓了頓又替程輕舟背了鍋，“孤讓他好好調查，只是念在燕氏女爲來孤，這麼多年盡心盡力，不想枉殺。既然調查無誤，那就依律，賜死。”
衆臣齊齊磕頭，“陛下明鑑！”
燕少御擺擺手，“退下吧。”
事已至此，羣臣激憤。不殺不足以平息。他教了燕宜雅一場，最終沒想到是這樣收場。
“陛下，毒酒已經備好了。”內侍端着酒壺走上前，“可是現在去？”
燕少御眸光一凜，“先擱在這。今晚再送。”
內侍領命退下。
……
沒過一刻鐘，內侍匆匆來報：
“陛下，程大人求見。”
燕少御面無表情，“讓他進來。”
處死燕宜雅的消息剛剛傳出去，他就來了，倒是迅速。
“陛下，雅貴妃一案，還有疑點。臣還在調查，請陛下收回成命，給臣一些時間，臣一定能……”程輕舟匆匆行禮。
燕少御不耐煩將一封奏摺砸在他的身上，“自己看看。嫌刑部大牢太空，你也想去住一住？”
程輕舟拿起奏摺，臉色瞬變。這是污衊他和燕宜雅那封……
“臣和雅貴妃娘娘清清白白！”
“孤知道。但你繼續查下去，就是不清白了。”燕少御淡淡說道，“退下吧。這事，你不許再插手。”
“可是陛下，雅貴妃娘娘對您忠心耿耿，她絕對是被冤枉的。陛下難道忍心處死她嗎？她爲了陛下……”
“你還有閒心管別人的事！先操心操心你自己！”燕少御冷漠打斷他，“你給我回去，禁足，閉門思過三個月。”
程輕舟一愣。禁足？那朝中政務？
“政事你就不必擔心，讓丹青先接手吧。你好好休息一下，輕舟。”燕少御的語氣裡透着一絲疲憊。
程輕舟敏銳感覺到不對勁。燕少御這是收回了他手中的權。難道輕信了自己和燕宜雅有什麼？
不可能。
燕少御怎麼可能相信這種東西。他對自己的信任，絕對不是三言兩語就能瓦解。
可是現在，程輕舟察覺到了，燕少御在疏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