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調查我？”白蔻兒黑紗之下的眼眸，閃過一抹冷光，隨即脣邊勾起一抹冷笑，“十幾年前，大周王室爲了拉攏南衛郡國，曾經送一位公主和親。但沒想到燕國反應更快，就在公主和親當日，也派郡主和親。”
“那位嫁給南衛郡王的大周公主，次年便去世，南衛郡王改立側室燕氏爲正妃。你知道那位郡王妃是怎麼死的嗎？被燕氏誣陷通姦，當衆活活毒打致死。燕氏仗着燕國做後盾，囂張至極，毫不掩飾。目擊者衆多，陪嫁而來的家臣傳書大周皇室，請求爲王妃做主。可是大周，竟然認同了南衛郡王那可笑之至的王妃通姦案，將公主從歐陽氏族除名。”
“這一樁轟動南衛的醜聞，就連路人百姓都知道王妃冤枉。可大周皇族不敢過問，不願爲了一個女子，問罪南衛郡王，一旦清算燕氏，就必定得罪燕國，他們不敢。他們連自己的公主都護不住，龜縮在殼裡，大周太子，那位公主按照輩分，還是你的姑姑，你連南衛王室的秘聞都能查到，對你姑姑這一樁舊案，難道不知？”
黑紗掩蓋了她的眼眸，也掩下了那盈盈一眶的晶瑩水光。
雲亦城臉色一變，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過轉念一想，赫連燼知道，應該是告訴了白鳳凰，白鳳凰再告知白蔻兒。
赫連燼是爲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只有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才能讓營救的人明白他的重要性，不惜一切救他。
但是……
當初赫連燼在他面前發過誓，絕對不會把他的身份告知第二個人。
雖然是爲了他好，但精心隱藏的身份，卻在自己未被允許的情況下已經告知他人，莫名讓他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安。
他的身份關乎大周的生死存亡。
躲在暗處，等到有朝一日自己揭開，那是漂亮的蟄伏。這麼被人戳穿，就好像突然被強光籠罩，無可遁形。
這種感覺，十分不快。
雲亦城看着白蔻兒，試探着問道，“你……和我姑姑，關係匪淺？中原之戰後，南衛、海雲、北漠三個郡國，都唯燕國馬首是瞻。大周往南衛送公主，也是希望能拉攏南衛，沒想到南衛王卻鐵了心跟着燕國幹。他沒有護着公主，就是他的態度，他支持燕國。大周就算是討要一個說法，也討不到。南衛遠在深山，大周若是出兵多有不便，而且，你也知道，當時大周剛剛在中原之亂慘敗，根本無力再戰……”
“燕夏螢說，得罪他哥哥的人，雖遠必誅。燕少御就是跋山涉水，也不會放過。太子，相比較起來，你們大周真是太懦弱了。我爲我母親感到悲哀，她生爲大周公主，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悲哀。”白蔻兒冷冷盯着他，怒極反笑。
雲亦城一怔，“你竟然是……姑姑的女兒？難怪你……如此憎恨燕氏……蔻兒，你，受苦了……大周，對不住你們……”
“你現在知道說這種漂亮話了，當年呢？當年母親被誣爲罪婦，被人毒打致死，你們連一句公道話都沒爲她說，還將她從皇族族譜除名。你們是她的親人，她爲了大周遠嫁南疆，可她死，歐陽一族卻落井下石……”白蔻兒掩在袖袍裡的拳頭捏的咯吱響。
雲亦城輕嘆一口氣，突然一把將她抱住，攬入懷中。
“你找死？”白蔻兒冷道。
雲亦城一靠近她便中了她身上的毒，腦子裡一陣暈乎乎，但是他沒有放手，而是將她繼續抱着，“蔻兒，你說的都對。大周枉爲天下共主，自己家的公主被人害死，卻連一句公道話都不敢說。一切都是因爲，中原之戰，大周敗了，輸的一塌糊塗。淪落的只能躲在皇城裡，苟延殘喘。大周對一個小小的郡國都不敢開戰，就怕燕國給他們撐腰。姑姑被蓋上如此難聽的罪名慘死，燕國是借南衛郡王的手，在羞辱我大周。你難過，我和父皇何嘗不難過。這不是姑姑一個人的悲哀，是我們整個歐陽一族的悲哀。”
清淚，從他那藏着風月的眼眸，滑落。
“我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滅掉燕國，讓大周變得強大，纔有實力保護自己的親人。蔻兒，我知道你們受了委屈，但只要這一戰我們贏了，我就可以爲姑姑洗刷冤屈，也可以讓我們歐陽皇族的人，再也不被人羞辱欺負。姑姑的事，是我和父皇對不住你們。但是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讓你，像姑姑那樣。你看我現在，已經可以保護你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白蔻兒的眼淚簌簌而落，指間一枚銀針，快速的在他周身幾個穴道插入，解毒。
因爲是罪婦之女，她生下來便是罪奴。
南衛早就姓燕了，她作爲大周公主的女兒，被燕妃百般折磨，而她的父王，子嗣衆多，根本沒把她當過女兒。
百毒之體，是南衛王室的秘術，但是世間罕見。
據聞，將一個人喂一百種毒藥，再放入萬毒窟，若是一百天後，他還能活着，便煉成了百毒之體。
從此以後，神鬼莫近。
這是南衛王室培養死士的秘術，但是，已經數百年沒有成功過。
凡是被餵了毒藥的人，都死了。而且萬毒窟裡，滿是毒蛇蠍子，不等到身體裡的毒發，就會被這些東西吃乾淨了……
她運氣好，熬了過來。比那些毒蛇毒蠍還要毒，最開始毒物咬了她，反而把自己毒死了。
後來，她毒體大成，那些毒物根本不敢靠近她。
只是她渾身毒瘡，腦子也被毒的意識迷糊，狀若瘋癲。從萬毒窟逃出來之後，便在南疆深山裡變成了一個野獸一般的怪物。
是白鳳凰把她撿了回去，用她的琴聲，將她制住。
到處抓大夫爲她治病。
不知道吃了多少的天才地寶，才讓她體內的毒終於互相平衡，不再作亂。她的毒瘡漸漸好了，人也恢復了清醒，後來成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毒娘子。
她曾經回去報仇。
但是百毒之體出自南衛王室，王族之中當然有專門剋制這種毒人的東西，她根本進不了王宮。後來還是白鳳凰幫忙，魔教出手，殺了燕氏。
可是母親的聲譽，卻不是有證據就能夠平反。只要燕國還在一日，只要南衛還追隨燕國，就給不了一個公道。
只有等到，燕國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