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負有心人,徐佑的付出沒有白費,五城兵馬司被他整治得煥然一新,至少那羣紈絝不像之前那麼廢柴了,走出來精氣神也有了,很有些看頭。這讓雍宣帝龍顏大悅,就是那些紈絝家中長輩對徐佑也是極感激的,畢竟能有出息誰願意家中子弟是不成器的紈絝?
雍宣帝一高興,不僅在早朝時讚了徐佑,還使太監又朝平郡王府送了不少賞賜。雖然都是些不大實用的東西,但這份恩寵是足足的。這讓衆臣清楚地意識到平郡王不僅沒有失寵,而且恩寵更勝以前了。
敢情之前是人家伯侄倆耍花腔呢?虧他們這些老臣還自詡目光如炬,愣是沒看出來。要是瞧出來了也能幫着求個情,在平郡王跟前刷刷好感呀!還是人家沈太傅沉得住氣。
沈薇在秦相府的外圍佈置了不少人,除了監視相府的人,她還另外給了暗衛們一個任務,就是盯那個疑似殺手樓樓主的二貨夜行人。沈薇畫了他的畫像,暗衛人手一張。
這日黃昏,沈薇接到暗衛傳過來的消息,說是發現了畫像中的人了。此時徐佑還沒有回府,沈薇只遲疑了一瞬便抄起狐狸頭面具悄悄出府了,實在是機會難得啊!
“郡主,他朝出城的方向去了,咱們的人已經跟上去了。”沈薇趕過來的時候暗衛稟報道。
沈薇點了點頭,順着暗衛手指的方向疾馳而去。出城更好,城外開闊,省得在城內縮手縮腳伸展不開,動作稍大一些再招來巡查的差役,那樂子就大了。
沈薇循着暗衛留下的記號一直追到城外十里,遠遠瞧見四個暗衛正跟二貨夜行人對持着,她猛提一口氣疾奔過去。
“主子!”暗衛見沈薇趕到,心中鬆了一口氣。
對面的二貨夜行人也好似鬆了一口氣,一副見了熟人的樣子,“我還以爲是誰呢?原來是朋友你尋我呀,早說不就得了,擺出這麼大的陣勢,可嚇死我了。”他拍着胸,心有餘悸的樣子。
沈薇卻唰的一聲把軟劍抽了出來,指着他道:“久聞大名了,殺手樓樓主。”沈薇咬着牙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
對面那人眼睛閃了一下,倒也爽快地承認了,“這年頭做啥生意都不大景氣,逼得我這個做樓主的也不得不親自出馬撈點,還得養活一大票人呢。”
沈薇哼了一聲,“廢話少說,既然你承認是殺手樓的樓主了,那就接招吧。”手腕一抖,衝過來就是一劍。
“喂喂喂,朋友這是幹嗎?咱們無冤無仇的,這般打打殺殺多傷和氣呀!”殺手樓樓主一邊手忙腳亂接招,一邊嚷着。
沈薇不應,只管凌厲出招,把她憋屈了一年的窩囊氣全都傾注到她的劍上。另外四個暗衛分出兩個給沈薇幫忙,另外兩個則原地掠陣,嚴陣以待着,隨時準備着上去支援。
在三人的圍攻之下,殺手樓樓主相形見絀,衣裳的下襬被沈薇給割掉了一大片,他也有些惱了,不再一味躲閃,同樣抽出軟劍跟沈薇拼起招來。
一邊打一邊說話,“就算是死你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吧?本樓主可不記得有朋友你這個仇人。”
沈薇冷笑一聲,“那是樓主你貴人多忘事,樓主你日理萬機,白天經營殺人那一攤子,晚上還蹲守相府撈外快,哪裡記得被你坑過的苦主?不過樓主的記性真令人憂心,這纔過去一年,樓主就全不記得了?”沈薇的嘴角浮上嘲諷。
一年?殺手樓樓主眼皮子跳了一下,努力地回想着。而沈薇的劍已經趁勢到了眼前,他急忙身子後仰,卻沒有完全避開,脖子上被劃出一道血痕。他用手摸了一下,一手的血。他舔了一下乾澀的嘴脣,眼底陰沉沉的,他握緊手中的軟劍,轉了轉脖子,全身的骨節都在作響,“看來朋友你今天是非要跟本樓主過不去了?”
沈薇更加謹慎了,不甘示弱地道:“是樓主你先跟我過不去的。”
兩個人又鬥在了一起,這一回誰也沒再隱藏實力,全都用出了渾身的解數。殺手樓樓主不愧是以刺殺見長的,武功路數沒有一點花架子,詭異而陰毒。
這其實跟沈薇的招數是異曲同工的,都以實用能傷到對方爲主,所以他們現在就看誰出招更快,誰更不要命。
兩個人鬥得難解難分,助拳的兩個暗衛都不大能插進去,索性退到一邊觀戰。
正打着呢,沈薇忽然心中一動,嘴巴快過大腦,“謝飛,你是謝飛!”
殺手樓樓主身形一頓,沈薇趁着他分神之際飛起一腳,正踹在他的前胸,把他踹得後退了三步,“朋友說什麼呢?什麼謝飛?本樓主不認識。”
沈薇卻心情愉悅起來,沒錯的,她絕對不會認錯的,眼前這個殺手樓樓主和她曾見過的江辰的同僚謝飛就是同一個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小習慣,那就是站立時他們的左腳尖會向外輕撇,保持着隨時逃走的姿態。而且她剛纔試探過了,他雖沒露出什麼明顯破綻,但也足夠了。
“呵呵,謝飛,謝翰林大老爺,堂堂殺手樓的樓主跑到翰林院裡窩着,聖上知不知道?說你沒點企圖誰信呀?你每晚去秦相府上蹲守,相爺知不知道?”沈薇可高興了,憋屈的一年的鬱氣總算是吐出來了。
“閣下你到底是誰?”殺手樓樓主整個人都警惕起來,“什麼謝飛,什麼翰林院,本樓主聽不懂你的話。”
“我是誰?你他媽的還有臉問?堂堂一羣大老爺們對個弱女子出手,你們殺手樓還有沒有點職業操守?”沈薇憤怒地睜圓眼睛,恢復了原本的聲音。
殺手樓樓主瞳孔猛縮一下,驚呼出聲,“你是沈——”一年前殺手樓只接過一樁刺殺女子的生意,天字級別,價碼其高,還失敗了,害得他損失了一大筆銀子。他印象可清晰了。
“不錯,就是本姑奶奶。”沈薇咬牙切齒地道。
殺手樓樓主心中暗暗叫苦,怎麼就偏碰上這個煞星,這位沈家的貴女他倒是不怎麼放在心上,他怕的是她身後的那位平郡王徐大公子。那位纔是真正的狠人,只要盯上你那就是不死不休,哪怕你躲進老鼠洞裡他也能把你掏出來。
得,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殺手樓樓主一咬牙一跺腳,轉身飛遁而去。
“謝飛,你給我等着,等着姑奶奶掀了你的老巢。”沈薇也沒追,只揚聲喊道。同時攔下了要去追趕的暗衛,反正都已經摸清他的底細,要尋他不過是擡擡腳的事。
翰林院是吧?明兒她就去那地界逛逛去。
殺手樓樓主疾馳了一段路程,見沒人追上來才慢了下來,在城外逗留了一會才悄悄潛入城裡的住處。他拿掉臉上的面具,赫然正是翰林院那個清雅無比的年輕翰林謝飛。他拿起布巾擦了一下脖子上的血跡,疼得嘶的一聲吸了口涼氣,暗道這小娘皮的,下手還真挺狠的。
再想起那嘉慧郡主的喊話,謝飛頓時頭大不已。依嘉慧郡主連御書房都敢大鬧的性子,明兒她指定就會去翰林院堵他,而他脖子上的傷一時半會又好不了,這不是明晃晃的鐵證嗎?
得,明兒告假得了,他得出去躲一陣子。
沈薇幾乎是哼着小曲回府的,迫不及待地跟她家大公子分享這一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徐佑,你知道那個殺手樓的樓主是誰嗎?他是謝飛,翰林院的謝飛謝翰林。”
“翰林院的?”徐佑還真覺得有些意外,隨即眸光一轉,道:“你又自個出去了?”
沈薇頓時心虛起來,嘴上卻強硬着,“還不是因爲你回來的太晚?我都讓人盯着半個月了,好不容易瞧見他出現,機會難得嘛!”
在徐佑直直的注視下,沈薇越說聲音越小,“好了,好了,大不了下次我等你一起嘛,成天就知道瞎操心,有暗衛跟着能出什麼事?我又不是紙糊的。”還有一句話沈薇沒敢說,當初她都救他兩三回呢。
徐佑瞧着撅着嘴的沈薇,不由嘆了一口氣,娶了個藝高人膽大的媳婦除了自己看緊點還能有什麼辦法。
“薇薇,爲夫不是瞧低你的能力,而是那人既然能坐到樓主的位子上,自是有他的手段,他們那些做殺手的,卑劣手段多着呢,你才歷練多長時間,若是一時不慎着了人家的道怎麼辦?”徐佑苦口婆心地道。他沒有辦法面對那樣的後果,光是想想他就心裡發緊,他還是喜歡看到生龍活虎般的沈小四。
瞧見徐佑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懼,沈薇再多的不情願此刻也化爲烏有,主動抱住徐佑的腰,把臉貼在他胸前,承諾道:“這次是我不對,我答應你,再沒下次了。”心中卻腹誹:其實姐也是刺殺的鼻祖來着,你嘴裡的卑劣手段其實姐也很精通來着。她在現代幹得那活,說是傭兵,其實跟殺手也不差什麼的。
徐佑順着沈薇黑亮的長髮,道:“明兒你也不用去翰林院了,既然你識破他的身份,還傷了他的脖子,他纔不會傻得還去翰林院等你找上門呢。我猜他明兒一準會告假的。”
沈薇眉頭頓時蹙了起來,想了想咬牙道:“沒事,你不去翰林院我就去他家裡堵他。”
“連翰林院他都不去了,還能在家裡等着你?哦對了,你是怎麼認識這個謝飛謝翰林的。”徐佑不着痕跡地問。
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不是跟江辰是同僚嗎?所以我見過他一回。後來在茶樓裡又瞧見他一次,不過他沒有瞧見我。也幸虧我見過他,不然還真不知他就是這個殺手樓的樓主呢。”
徐佑眼睛閃了一下,點點頭,然後湊近沈薇的耳朵,“薇薇若想尋他出來,爲夫倒是有個好法子。”他貼在沈薇的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
沈薇是越聽越高興,不住點着頭,眼睛其亮無比。好,真是太好了,還是她家大公子有辦法,嫁了個智商在線的夫君就是好哇!
訂下婚事的江辰並沒有多少變化,依舊每日裡去翰林院當差,到點了再溜溜達達回家,偶爾拎上幾樣禮物去謝家陪未來老丈人喝喝酒,陪未來老岳母聊聊天。一來二去,謝家上下對他都頗爲喜歡。
大武小武兩個是滿心的擔憂,小武捅了捅他哥道:“哥,你說主子是咋想的呀?這是高興地迷了心竅?”
一個月頭打老家傳了消息,說是府裡的大公子沒了,主子接了消息面上一絲表情都沒有,當晚卻喝了個酩酊大醉,還用筷子敲着碗唱了半宿的小曲。
府裡的下人都說主子這是傷心得狠了,唯獨他們兄弟倆知道主子不是傷心,主子恨大公子,恨不得能生啃他的肉。大公子死了,主子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裡會傷心?沒瞧見前天主子硬是尋了個藉口放了半個時辰的爆竹?
“別瞎說,大公子沒了,主子心裡正不得勁呢。”大武到底穩重一些,瞧了瞧四下裡,見沒有別的奴才才道:“管好你的那張嘴,別給主子惹事。”兄長亡故,做兄弟的不悲反喜,若傳出去主子還怎麼做官呀?
小武也學着他哥的樣子左右看了看,嘟囔着道:“這不是沒人嗎?”他又不是三歲小孩,還能不知道輕重?
“哥,你說主子怎麼就要娶秦家的小姐呢?那位姑奶奶跟秦相爺可是不大對付的,主子娶了秦家小姐不就——”小武擡了擡眉,沒有再說下去。
大武明白弟弟的意思,他皺着眉想了想,也沒想出什麼頭緒來。若說主子是要撇開沈四小姐,也不大像呀,自打他們進京,凡是關於那位四小姐的消息主子都不着痕跡地留意着,連她手下那幫人的鋪子鏢局也都暗地裡關照着,得了什麼緊要的消息還使人悄悄送過去,就是現在對那位四小姐的事都可上心了。
可主子訂下這門親事又什麼意思呢?未來夫人家裡跟秦相爺是同族,還沒有出了五服呢。主子娶了秦小姐豈不是就算是相爺一派的了?
大武也弄不明白主子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主子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咱們聽吩咐就是了。”最後大武這樣對他弟弟說。
書房裡的江辰聽到門外大武小武兩人的嘀咕,揚起嘴角笑了笑,不過是娶個姓秦的媳婦,有什麼緊要的?不過是恰好秦家瞧中了他,他也剛好覺得秦家小姐還不賴,娶了就娶了,又能影響什麼呢?
晉王府四公子徐昶的婚事也是早就訂下了的,晉王妃爲了早日抱孫子,就在十月裡頭挑了個黃道吉日。之前的納吉下聘等程序沈薇壓根就沒關注,只聽出門瞧熱鬧的丫鬟提了一嘴,說擡聘禮的隊伍排了老長,比當初大公子到忠武侯府下聘也不差什麼。
沈薇嘴巴一撇,說是不差,還是要差上一些,她家大公子可是封了郡王的嫡長子呢,豈是下頭的兄弟能比的?晉王妃再是嘔得吐血也沒辦法。
徐昶的婚期是十月十八,沈薇表哥阮恆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八,沈薇早早地就把莫嬤嬤差到了她外祖府上幫忙張羅了,粉院子收拾屋子,沈薇更是親自過去指揮,她還把府裡的一干奴才都帶過去幫忙,一時間清靜的阮大將軍府可熱鬧了。
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表妹阮綿綿了,不僅能日日見到表姐,而且她馬上就要有個漂亮能幹的嫂子了,到時過上一年半載,嫂子再給她生個小侄子或小侄女,那就更完美了。
阮恆和他祖父阮振天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尤其是阮振天,那臉色紅潤得都似年輕了十歲,他在老親隨的服侍下換上外孫女親手給他做的衣裳,在銅鏡前左看右看,嘴角翹得可高啦!
“真沒想到我老頭子還能看到恆哥兒娶妻的這一天,等綿姐兒的婚事有着落了我就徹底放心了,這都多虧了薇姐兒呀!”阮振天捋着鬍鬚,臉上都是笑容。
老親隨也樂呵呵的,“瞧將軍說的,您呀還得抱孫子呢,等少夫人進了門,三年抱倆,您就等着教導孫少爺吧。”
“照你這麼說我這把老骨頭還得努力多活幾年。”阮振天爽朗地大笑。
老親隨附和着,“可不是嗎?老奴盼着將軍您長命百歲呢,老奴也加把勁,爭取再伺候將軍您三十年。”
“那咱們可真都成老妖怪嘍!”主僕兩個又是一陣大笑,笑聲中都透着喜悅。阮振天沒有瞧見時,老親隨背過身去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多少年了將軍就沒這樣高興過,真的多謝謝表小姐呀!
阮振天哪裡是沒瞧見?不過是裝作看不見罷了。他心中亦是感慨萬千,真不敢想象阮大將軍府還能盼來這麼一天,孫子有了正經差事,孫媳馬上就娶進門,阮家又有了興盛的希望啊!這一切都多虧了他有一個能幹的好外孫女。
阮振天把孫子孫女喊到跟前告誡道:“咱們阮家只餘你們兄妹兩個,你姑姑也只生了薇姐兒和珏哥兒兩個,薇姐兒待你們如何你們自個心裡也明白,以後可要把薇姐兒姐弟當自個的至親看待。恆哥兒,你表妹雖比你小,可卻比你穩重多了,你不僅要護着她,還要尊敬她,有什麼事情多跟她商量商量。”
“祖父,您就放心吧,孫兒知道怎麼做的。”阮恆鄭重地點頭。
阮綿綿也不住的點頭,“表姐本來就跟我的親姐姐一樣呀!”現在她身上穿的衣裳,首飾匣子裡滿滿的首飾,把玩的精巧物件,哪樣不是表姐給她置辦的?就是有樣可口的點心,表姐也會使人送過來給她嚐嚐。別說是姐姐,就是親孃也不過如此了。
阮恆的婚事辦得很熱鬧,登門恭賀的人也挺多,除了阮恆的同僚,忠武侯府等有關聯的親戚,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員也來了不少。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衝着沈薇和徐佑來的。
阮大將軍府是沒落了,阮恆五品的侍衛也不值得他們看在眼裡。可你沒瞧見在阮大將軍府出面操持的是嘉慧郡主和平郡王嗎?不過是一份賀禮的事,能到這兩位主兒跟前露露臉,極其合算了。
這麼一來,桌席就不夠了,好在將軍府極爲寬敞,直接從酒樓叫了二十桌席面擺在花廳和水榭裡,這才堪堪應付過去。
沈薇這一天是忙得腳不沾地,嘴巴都笑僵了,就是她自己府裡也沒這麼上心過。不過她是真的高興,再累也高興。
表哥成了親,自有表嫂來操持這一家子,她也可以卸掉身上的擔子了,能不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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