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女眷發賣的那日,沈薇帶着沈珏和沈奕也過來觀看了,他們坐在街邊二樓臨牀的廂房裡,居高臨下注視着不遠處的高臺。
曾經也是滿頭珠翠體面端正的夫人小姐姨娘們,此刻一個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地瑟縮着,跟一羣乞丐差不多。
沈珏和沈奕到底年紀小,臉上露出不忍,沈薇便道:“瞧見沒?這便是家中爺們做得孽,他們死了便死了,卻連累地妻子兒女跟着受苦。奴婢是那麼好當的嗎?尤其是犯官的家眷,落在有特殊嗜好的手裡,還不定受怎樣的折磨和屈辱呢。教坊司是那麼好呆得嗎?許多犯官的內眷當晚就尋了死,還不是因爲受不了那份屈辱?”都是冰清玉潔的女兒身,也曾錦衣玉食地被寵着愛着,光是心理上的那道坎她們就越不過去了。
接着話鋒一轉,又道:“今兒我帶你們來瞧瞧,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要告訴你們,你們以後都是要走仕途入朝當官的,無論做人還當官都要行煌煌大道,每做一個決定之前都要先想想家中的妻子兒女姐妹們。”
正說着呢,底下的高臺上一陣騷動,一個淒厲的聲音在喊,“瑕兒,瑕兒呀!”原來是有個姑娘不堪忍受侮辱趁人不注意摸出藏着的釵子直接紮了脖子。
看守的士兵叫了聲晦氣,便把人拖了下去。那老婦追了兩步被士兵攔了回來,踉蹌着跌倒在地上,伸着手喚着女兒的名字,聲聲泣血,在炎熱的夏日裡讓人心裡都忍不住發冷。
“姐姐你放心,這些道理我們都記下了,絕不會行差錯步的。”沈珏鄭重地說道。沈奕也跟着點頭。
沈薇見狀十分欣慰,勉勵了他們幾句,又道:“珏哥兒今年十二了,雖然已取得了童生資格,但仍不可驕傲,要知道古有多少少年天才長大後泯然與衆,況珏哥兒你天賦只算中上,離天才還差得老遠。能考取童生已是僥倖,尚需沉靜下來,潛心學習,爭取兩年內過了府試成爲秀才。”
接着對沈奕道:“奕哥兒你比珏哥兒還小着兩歲,更加不用着急,好生跟先生唸書,待大上兩歲也下場試試,哪怕沒中也沒什麼,你年紀還小,不過是下場練練膽量。夫人雖犯了錯,但你到底也是咱們三房的男丁,咱們三房唯有你們兄弟兩個,一定要守望相助,互相扶持,這樣在仕途上才能走得更遠。”
沈珏和沈奕齊齊點頭,尤其是沈奕的眼中露出孺慕之情,這些話唯有四姐姐跟他說過,孃親和五姐姐一見了他就是那一套老生常談,什麼出人頭地啦,什麼博得爹爹的歡心啦,什麼家產啦之類的。先生曾說過:好男不吃分家飯。他上頭還有個長兄,家產怎麼能全是他一個人的呢?待他長大考了功名入了仕途,多少家業掙不回來?他是個男子,就該頂天立地,怎麼能跟個婦人似的小鼻子小眼睛盯着那點子蠅頭小利呢?
都已經換好衣裳準備出門的方夫人被夫君方重死死按在家裡,連她悄悄使出去買人的管家也被攔了回來。
方夫人一臉焦急地哀求道:“老爺,官場上的事妾身管不了,也不敢管。妹夫都已經定罪伏法了,妹妹和瑕姐兒這些女眷不過是受牽連,妾身不能讓她們流落出去。老爺要避嫌,那就讓妾身出頭,好歹使了銀子把她們買下來好生安置了呀。”
方夫人嫁進方家的時候,方重的這個小妹妹才六歲,方重的母親又常年有病臥牀,所以方小妹是方夫人帶大的,名爲姑嫂,實則親如母女,方小妹幾乎就算是她的大閨女。現在方小妹遭了大難她能不心急擔憂嗎?
“老爺,你就讓妾身去吧,妾身不帶她們回府裡來,就把她們擱莊子上養着。”方夫人繼續哀求,眼淚都掉了下來,作孽啊!她千嬌百寵養大的妹妹呀!在大牢裡還不定遭了多少罪呢,現在罪名定下來了,還不許她照顧一二嗎?
“你瘋了?你這是要毀掉整個方家嗎?也不想想妹夫犯得是何罪,他的家眷咱們能伸手嗎?現在避嫌都還來不及,你還上趕着往上湊,你可知道暗處有多少雙眼睛在瞧着?不許去!”面對着夫人的胡攪蠻纏,方重只覺得心力交瘁。
方夫人不敢置信地瞪圓眼睛,“老爺,那可是您的親妹妹,咱們打小養大的小妹妹呀!”
“難道我不知道?可也不能爲了她連累了咱們呀,小妹通情達理,會理解咱們的苦衷的。”方重無比沉痛地說,那是自個的親妹妹,他心裡也不好受,“夫人,想想咱們的兒子,他才成親一年,他媳婦還懷着身孕,你就忍心把他們也牽扯進來嗎?”
這句話一下子把方夫人擊潰了,她倒在牀上捂着臉,眼淚如小溪一般順着面頰流下,畜生,畜生,都是一羣畜生啊!也不知道是說誰。
方重瞧了夫人一眼,對着丫鬟吩咐道:“好生照看着夫人。”嘆了口氣便出去了。
等外甥女蘇瑕兒的死訊傳回來的時候,方夫人當場就暈倒了,醒來後就不停地哭。方小妹只有一子一女,兒子年紀大些,已經被砍了頭,她身邊僅剩下這麼一個女兒,現在女兒也沒有,小妹還能活下去嗎?
想着苦命的小妹妹,方夫人心裡是說不出的悲慟。若是知道瑕姐兒會尋短見,她就是拼着被老爺厭棄也得去把她們母女買下來呀!
方夫人哭一陣,笑一陣,當晚就病了,起了老高的燒,直喊方小妹的閨名,聲聲淒厲。
轉眼就進了八月,馬上就迎來了三年一度的秋闈,在青山書院求學的謝銘普已經中了秀才,且還是頭名的案首。今年他是要參加秋闈的,按規定,他是要在戶籍所在地的府城參加考試的,因他的情況有些特殊,江南是不好回去了,沈薇就幫他在平陽縣重新入了戶籍,他需要在當地考中舉人才能到京城參加來年二月的春闈會試。
茶花自打她哥要參加八月的秋闈就掰着手指頭數日子,日日盼着她哥到京城來。沈薇便逗她,“茶花呀,你怎麼就知道你哥哥能順利中了舉人?”若是中不了自然就不用來京城參加來年二月的春闈會試了。
誰料茶花一本正經地道:“郡主,我哥哥聰明着呢,一定能考上舉人的。”可能是年歲大了一些,也可能是沈薇刻意教導,茶花不像以前那麼膽小害羞了,雖然還是個文靜的性子,但已經能幫着沈薇處理些簡單的事物了。詩書字畫也學得不錯,即便她依舊是那個世家大族的小姐,無非也就這樣了。
沈薇把她教養得很好,她亦是個有良心知道感恩的,對沈薇可依戀了。本來她的字寫得不好的,就因爲沈薇說了一句“字是一個人的臉面”,她就沒日沒夜苦練習字;因爲沈薇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她每天清晨也主動早起跟着鍛鍊,摔倒了摔疼了從不叫苦。
有時候沈薇看着這樣的茶花特別欣慰,心道:謝銘普那個臭小子可得好好感謝她。
哦,對了,參加來年二月會試的還有沈家莊的沈紹俊,三年前他就考中了舉人,因對會試把握不大就沒參加那一年的會試,而是又讀了三年書,跟謝銘普一起參加來年這一屆的會試。
沈薇想着過了秋闈離春闈也就不遠了,除開路上耽擱的時間,到了京城後還要熟悉環境,結交朋友交流心得啥的,最重要的是讓家中長輩領着拜訪諸位大人,時間短了都忙不過來。所以沈薇就去信把讓他提前上京來了,算算日子,也就這幾天的事了。
三年前沈紹俊中了舉人之後就去了青山書院,跟謝鳴譜的求學不同,他在青山書院謀得了一個助教的職位,一邊教着學生,一邊跟書院裡的大儒請教學問,教學相長,這幾年進步也挺大的。
接了族妹沈薇的書信他就辭了助教一職,先回了一趟沈家莊,把族妹的意思一說,全家都非常支持,他祖父沈氏族長道:“既然你薇妹妹都替你打算好了,那你就去吧,不用惦記家裡,到了京城聽你叔祖和薇妹妹的,你妹妹被皇家封了郡主,嫁得夫婿又是郡王,是咱們沈家頂頂體面的人,她打小就聰明,行事周到,咱們都是瞧在眼裡的。你聽她的準沒錯,有她替你籌謀,祖父也很放心。”
帶着家人的殷切期望和叮嚀,沈紹俊踏上了前往京城趕考的路。
雖然沈家無人下場,但沈家的三姑爺文韜和五姑爺衛瑾瑜都是要考秋闈的。開考那日,京中可熱鬧了。衆人聚集在貢院外頭三三兩兩地談論着今年誰誰中舉的可能性較大,誰誰有可能成爲案首。
這份熱鬧卻沒有波及本該十分上心的秦相爺,秋闈開考那日他領着人出城去了,因爲他接到消息,他那被流放出去的小兒子秦牧然半道上遇襲,身受重傷,只剩下一口氣了。
秦相爺又驚又怒又心疼,想也沒想就跟聖上告了假親自去尋小兒子。
其實說起來這完全是秦牧然這小子太能作,都已經出發個把月了,換個人早就到了流放之地。可秦牧然呢,五百里的路程他才走了一半,走走停停,遇到稍微繁華的城鎮還要歇上三五日,聽個小曲,摟個姑娘,日子過得可逍遙舒坦了。
有秦相府派的管家和小廝跟着,秦牧然是一點罪都沒受。押解的官差也被管家好酒好菜的喂着,三不五時地還有銀子拿,自然是秦牧然說啥就是啥了。他倆還巴不得這樣的日子長一些呢。
秦相爺只趕了五天的路就追上了秦牧然一行,“相爺,您可算是來了。”管家瞧見從車裡下來的秦相爺眼圈都紅了,一瘸一拐地上前請安。
“然哥兒怎麼樣了?”秦相爺顧不得滿身風塵,先問道。
管家的眼圈就更好了,“小公子,小公子的情況不大好,雙腿都斷了,前幾天還起了高燒,昨兒傍晚纔剛退下去,相爺您快進來瞧瞧吧。”管家引着秦相爺進了客棧,一邊走一邊輕聲彙報情況。
他們是八天前遇襲的,也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蒙面人,有四個,一句話也不說就對着他們打殺。跟來的四個小廝死了三個,兩個押解的官差也都受了傷,就是他,腰也差點斷了。幸好有一隊走鏢的路過,不然他們全都得沒命了。
“奴才不敢尋那獨門小院,怕不安全,就在這客棧中定了兩間上房。想着客棧人多,總歸安全一些。”管家小聲說道。
秦相爺一瞧見躺在牀上緊閉雙目臉上慘白如紙的小兒子,饒是再恨他不成器,也不由老眼一熱,險些落下淚來。
“相爺。”兩個官差和秦牧然跟前伺候的小廝忙請安。
秦相爺擺擺手,一撩袍子坐在牀邊,大手摸上兒子毫無血色的臉,心裡十分難受,“他一直都沒醒嗎?”聲音裡帶着三分暗啞。
管家見狀,忙解釋道:“醒了,第四天上頭就醒過來了,只是小公子怕疼,疼得睡不着覺,實在沒法了,奴才便尋大夫抓了鎮疼的藥,小公子這才睡得安穩。”
秦相爺聞言鬆了一口氣,還知道疼就好,若是連疼痛的感覺都沒了,那可就麻煩大了。
“江太醫,犬子就勞煩你給瞧瞧了。”秦相爺站起身朝着揹着藥箱的江太醫拱拱手,這是他進宮跟淑妃娘娘求來以防萬一的。
江太醫也拱拱手道了句,“不敢,這是下官職責所在。”上前就查看起秦牧然的情況來。
這一檢查不要緊,江太醫的臉色首先就變了,委婉地道:“相爺,小公子的命倒是無礙,只是小公子以後恐怕只能躺在牀上了。”還這麼年輕,可憐啊!江太醫看着牀上的秦牧然,臉上滿是憐憫。
秦相爺先是聽說小兒子性命無礙,緊皺的眉頭剛要舒展就聽到江太醫的後一句話,不由心中咯噔一聲,“江太醫,此話怎講?”
江太醫道:“小公子不僅斷了雙腿,後頭的脊柱還受了重創。若只斷了腿還沒什麼,接骨養好了傷無非是走路不大利索。可脊柱受創,相爺可能不大清楚,脊柱連着人體的神經,那個部位若是受創,人是無法再站起來的。”他輕聲解釋着。
“就沒別的辦法了嗎?”秦相爺不死心地追問。
江太醫搖頭,“至少下官是無能爲力的。”他能理解秦相爺的心情,但他真的是無能爲力了,不僅是他,就是華佗再說也是沒有辦法的。
江太醫在太醫院中算是一等一的好手了,連他都無能爲力,那就真的是沒有辦法了。秦相爺的一顆心墜入了谷底。他望着牀上無知無覺的小兒子,身側的手攥得緊緊的。
然哥兒還不滿十五,以後的幾十年都要躺在牀上度過,這是何等的殘忍啊!他活蹦亂跳的小兒子變成了殘廢,這讓他如何能接受?若早知道會有這一遭,他就是拼着跟趙承煦撕破臉,也得把兒子給撈出來呀!他壓根就不該顧忌太多,若早些把然哥兒換出去還能有這茬嗎?
秦相爺後悔呀,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若是讓他知道是誰動了他的兒子,他定將此人碎屍萬段,陰捩自秦相爺的眸中閃過。
“那犬子就勞煩江太醫費心了。”秦相爺又轉向江太醫,想了想又道:“犬子這種情況可適合上路?若要休養,需要多久?”
江太醫看着瞬間就老了好幾歲的秦相爺,心裡無比同情,他也是做父親的,自然能理解秦相爺心中的悲痛。不由心中感嘆:再位高權重又如何,養了個不成器的兒子,還得時時跟着操心。
於是放緩了聲音道:“有下官跟着,只要走得慢些,車裡多墊幾牀被子,上路倒是無妨的。”
秦相爺點了點頭,轉身吩咐人去準備啓程回京事宜。這鳥不拉屎的小鎮哪有好的藥材,只有回到京城然哥兒才能得到更好的照顧。
沈薇一接到秦相爺出京的消息,就興奮地跟徐佑咬起了耳朵,“徐大公子,你報恩的機會來了。”
徐佑雙眉一挑,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沈薇就掰着手指頭數了起來,“大皇子妃有身孕,是我盯着柳大夫研製出保胎丸,使人悄悄送進幽明殿的。你被聖上關進宗人府,是我不畏帝王之威,豁出性命把你救出來的。還有大皇子能被放出來,也是我給聖上敲了一記重錘。哎呀呀,我咋這麼能幹呢?大公子你說你是不是得涌泉相報呀?”沈薇很不要臉地往自個臉上貼金。大大的水水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徐佑,那樣子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萌萌噠!
這丫頭還真敢說,徐佑輕笑了一聲,就因爲她在御書房大鬧的事,前兒聖上還把他叫到宮中臭罵了一頓呢。說:“你也管管沈小四,都快上天了。好歹也給朕留些面子吧,當着大臣們的面,朕的威儀何在?”
“說吧,薇薇想要爲夫做什麼?上刀山下火海爲夫都聽你的吩咐。”徐佑打趣着說道。
沈薇樂了,嘿嘿一笑道:“刀山火海那倒不用,咱們今晚再去秦相府溜達一圈唄!”趁着秦相爺不在府裡坐鎮,說不準她就探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呢。
而且上次她獨自去夜探秦相府,徐佑都嚴重警告她了,還狠狠地收拾了她一頓。現在她可是學乖了,既然繞不過徐佑,那就拐着他一起唄,還有免費的勞動力可使喚,多好呀!
“行呀!”徐佑很爽快地答應了。他想起上次兩人一起夜探秦相府的經歷,最後探到了牀上,眼底閃過幽幽的小火苗。而高興的沈薇卻絲毫沒有察覺。
當夜,三更鼓響過之後,沈薇和徐佑就穿着夜行衣戴着面具溜達到了秦相府,這一回徐佑帶她走的路線跟上次完全不一樣,但同樣避開了巡察的侍衛和暗哨。這麼精準的判斷讓沈薇很懷疑這廝是不是事先派人來打探過情況?若不是顧忌着此刻在秦相府裡,沈薇早就逼供了。
嘿,還別說,沈薇的直覺真是厲害。徐佑可不就是事先讓龍衛過來打探過秦相府的防備嗎?爲何連徐佑都盯上秦相府了呢?還不都是他因爲娶了個好奇心太重又跟秦相爺不對付的媳婦嗎?爲了討媳婦歡心,咱們的平郡王也是夠拼的了。
------題外話------
謝謝130**8797和zzq1983zl的各9朵花花。
高冷國師誘妻入懷,pk中,求收
泡芙姑娘
傳言,他不近女色,視女人如糞土!
——扯淡!
初見——
他親她嘴,佔她身,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拎上馬車!
她能怎麼辦?逃一次,他抓一次,再逃一次,他再抓一次……
她終於跑不動了——
“施主,貧尼已看破紅塵,請保持距離。”
“無妨,本宮願陪你紅塵外瀟瀟灑灑。”
“……”
她靜,她懶,她萌,她時而犯二,可一旦穿上那一身皇袍,她也可是驚世絕絕的女王!
北戰韓靖,東鎮鮫人,
披上戰袍,她再現殺手本色!
鬥鬥奸佞,虐虐渣渣,
撲倒國師,走向人生新巔峰!
本文一對一寵文,男強女強,歡喜冤家寵寵更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