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郡王府宴客來的人自然極多,有宗室,有勳貴,還有朝中的大臣,更多的是低品的文武官員。平郡王府所在的這條街道頓時擁擠起來,把路都堵得死死的。好多人離得老遠就下車下轎下馬,打發隨從把車馬趕回去,自個步行走過去。
沈薇一開始也沒想到會來這麼多人,稍一思考便明白了。徐佑是聖上的親侄子,而且頗爲受寵,宗室們總得給些面子吧?她自個出身忠武侯府,先不說她的郡主封號,就衝着她祖父,勳貴和朝中的大臣也是要來的,也不都指着能得到什麼好處,但總不能別人都來了你不還,那不是得罪人嗎?
至於那些低品的文武官員的心思就更好猜了,平常就是捧着禮物想巴結平郡王都進不了大門,這是多好的機會呀!即便到不了平郡王和嘉慧郡主的跟前,好歹也能和其他的官員搭上話呀!
男賓和女眷是分開招待的,男賓那裡有蘇先生和蔣伯操持着。女眷這裡因爲有能幹的大伯母許氏和晉王府世子夫人吳氏幫忙,一切也打理得井井有條,一點都沒讓沈薇操心。她也就陪輩分比她高的幾位說說話就行了。
忠武侯府的幾位姑奶奶也都來了,其中沈霜挺着個大肚子,她的婆婆婁氏不錯眼地盯着。沈薇立刻迎上前去扶住她,蹙着眉不贊同地道:“二姐姐,你這都顯懷了不好生在家裡歇着到處亂跑什麼?妹妹我還能挑了你的理去?”
沈霜笑笑,“沒事,已經過了頭三個月了,大夫都吩咐要多活動活動纔好,四妹妹府裡的喜事,我這個做姐姐的怎麼能不親自來道賀呢?”
沈薇瞧了瞧她凸起的肚子,目中含着擔憂,“二姐姐,你這還不到四個月吧?怎麼就這麼顯呢?你可別補過頭了,到時可不好生啊!”這是古代,又沒有剖腹產,胎兒太大生不下來很容易造成難產,從而一屍兩命。
沈霜聞言就抿嘴笑,一旁的婁氏也是眉開眼笑地樣子,“好叫郡主娘娘知道,宮中的太醫已經診斷過了,霜姐兒這一胎懷得是雙胎呢。”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沈薇一喜,隨即看向沈霜的目光就更加不贊同了,“都懷了雙胎,就更得小心謹慎着,你若是想見我了,使個奴才送個口信,我立刻去尚書府瞧你去。你說說你,大伯母要是知道了一定又得罵你。”
“可不得罵嗎?”聞訊趕來的許氏黑着一張臉,手指虛點着沈霜的額頭,“我的個祖宗,你就不能讓我少操點心?你也就仗着你婆婆疼你!、大嫂,她若是再這樣不聽話你就給我擰她。”眼裡卻是掩飾不住的擔憂。
“那我可捨不得。”婁氏爽快地笑着,眼睛卻不離沈霜身子,“她願意走動也是好事,太醫說了,雙胎生時本就要艱難一些,她多走動走動,身子骨強健,到時也好生。索性我這老胳膊老腿還能走動,多看着她一些唄。”看得出她對這個侄女兒媳很是喜愛。
“大嫂你就慣着她吧!瞧都把她慣成啥樣了?”許氏嘴上抱怨着,眼裡卻滿是高興。
“我的親兒媳我不慣她慣誰去?”婁氏理直氣壯地回了一句。
沈薇見狀忙道:“都別站着了,趕緊進去吧,我二姐姐還是雙身子呢。梨花,梨花,你親自領着大舅母和二姐姐過去,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別吵着我二姐姐。”
梨花小跑着過來領着沈霜和婁氏去安置了,許氏看着自個閨女的背影,長長的嘆了口氣。沈薇安慰道:“放心吧大伯母,大舅母待二姐姐好這不是好事嗎?雙胎是艱難一些,但二姐姐身子骨一向就好,到時再請了太醫在府裡坐鎮,肯定能平安生下來的。”
“借薇姐兒你的吉言了。”許氏還有很憂心,強笑了一下道。她這輩子就兩個閨女,瑩姐兒嫁得遠,她就是再擔心也管不了。霜姐兒離得倒是近,可她還是操不完的心,哎,兒女都是債呀!
“薇姐兒快進去陪幾位老夫人說話吧,外頭有大伯母照應着呢。”許氏收起臉上的擔憂對沈薇道。
“那就勞煩大伯母了。”沈薇的臉上帶着感激,她不是操持不來,而是確實不大喜歡這樣的瑣事,有大伯母幫忙,她輕省多了。
“瞧你這丫頭,跟大伯母還客氣什麼!”許氏嗔了沈薇一句又腳下生風忙去了。
女眷到了一起能說什麼?除了家長裡短就是誇沈薇,從容貌到品性再到有福氣。沈薇這樣臉皮厚的人都覺得臉上發燙,這說的是她嗎?是寺廟裡的佛爺吧!就她這樣恣意護短又死不肯吃虧的人怎能和賢良淑德扯上關係?衆人的眼都是瞎了的吧?
在座的還有兩人覺得大家的眼都瞎了,一個是秦穎穎,一個是沈雪。
秦相府的秦老太君和相爺夫人董氏對沈薇一點好感都沒,甚至可說是深惡痛絕,但到底沒正式撕破臉,也只好捏着鼻子來了。
秦穎穎更是牴觸,她一點也不想上門來恭賀。耐煩拗不過她老孃。秦母是這樣說的,“你是要嫁入晉王府的,再怎麼說那也是你未來的大伯子和長嫂,是一家人。他們喬遷之喜你登門恭賀,外頭人見了也只有說你懂事的。”至於女兒跟那位嘉慧郡主的口角,她壓根就沒當一回事。
秦穎穎冷着臉瞧着衆人奉承沈薇,心裡可鄙夷了,什麼賢良淑德,什麼聰敏柔佳,不過是個鄉下長大的潑貨罷了。
邊上的秦母見狀,忙扯了扯女兒的袖子,狠狠瞪了她一眼。
秦穎穎這才收回視線垂下眸子,到底沒有失態。這也讓秦母鬆了一口氣,不由氣哼哼地想:這個死妮子,她口水都講幹了,她咋就這麼不懂事呢?
沈雪的心情便複雜多了,經了上次的事情她清楚地認識到有個強勢的孃家是多麼的重要。夫君親自登門接她回府,回到府裡婆婆也對她露出了笑臉,連向來嚴肅的公爹都和顏悅色地安慰了她幾句。
她心裡明白,這都是因爲她是忠武侯府的小姐,她的祖父是聖上看重的太傅。
這一回平郡王府的喬遷之宴,不用別人催促她自個就積極做起了準備,她是跟沈薇不對付,卻又不得不借沈薇的勢。她那好婆婆可不就因爲她有個做郡主的嫁給平郡王的姐姐而忌憚忍讓她嗎?即便心裡嘔得要死,臉上還得做出歡喜的樣子。
這些道理她都明白,但真正看到衆星捧月般的沈薇時,她仍是忍不住心裡泛酸。偏好友李欣蕊還不停地在她耳朵邊嘀咕,什麼阿雪你姐姐可真漂亮呀,什麼你姐姐的運氣真好,不僅能封郡主,還能嫁個人人羨慕的好夫君——
沈雪是越聽越恨,同是一個爹的,憑什麼她攤上那樣的婆婆日子過得那般艱難,而沈薇卻高高在上享受着衆人的拍馬逢迎?
她來得早一些,先前可是親眼瞧見那位平郡王是怎樣待沈薇的,他的眼睛裡是能溺死人的溫柔和寵愛呀!而她使盡手段才嫁成的瑾瑜哥哥呢?待她卻是一日不如一日。雖然他仍是那般溫柔的語調,沈雪卻能清楚感覺到他的疏離。
想到這裡沈雪不由抓緊帕子,忍不住地哼了一聲。
這一聲特別的清晰,不僅沈薇聽到了,在座的女眷都聽到了,不由看了看主位上的嘉慧郡主,又看了看下頭坐着的沈雪。
姐妹不和?這是要翻臉的節奏?女眷們眸中閃爍着,心底隱隱有些興奮。
沈薇連個眼風都沒朝沈雪那裡瞟一下,極其自然地就轉換了一個話題,在座的女眷沒有一個是笨人,自然順着沈薇的話題說開去,哪怕心中再是好奇也不敢打探呀!
沈薇是根本就沒把沈雪放在眼裡,今日是他們的喬遷之宴,她纔不會跟沈雪鬧起來讓衆人看了笑話呢。怎麼說她們也是親姐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是沈雪不明白。之前她看到沈雪老早就來了還以爲她長進了呢,沒想到仍是這副扶不上牆的德性。
在沈薇看來,沈雪不過是個跳樑小醜,不理會她便蹦躂不起來,若是實在過了,她自然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男賓那裡,徐佑跟朝中的大臣們打着招呼,衆人受寵若驚,雖說他們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但以往這位平郡王可高傲着呢,見了他們也不過是點下頭了事。現在看來,誰說這位平郡王高冷來着?瞧瞧那話兒說的,雖然面上的表情少了點,但不也很長袖善舞的嗎?
二皇子也來了,他一來衆人紛紛上前拜見。二皇子依舊是那般謙虛和煦的樣子,“衆位快快請起,今兒本殿下和大家一樣,都是登門作客,平郡王纔是主角。”
他雖然這般說,但圍着他的朝臣仍是有不少。尤其是那些低品級的,平日哪裡得見二皇子,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可不得把握住嗎?
二皇子對着徐佑歉意地笑笑,“恭賀佑堂兄喬遷之喜了。”心中卻是很得意。
徐佑扯動了一下嘴角,面無表情地道:“多謝二皇子殿下。”
太子沒來,賀禮卻是到的,由東宮詹事送過來的。
三皇子徐誠也是禮到人沒到,對此大家都不奇怪,三皇子身有殘疾,一向深居淺出,除了皇家必要的場合他都不會到場。
忠武侯府來的人挺多,侯爺沈弘文哥仨全來了,除此之外,小輩的沈鬆沈柏幾兄弟也全都到場。沈珏小大人似的幫着徐佑招呼客人,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點頭讚賞。
忠武侯府沒來的男主子除了遠在西疆的沈謙,就是老侯爺沈平淵了。其實老侯爺可想來了,他孫女都說要給他在郡王府留院子了,他很想來瞧瞧這座名氣極大的青園現在的平郡王府,更想來瞧瞧他家乖乖孫女,是胖了還是瘦了?有沒有受人欺負?
可想到他若是來了要面對朝臣諂媚的嘴臉,他立刻就興趣缺缺了。只打發老親兵給他孫女送了禮物,人卻沒來。
正熱鬧着呢,就見蔣伯匆匆過來的,“郡王爺,聖旨到了。”
衆人,包括禮賢下士的二皇子都是一驚。今日平郡王府辦喬遷宴,聖上下旨定是賞賜的了。一時間望向徐佑的目光充滿了豔羨,這位平郡王真是聖眷濃啊!
徐佑也是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開中門,快開中門。”
平郡王府的中門徐徐拉至最開,雍宣帝身邊最信重的大太監張全樂呵呵地走了進來,手裡捧着明黃的聖旨,身後還跟着一隊小太監。
沈薇那邊也得了消息,像大伯母許氏,尚書府的婁氏,沈霜沈櫻等人自然爲沈薇高興了,而其他的女眷們則對沈薇更加羨慕嫉妒恨了,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紀的,心情可複雜了。瞧瞧人家嘉慧郡主,還不滿十六歲呢,就是正二品的郡主,嫁得夫婿也頂頂有出息,辦個喬遷宴聖上都還有賞賜。
再比比自己,年紀都能做嘉慧郡主的祖母了,也不過才勉強混個三四品的誥命,一把老骨頭了還要對着個毛孩子奉承,上哪說理去?
女眷們雖不用過去接旨,但也需要跪拜禁言。
一時間,待客的廳堂裡跪了一地,張全展開聖旨大聲宣讀起來。衆人猜測得沒錯,聖上下旨正是爲了賞賜,聽着張全嘴裡念出來的一連串的貴重東西,衆人再一次羨慕聖上對平郡王的寵愛。
“平郡王接旨吧!咱家恭喜平郡王喬遷之喜了。”張全對着徐佑拱拱手,把聖旨往前一遞,態度放得可低了。別人不知道,他這個聖上跟前的心腹大太監可是最清楚了,聖上對這個侄子的倚重有時連皇子們都比不上呢。
徐佑恭敬接過聖旨,對着張全也是一拱手,臉上浮上一抹淡笑,“多謝張公公了,裡面請,喝杯薄酒吧。”
張全卻笑笑,道:“平郡王的心意咱家心領了,下次吧,咱家還要回宮復旨呢。”
“也不差這一會,江白,給張公公倒酒。”徐佑吩咐道。
張全也沒有再推辭,接過江白倒得酒喝了滿滿一大杯,“再次恭賀平郡王。”
衆人看得眼睛都直了,那可是張全張大太監哎,聖上身邊最得臉的大太監哎,連相爺閣老都得賣幾分面子的張大監哎,居然對平郡王這麼客氣,真是,真是羨慕死人了!
大家看向徐佑的目光更加熱切了,這可是一根粗大腿,要是能抱上去就好了。
重回到宴席上,衆人三五成羣地議論起來,話題人物自然就是徐佑這個平郡王了。
可有兩個人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頭,他們的目光緊追着蘇先生的身影,有些魂不守舍。這兩個人便是房閣老的兒子房銘和房均。
“二哥,那個人是大哥吧?是他回來了嗎?”房均的臉上帶着震驚。
房銘也是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瞧着像,應該是吧!”真的是大哥嗎?那個文采斐然驚採絕豔,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的大哥嗎?是他回來了嗎?房銘的心情可複雜了。
還是房均機靈,叫過一名服侍的小廝,指着不遠處的身影,狀似不在意地道:“那位是誰呀?”
“這位大人是問那位穿青色衣裳的嗎?那是我們府裡的蘇先生。”小廝極有禮貌地答道。
“蘇先生?你們府裡的?”房均一聽姓蘇,心就提了起來,大哥的生母可不就是姓蘇的嗎?“這位蘇先生是何方人士,瞧着似乎很有學問的樣子。”
那小廝的臉上頓時浮上驕傲的笑容,伸出大拇指讚道:“這位大人可真有眼力勁,我們蘇先生的學問可好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沒有他不知道的,誰有了難事去尋他討主意保準沒錯。至於說他是哪裡人士,小的還真不知道,只知道他是我們郡主娘娘的先生,一直跟在我們郡主娘娘身邊的。”
房銘和房均哥倆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均看到了肯定。對,這位蘇先生就是他們的大哥,那個被族中除名的大哥。一轉眼二十年過去了,雖然大哥的面容變了不少,但他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實在是大哥跟父親太像了。也因爲這位大哥帶給他們的惡夢太深刻了。
他回來做什麼?報復嗎?房銘和房均的眼裡都帶上深深的恐懼。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年,大哥也被父親趕出了家門。但知道真相的房銘和房均卻從來沒有真正放心過。
事情曝出來之後,人人都說驚才絕豔的狀元郎,房家的玉樹公子是個品行惡劣的僞君子,不然能幹出逼奸父妾的事嗎?不然正直鐵面的房閣老會把他趕出家門嗎?
可事實上這一切不過是他們母子的栽贓陷害罷了,品行高潔如天上明月一般的大哥怎麼會是那樣齷齪的人呢?
房銘對當年事知道得更加清楚,因爲母親對大哥出手都是爲了他呀!是他不堪承受來自大哥的壓力幾欲崩潰,母親不忍眼睜睜地看着他毀了纔出手對付大哥的。
他和大哥不過相差兩歲,免不了被人拿來作比較。孩童時期,他也曾因有個神童般的大哥而驕傲,他也曾經那般崇拜過大哥。
可隨着年齡的增長,大哥帶給他的不再是榮耀,而是壓力。父親失望的目光讓他慚愧,外頭人的冷言冷語也讓他受不了,所有的人都說:“瞧,那個是房瑾的弟弟,雖是親兄弟,資質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明明已經很努力了,每日複習功課到半夜,可是仍是比不上大哥隨口拈來的詩句,大哥是那麼自信而神情飛揚,他無論怎麼努力都追不上他的腳步。於是他崩潰了,他砸了書房,撕了書!開始破罐子破摔,花天酒地起來——
母親是爲了他纔打壓大哥的,都是爲了他呀!現在大哥回來了,是不是要找他算賬了?房銘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聖上的賞賜頒下來不過兩刻鐘,皇后娘娘的賞賜就到了,之後是顏貴妃、淑妃等宮中有頭臉有體面的妃子。
聖上的旨意就是個風向標,聖上都賞賜了,夫妻一體,皇后娘娘還不得跟着賞賜嗎?皇后娘娘都賞賜了,宮妃們可不得跟着做樣子?即便心中再不情願,也不能駁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呀!更何況聖上也看着呢。後宮的妃嬪哪個不卯足了勁想在聖上那裡刷好感?當然也不是誰都有資格賞賜的,你一名不經傳的寶林美人,誰認識你是哪個?安分呆着吧,別出去丟人啦!
面對着一波接着一波的賞賜,別人是豔羨,沈薇跟徐佑卻覺得麻煩,不過是辦個喬遷宴,聖上跟皇后賞賜也就罷了,你們這些妃嬪跟着湊什麼熱鬧?還讓不讓人安生吃飯啦?
這般大的動靜讓所有來的人都覺得不虛此行,可以預見京中未來半月的熱門話題就是平郡王府的喬遷之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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