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妃氣得把梳妝檯都砸了,“查,給我查!”這分明是衝着晉王府來的,確切地說是衝着她來的,雖然流言的內容也牽涉了王爺,但更多的還是關於她的,尤其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些往事。
晉王妃深吸一口氣,竭力抑制心中的怒火,眼底卻醞釀着風暴。那些她自己都幾乎忘卻的不堪過往卻在二十多年後今天被人再次曝出,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這怎能不讓她心驚外加懷疑?
是誰?是誰要跟她過不去?若是讓她找出這個人,她定要把此人千刀萬剮了,這樣才能平息她心頭之恨。
施嬤嬤和華煙卻面帶難色地立在原地,流言都傳了好多天了,範圍又那麼廣,她們從何查起呀。兩人對視一眼,還是施嬤嬤上前一步道:“王妃,是從外頭查還是在王府內查。”
晉王妃的指甲幾乎都要掐進掌心,重重地籲出一口濁氣,咬牙道:“在王府內查。”她還沒有失去理智,流言都傳遍街頭巷尾了,定是查不出什麼的。倒是府裡可以查查,看是哪個最先傳的流言,順藤摸瓜,看能不能查出點什麼。
其實晉王妃心中頭一個懷疑地便是她那眼中釘肉中刺的繼子,畢竟整個王府跟她不對付的也就這個陰陽怪氣地繼子了,那幅畫又是他媳婦的嫁妝,雖然是幅贗品,但不妨礙他拿來大做文章。
隨即她又否定了這一懷疑,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晉王府沒臉,他這個王府大公子臉上能有光?而且那個賤種若是要傳流言早就傳了,還能等到今天?
晉王府倒是沒有懷疑沈薇,在她眼裡,沈薇就是個膽小怕事愚蠢的,就她那樣?能把自個院子理清楚就不錯了,還使壞傳流言?真是高看她了!
若是沈薇知道了晉王妃的想法,一定會無比得瑟地奚落徐佑,“瞧吧,早說了你成天冷着一張臉跟別人欠你多少銀子似的是不行的,多不利於團結和諧王府安定呀!你得跟姐學,嘖嘖,看姐的好形象多深入人心呀!”
的確深入人心,明明是個破壞分子,但大家硬是都不往她身上想。不過晉王妃也沒冤枉徐佑,這流言可不就是這廝弄出來的嗎?
施嬤嬤和華煙都大鬆了一口氣,府內查比府外差可就容易多了。
這兩人去查流言去了,晉王爺卻怒氣衝衝地進來了,晉王妃剛揚起笑臉就被王爺臉上的怒容嚇了一大跳,“王爺這是怎麼了?怎麼生這麼大的氣?”她溫柔地上前服侍。
晉王爺卻一把拂開她的手,指着晉王妃面色複雜地道:“你問我爲何生氣?王妃不是心知肚明嗎?”
晉王妃滿臉疑惑,又帶着些許委屈,“瞧王爺說的,難不成是妾身惹了王爺不快?”心中卻狂跳起來。
晉王爺直直地望着晉王妃,看得她差點撐不下去才冷哼一聲,“你敢說那幅月下垂釣圖不是你讓人送給秦相爺的?那是贗品!那是贗品!你明知道那是贗品還往秦相爺那送,你,你!”晉王爺氣得一甩袖子別開了臉。
前幾天他就覺得別人看他的眼神不大對勁了,今兒跟朋友在酒樓吃酒,正巧碰到了恭王兄,他上來跟自己打招呼,還樂呵呵地問能否到府中觀賞月下垂釣圖的真跡。
他就納悶了,他哪有什麼月下垂釣圖的真跡,大兒媳那裡倒是有一幅,可惜是贗品。
他這般說了,恭王兄卻不信,還說了一些他藏私之類的莫名其妙的話,臨走時那意味深長的笑更讓他摸不着頭腦。
本能地他就覺得不對勁,也沒了吃酒的心思,招來長隨一詢問,長隨面帶難色,支支吾吾地說了流言的事情,他這才明白爲何恭王兄有這般舉止,感情是以爲月下垂釣圖的真跡落在他手裡了?
晉王爺氣得鼻子都歪了,這個宋氏!能和秦相府聯姻他也是樂見其成的,可他沒想到宋氏膽子那麼大,明知道佑哥兒媳婦手裡的那幅是贗品還敢送給秦相爺,她當秦相爺是好糊弄的嗎?
再想想流言的內容,他煩躁的都想殺人,說真跡被他截留了?他堂堂一個王爺是那等眼皮子淺的人嗎?謀奪兒媳嫁妝這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他再是喜歡張道子的畫也知道輕重呀!
宋氏,都是宋氏。看來這麼多年他是太寵着她了,以至於她忘記了規矩和分寸。
果然是爲了這事!晉王妃心中反倒鬆了一口氣,深吸一口氣,作出哀婉的樣子,“王爺,妾身跟您過了這麼多年,您還不瞭解妾身的爲人嗎?但凡有別的法子,妾身能行這樣的事嗎?還不都是爲了昶哥兒?”
說到這裡晉王妃的聲音顫抖了,“昶哥兒不如他幾位兄長爭氣,可那也是妾身身上掉下來的肉,還是妾身掙命生下來的,妾身能不爲他的將來多想一想嗎?秦家七小姐是淑妃娘娘的堂妹,將來有二皇子照拂着,妾身也能放心了。王爺,妾身可都是爲了咱們的昶哥兒呀!”
晉王爺聽了王妃提到昶哥兒,心中起了一絲不自在。昶哥兒是早產,比太醫預定的日子提前了二十天,至於原由嗎?還和他有關。若不是他一時沒有把持住,王妃挺着大肚子服侍他,也不至於動了胎氣導致昶哥兒提前早產,王妃也差點把命賠了進去。所以對這個兒子他也是多了幾分縱容的,想到這裡,他臉上的怒氣消了一些。
晉王妃窺得晉王爺表情的變化,繼續道:“妾身也沒有說那是真跡呀,只說得了一幅張道子的畫作,也不知真假,送與秦相爺賞玩。那也不是妾身謀奪的,是佑哥兒媳婦主動孝敬給妾身的。不過是一幅畫,怎麼就起了這麼多的流言?要妾身說,這定是哪個不懷好意的針對咱們晉王府使得手段,嫉妒咱們和秦相府成了親家,想要把這樁婚事攪黃了。王爺,咱們可不要上了歹人的當啊!”
晉王爺不由心中一凜,對呀,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他身上雖沒啥緊要職務,但到底是男子,常在外頭走動,在見識上自然要比關在後院的晉王妃要強多了。
晉王妃一提到有人故意針對晉王府,他就想到了他皇兄的幾位皇子,難道是有人覺得他站到了二皇子一邊妨礙了他的利益?呵,跟秦相府聯姻不過是給昶哥兒找個得力的岳家,他又不傻,他是當今聖上的同胞親弟弟,是衆位皇子的親叔叔,無論誰登上那個位子都只有敬着他的份,他好好的日子不過何必去趟這渾水?
“王爺,這是您可得好好查查呀!這可關係到咱們整個晉王府呢。也不知道這是誰,心思怎麼這般歹毒呢。”晉王府殷殷望着晉王爺,眼角閃着亮光。
晉王爺哼了一聲,查他是要查的,不過宋氏這回行事太欠妥當,還是要給些教訓的。他一擡眼,瞥見站在一旁的兩個大丫鬟,隨手一指道:“我的外書房還缺兩個伺候筆墨的丫鬟,就她們兩個吧。”
這兩個大丫鬟聞言都不敢置信地擡起頭,眸子滿是驚喜,赫然便是上回送徐佑沒送掉的華露和華裳。
華露和華裳是晉王妃特意挑出來想送到繼子的院子中的,相貌和身段自然都是上佳的。上回沒能送出去,華露和華裳心中便有些打鼓,生怕被王妃遷怒責怪,沒想到今兒王爺居然指她們去外書房服侍,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了餡餅了。
說是伺候筆墨的丫鬟,但哪個不知道伺候筆墨是其次,伺候王爺纔是真的。若是得了王爺的歡心,能生個一兒半女的,那以後的榮華富貴還少得了嗎?
兩人想到這裡,心中激動起來,望向晉王爺的目光更加熱切露骨起來。
晉王妃也是一怔,隨即臉色難看起來,她沒想到王爺會這般打她的臉,“王爺。”她望過來,眸中帶着乞求,大顆的淚珠在她美目中滾動,卻倔強得不肯掉下來。
晉王爺一下子就想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個被他辜負被家人送到庵堂修行的少女,她也如今兒這般倔強地望着自己。只差一點他的心就軟了下來,但他想起恭王兄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又狠命硬下心腸,“怎麼?王妃捨不得嗎?”
華露和華裳也反應過來,懼怕得朝着王妃的方向窺了一眼,她們作爲王妃身邊的丫鬟,自然清楚王妃對後院姬妾的手段,可懼怕到底比不上榮華富貴,兩人垂着頭跪到了晉王妃的跟前。
晉王妃的臉就更難看了,這兩個小賤人,吃裡扒外的小賤人!她們以爲去了外書房就一步登天了嗎?哼,休想。
“既然王爺瞧上了你倆,這是你倆的福分,到了外書房好生伺候王爺,莫丟了本王妃的臉。”晉王妃沉着臉說。
“奴婢謹記王妃教誨,等不辜負王妃期望。”兩人連連表着忠心,眼底的喜色卻怎麼也壓抑不住。
這讓晉王妃更加厭惡,真想立刻就把這兩個小蹄子打殺了,“記住你們今兒說過的話,起來吧,還跪着做什麼?回去收拾收拾隨王爺去外書房當差吧。”揮手把這兩人打發下去了。
晉王爺走後,晉王妃又發了一場脾氣,整個院子的下人都寒蟬若驚。
這一消息讓正往這邊來的吳氏和胡氏當機立斷折返回去,胡氏在自個院子養胎,知道流言的事兒便晚了一些,但也比晉王妃要早一些。吳氏知道得挺早,流言一起,她孃家就給她送了消息。
兩人知道了不約而同地裝作不知,一來流言牽涉公婆,她們做兒媳的不好張口。二來是她們心底的小算計作祟,婆婆你不是向來以賢良慈善示人的嗎?怎麼還有這般不堪的過往?怎麼還能做出謀奪兒媳嫁妝的醜事?雖然是親婆婆,但也不妨礙她們瞧熱鬧的小心思,不然怎麼說婆媳是天生的敵人呢?
吳氏回了院子就不大高興,她孃家祖母身體有恙,昨日她回吳國公府探望,姐妹和嫂子們看她的目光可怪異了,幸災樂禍中還夾雜着隱隱地同情,一觸及她的目光就立刻躲開。讓她可鬱悶了。
尤其是她的親妹妹,居然當衆問她嫁妝是不是都孝敬給婆婆了,任她怎麼解釋都沒人相信。
原本家中衆姐妹就數她嫁得最好,是她們羨慕眼紅的對象,她曾經要恨享受這一份榮耀。可今天那些曾經羨慕眼紅她的姐妹們卻都以或幸災樂禍,或同情憐憫的目光望着她,好似在說:嫁得高門又怎麼樣?還不是要受婆婆的磋磨,連自個的嫁妝都保不住。怎能不讓她憋屈?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的親婆婆晉王妃,是婆婆拿了大嫂的嫁妝送禮才惹出來的事。這讓吳氏心中對婆婆的行事十分鄙夷,哪個女人的嫁妝不是自己的私產?別說婆婆了,就是夫君都沒權利動用,你一個繼婆婆卻拿兒媳的嫁妝,誰還敢把閨女嫁進晉王府?
大嫂的嫁妝你拿就拿了,收在自個的私庫裡就是了,你偏拿着去送禮,這不是明擺着找難看的嗎?
吳氏對這個婆婆是一百個一千個看不上,卻又沒奈何,誰讓她嫁得夫君是婆婆的長子呢?
吳氏靠在美人靠上生氣,知道兩個女兒跑過來奶聲奶氣地喊娘才露出笑臉,瞧着明珠一般嬌柔的女兒們,吳氏心裡對婆婆的不滿又上了一個臺階。
她的女兒這般可愛,又懂事又孝順,卻不招婆婆待見。成天唸叨着孫子,孫子,三弟妹那肚子都還沒顯懷她就看得跟鳳凰蛋似的,哼,我就看到時能生個什麼出來,若也是個閨女那樂子可就大了。
胡氏那邊雖不似吳氏這樣堵心,但懷鄉侯夫人她親孃也登門對她耳提面命,讓她長點心眼把嫁妝看緊點。
流言的動靜鬧得這般大,作爲沈薇的孃家忠武侯府自然不能無動於衷,這不,人家登門替閨女撐腰來了。
來的不是侯夫人許氏,而是沈薇的祖父沈老侯爺。人家根本就不找晉王妃,人家直接就把拜帖送到了晉王爺的手中。張嘴就問:“王爺,是不是王府的用度不大夠啊!”把晉王爺臊得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別看晉王爺是個王爺,但他在精明的沈老侯爺跟前真不大夠瞧。老侯爺的態度可好啦,臉上始終帶着和藹的笑,可說出的話卻能噎死個人。什麼“我們家四丫頭就是個不懂事的,怎麼能讓婆婆開口要呢,該主動奉上才顯得孝道”,什麼“王爺,咱們都是親家了,王府若是真遇了難處您也別不好意思開口,我那還有聖上賞賜的兩箱金子沒動”——
晉王爺恨不得能給沈老侯爺跪下,只求他別說了。送走了沈老侯爺,晉王爺又衝到王妃的院子裡狠狠發了一頓脾氣,當晚就收用了華露華裳兩個。
得了消息的晉王妃又免不了氣一場,偏沈薇還跑來給她添堵。又是賠禮,又是道歉,抹着眼淚信誓旦旦,說真不是她給家裡報得信,真不是她讓祖父上門的。
晉王妃心中不耐,卻不得不擠出笑臉來安慰她,憋屈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施嬤嬤和華煙的辦事效率挺高,很快就查明瞭流言是從大廚房先起的,是個姓李的婆子最先說的。
李婆子被拿到晉王妃面前覺得可冤枉了,“王妃饒命啊!沒有人指使奴婢,奴婢不過是出府採買聽到了幾句,便當閒話說給大傢伙聽了,都是奴婢這張臭嘴,王妃,奴婢再也不敢了,您饒過奴婢這一回嗎?”她痛哭流涕着使勁打自己的嘴。
晉王妃沉着臉,眼底閃過不明光芒,手一揮,“拉下去,拉下去,這般長舌的奴才還留着做什麼?賣了吧。”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就決定了李婆子的命運。
晉王妃扶着額頭,覺得可糟心了,不由想:是不是她跟沈氏的八字不合?不然怎麼自打她進門自個的日子就過得雞飛狗跳,沒一天順心的。嗯,得找個高僧給看看。她心中暗自盤算着,其實她最擔心的還是跟秦相府的這樁婚事。
流言出來之前,他們兩家基本算是達成共識了,今兒本該是交換庚帖的日子,秦相府卻使人來說要緩一緩,也不知這緩一緩是真的緩一緩,還是直接就把婚事給緩黃了。爲了這樁婚事,前前後後她費了多少精力?若是不能成。咳,她在腿上捶了一下,總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對於晉王爺她倒不是多擔心,她跟他生活了那麼多年,早把他的脾氣摸透了。他生氣不過是面子上下不來罷了,其實他就是個耳朵軟的。等過些日子他消了氣,自己再多說幾句甜話哄哄就沒事了。
華露華裳那兩個賤蹄子,聽話便罷,若是不聽話,哼,她有的是法子整死她們,哪家後院的井裡沒幾個冤魂呢?
二皇子徐御冷着臉坐在他外祖父秦相爺的書房裡,“外祖父,您說這流言的幕後主使人是誰呢?”本來外家和晉王府聯姻他是挺高興的,沒想到突然之間關於晉王府的流言就滿天飛了,雖沒有直接提到他,但那些瞄向他的隱晦眼神仍讓他如芒在背。
秦相爺瞧了二皇子一眼,徐徐說道:“查出來是誰主使又有何意義?二皇子應該把目光再放長遠了。”那輕鬆的樣子壓根就沒把流言當一回事。“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隨他們說去,說夠了說厭了自然就不會再說了。”
“可是三人成虎,積毀銷骨呀!”二皇子還是有些不放心。
秦相爺拈鬚一笑,“跟咱們有何關係?名聲壞掉的是晉王府,是晉王妃和晉王爺。說不定這對穎姐兒嫁過去倒是好事呢。”
二皇子微驚,“外祖父,這樁婚事還要繼續?”
“自然,兩家都已經達成共識了爲何不繼續?相府可不是言而無信的人家。”秦相爺挑了挑眉,“晉王府可不辱沒穎姐兒。”他意味深長地道。
二皇子沉思了一會,也笑了,由衷地對秦相爺道:“還是外祖父您老人家行事周全,難怪母妃讓我多跟您學學。”
秦相爺又笑了,面容十二分地慈祥,“二皇子在這般年歲已經很不錯了,比你舅舅都強些呢。”
他望着這個芝蘭玉樹般的外孫子,暗道:定要不惜一切把他送上那個高位,秦家也能再富貴幾十年。
送走了二皇子,秦相爺垂眸冷笑,別人不知流言是怎麼回事,他卻是門兒清的。不就是曾經夜探相府的沈四小姐聖上親封的嘉慧郡主使得手段嗎?那個死丫頭可是一點虧都不吃的,晉王妃作死拿了她的嫁妝,她不回敬一二纔怪呢。
不過她想攪黃這門婚事,自己是怎麼也不會讓她如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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