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若依怎知商天裔現在心繫着誰,她只求着自己能先人一步,用聖旨將人套牢再說。咬了咬脣角,狀似羞怯道:“天裔哥哥一生戎馬,情事自然放於腦後,只是若依放不下他,便忍不住爲求皇上爲若依作主。”
南商早嫁之人也是有的,但最爲稚嫩的也是十之有四,而若依……
“若依如今幾齡了?”
水若依水眸嬌羞顧盼,輕聲道:“九齡。”
“九齡啊。”南宮碩故作爲難嘆出一聲。“若依仍然年幼稚,寡人不捨吶。”
水若依哪能容得南宮碩不肯,眼圈一紅當即掉下了金豆子。“皇上,若依今生非天裔哥哥不嫁,便是年幼也不礙事的。”
不礙事,哪裡不礙事,水若依出嫁,還不是皇家的顏面!南宮碩眉頭一擰,有些不耐了。
水若依卻不知眼前的君王被自己的態度惹得不順心了,還在那悽楚道:“若依已與天裔哥哥私定終生,今生今世非君不嫁,皇上就憐憐若依罷,若依自幼無父,而母親又因那龍船之事被……”
“放肆!”南宮清一事自然是南宮碩的死穴!
如今聽着水若依搬出自己死去的母親,而且這話裡大有爲自己母親鳴不平的意思。怒氣便是瞬間上涌!一聲怒吼打斷了水若依的話。“王皇后便是這麼教你的?你的端莊呢?規矩呢!禮儀呢!”
水若依倒底是九歲的孩子,看着南宮碩暴怒的模樣,不由嚇了一跳。臉頰上的金豆子一下掉得更兇了。嘴裡卻是哆哆嗦嗦道:“皇……皇上,若……若依非非非天裔哥哥不嫁。”
琅琊低着頭冷笑。
非商天裔不嫁?好一個非商天裔不嫁!
你們這一對倒是好極了。上一世在一起,這一世還想再一起?
而後是不是又該殺了我,將皇位傳位給你們尊貴的孩子呢!
心裡不屑之極,擡頭時卻是巧笑道:“皇爺爺,既然姐姐對天裔哥哥這麼上心,不如待天裔哥哥回來後,爲倆人安排親事?”
南宮碩眉頭微皺了一下,臉色微妙。
他活了半輩子,哪裡又會不清楚眼前這倆個小丫頭的心思,琅琊這話說得大度,但語氣裡的酸味兒都可以釀成陳醋了,也就水若依這個小丫頭還感激涕零的看着她。
哎……
這商天裔真是……
南宮碩心裡鬱卒的幾嘆,嘴上只能道:“琅琊說得不錯,此事自然得從長計議,如今商天裔還未歸來,這事暫且壓下。”
水若依又絞起了手娟,心裡的委屈越漲越高。只不過心頭再委屈,她也不敢再提些什麼,深怕皇上龍威震怒下,把自己扔出宮去。屈膝行了禮後,默默退了出去。
有了水若依的這一茬,南宮碩抱着琅琊不無感嘆。“琊兒之前說的話是真心的?”
琅琊扯着袖口的金線,眼神略略有些閃躲。“自然是真心的,水姐姐溫柔大方,天裔哥哥少年英雄,倆人如若真的結合在一起,也不失爲一段
佳話。倆人以後定然夫妻伉儷恩愛……”
南宮碩聽着琅琊越扯越遠,語氣也越來越彆扭,不由打斷了她。“這事暫且不提了。”
琅琊當即消了音,心頭翻滾的難受卻一絲一毫不表現出來。
南宮碩看着琅琊發頂無奈搖頭。
如今這些孩子真是早熟得厲害。也不知他們懂不懂倒底什麼是愛,什麼是喜歡。莫要像他一樣,辜負了至愛之人後,後悔半輩子。
伸手輕輕揉着琅琊發頂,南宮碩語重心長:“琊兒,皇爺爺老了,雖說子孫自有子孫福,
但皇爺爺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你。你這孩子……哎,自楚楚過世後,你這孩子便多開了一竅。”
琅琊頓時覺得後背一陣陣發涼。一下驚得回了神。暗道難道皇爺爺發現了什麼?
“皇爺爺無子嗣,日後這皇位……”南宮碩長長一頓,而後才悠悠道:“這皇位,皇爺爺終究想傳給你的。起初皇爺爺以爲太過心善會被欺侮,但如今看來,是皇爺爺想多了。”
琅琊後背有些粘膩,拜這粘膩感所賜,她的精神高度極中了。皇爺爺的話不似發怒,他的聲音平平緩緩,更像是敘述或是感概。
南宮碩看着殿外,似乎透過那條路緬懷着什麼。
琅琊還沒能理清南宮碩是什麼意思,就聽他接着道:“皇爺爺年輕時做錯過一件事,這件事一直讓皇爺爺後悔了半輩子。”說着低頭看一眼琅琊,輕笑道:“琊兒可知道?”
琅琊被突然提問,腦袋下意識轉動起來。
讓南宮碩後悔半輩子的事,自然只有她未曾謀面的皇奶奶。“是……皇奶奶麼?”
“就是你皇奶奶。”長長的一嘆。“那個美豔聰慧的女子。你皇奶奶是東文國公主,皇爺爺當初與她相識時還是將軍,猶記得當年尊皇上囑咐出使東文國,便對你奶奶一見鍾情……可惜……終究是我負了她!”
這事琅琊聽母親說過,但時間太久,已經有些模糊,只曉得皇爺爺登上皇位後,因爲權力與慾望忘卻了糟糠之妻,而等他從慾望中回過神時,皇奶奶已經不在了。而母親也因自小被皇爺冷落,性子膽小怯懦。即使後來皇爺爺恩寵無匹,也不能讓她改掉那柔軟膽小的性子。
“孩子,或許現在你還不明白,但當有一天你親自接觸到權力時,享受到它帶來的快感時,你就會知道權力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東西。只可惜,它能爲你所用,也能毀了你,當你什麼時候能將慾望與權力踩在腳下時,屆時,你就是真正的王者。”
南宮碩伸手輕輕揉了揉琅琊發頂,語氣慎重壓抑。“從明日起,你便搬至宮,一國儲君的課程並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完成的。”
公元一三五年,琅琊正式被立爲儲君,比前世整整提前了十年。
立女子爲儲君,在朝堂之上掀起軒然大波,只不過所起的奏章全數被退了回去。
南宮碩一朝回到了三十五年前那個囂張血腥的新帝。誰人不服便砍了
誰!連砍三位大臣後,再沒有人敢上奏勸阻。
南宮碩終究以強硬手段將琅琊推上了權力的高峰。
只不過大臣們並沒放棄。眼見勸阻無望後又有了新的法子,寄希望於皇上後宮,只盼得皇上多加寵幸妃嬪,能夠老來得子。
王皇后坐擁後位已有二十餘年,在朝中也培養了些許耳目,聽到選秀奏章,當天便摔了殿內所有玉器。
立琅琊爲儲君,她確實心頭不耐,但她終究是個孩子,早早的將她立即爲了儲君,無異於把她架在火上烤,儲君的位置有多少人盯着,這丫頭能不能平安活到即位都是未知數。
而甄選秀女不同,她已年老色衰,此時若招些妙齡女子……
心頭一腦,王皇后素手猛甩,又是一件玉瓶四分五裂。
琅琊在學識上的日益精進間,商天裔也從邊線歸來了。
同時,選秀的日子也越發近了。
商天裔打了一場大勝仗,漂漂亮亮的給號稱戰之國的北戰響亮的巴掌!
南宮碩雖然不滿這位少爺將軍勾走了自家倆位孩子的心,但愛才之心在一刻還是戰勝了心底的一些小心思。大手一揮,便摔領着御駕親迎。
琅琊推脫身子不適,沒有隨南宮碩一起前去。
只不過離午時近了,那‘身體不適’的人兒此時高高站在城牆上,素手放於腰後,遙遙看着遠方。
她一身素色白雲裙勾勒出纖細腰身,外罩金縷清煙衫更顯高貴飄渺。
只不過應着這華麗衣衫的卻是一頭不加挽髻,隨意披於腦後的黑亮長髮。
風過發飄,這本應略顯凌亂的長髮,應着此時此景,卻又分外和諧。憑空便將琅琊染上了幾分清麗脫俗,欲乖雲而去的仙人之姿。
商天裔迎着高頭大馬遠遠歸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城牆上的琅琊。
那顆心,再那一刻,震動得耳朵都一陣陣的發麻。
功臣歸來,晚宴必不可少。
佑大的花園內燈火通明,遠遠看去如同瓊瑤仙鏡一般雅緻,無數桌案順位安放,大大小小官員一一就坐,舉杯暢飲,恭賀着商天裔首戰大捷。
商天裔雖然今日纔回來,但對於皇城裡發生的事仍是知曉一二。
更何況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已經在朝堂上掀起了軒然大波。琅琊被立儲君,這是他未曾想過的。不過分開區區數日,再次見面,這身份竟又變了一番模樣。
商天裔透過敬酒的人潮去看琅琊。
她已經換了一身裝束,不再是城牆上的裝扮,或許是爲了彰顯儲君地位,琅琊換了一身青龍外袍,那頭散發的發被高高紮起,束於玉冠,琅琊仍年幼,這一套衣衫自然是加小版的。如果是尋常的娃娃穿上這類的衣服,多半是不倫不類,只不過套在琅琊身上竟有着淡淡的威儀那不怒自威的模樣卻教人打心底不敢小看。
南宮碩坐在正位,一側頭就看到自邊的小人兒有些鬱卒的看着跟前的灑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