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梯已經準備好,衆人翻身下馬,把利器往腰上一插,搓着手就往上爬。
北奕站在部隊後,警惕看着四周與牆城。他總覺得南商的態度有些違和。試想若是他爲主帥,敵軍將他一舉射斃……手下的態度,定是拼命廝殺,報仇血恨……
這南商將士雖與他北戰民風,人情不同,但作爲兵,應有的血性卻是不會改變的!
這事,有蹊蹺!
北奕警惕眯眼,伸手一把拉過準備衝上前去的副將,盯着他的眼道:“南商的將士是否貪生怕死?在以往戰事中,是否有過臨陣脫逃的例舉?”
副將眨了好幾下眼,才明白太子問得是啥。“沒有,南商那羣兵,雖然看着瘦弱,但真的迎面打起仗來,卻是毫不遜色!”
該死!
中計了!
北奕鬆開拉着副將的手,急急轉頭看向已經爬上長梯的士兵吼道:“撤退!快撤退!”
‘嘩啦啦--!’
冒着熱氣的水在北奕這話出口的同時,從南商的牆頭傾倒而下,結結實實把爬在最前的北戰將士淋得火辣辣一片。
“啊!啊--!”
“好燙好燙!啊!”
“啊--!!”
一時間,只能聽到北戰士兵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咒罵。被淋到的北戰士兵從各各長梯上掉下,有些倒黴得直接開了瓢,幸運些的則是摔傷了身體,抱着頭不停在地上打着滾,無數白色熱氣蒸騰着從他腦袋處冒出。
商剎自然不止準備了熱水,石頭緊接着應聲而下,剎那間,本是昏暗的南商城牆處,光把通明,無數的石頭熱水齊倒,把企圖上牆的北戰士們打得措手不及,連連敗退。
北奕看着眼前戰事急轉而下,臉色一下變得極爲難看。他算準了黑夜中南商部隊視覺有限,無法看清部隊人數,故意兵分二隊混淆視聽。他也算準了那商剎殺敵方式,趁着他燃起弓箭時,同時下殺手。
這本應該是穩勝的局面,卻不想射出的箭出現紕漏,竟讓他吃了一記悶虧!
咬着牙,北奕緊緊鎖住城牆上那道挺撥的身影,暗道“這就是商天裔的父親嗎?這對父子可真是同出一脈,一隻小狐狸,一隻老狐狸!
握着劍一個猛提,北奕飛身而起。對着馬背一記重踏後,整個人腳輕盈往城牆上飛去,尖利的劍尖直指站在前方的弓箭手。
“小心。”商剎同時提劍而上,去擋北奕劍身。
二把利劍有力碰撞,在夜色裡炸出幾朵火花。
“商剎。”二把劍在夜色裡緩緩磨擦,一雙黑亮的眼緊盯着商剎,北奕慢慢咀嚼着這二個字,一字一頓道:“你的命,是我的!”
驚魂未定的弓箭手提劍指向北奕。盡力鎮定道:“將軍,我們來助你!”說罷迎向北奕。
黑亮的眼左右掃視,北奕雙腳一頓劍身一轉,身手利落握手,反手將衝過來的幾人脖身邊脖頸劃過。
快速斬殺幾人立威後,北奕
並不多留,欣長的身子在城牆上用力一踢後,轉身隱入黑暗。
北戰的兵馬來得快,走得也快。
須臾後,除去還時不時嘣出幾顆火星的木架,整個戰場再度恢復寧靜。
商剎撐着劍,喉頭微喘。佈滿風霜的眼定定瞅着粗糲掌心處的撕裂口,搖了搖頭。
這北奕,不容小窺!
低下身子,商剎把受傷的將士扶靠到牆面,沉聲道:“把犧牲的將士,都葬了吧。名字列
成清單送回皇城,追回封賞!”
戰爭就是戰爭,戰爭中死亡是常有的事,但如今的新帝卻是他的孩子。這孩子逼死琅琊的風頭還沒過,若這次南商北戰間的戰事處理不妥,難免引人詬病。
時間是一副巨大的畫,它從你出生當天開始舒展,它伴着你的成長,懵懵懂懂的從一張白紙漸漸書寫成千古名畫。這裡,所有的經歷都是時間推動下的產物,也是你自己親生送上的顏料與素材。
有光衝破黑夜,大片大片藍灰色轉眼佔領黑暗。
它們越來越亮,越來越亮,伴着太陽叛逆的跳出地平線,新的一天展開了……
皇城第一縷陽光掃進紫金殿時,李躍景同樣迎來了好消息。一個足以讓提心提膽的心安穩片記得的好東西--商天裔的回信!
信中的計策天衣無縫,但看到信最下方的一句--‘已尋到琅琊,即日回程’時
李躍景終於忍不住拍着桌傻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找到了!皇上找到了!皇上找到了!將軍找到皇上了!將軍再也不必揹負謀朝篡位玩弄人心的惡名了!南商有救了,南商有救了!興奮站起身,李躍景跑到門口喊道:“快,快來人,傳寡人之命,急召左相右相進宮。”
年慍文和右相來得極時,對着‘商天裔’行過君臣之禮後,右相上前一步,道:“不知皇上傳我倆人前來,所爲何事?”
李躍景揚着脣角笑得樂呵,對於右相這毫無表情的話也完全不在意,擡頭看一眼身邊的宮人,只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候在一側的衆位宮人乖巧應了聲,從側門退出。
少了宮人,整個紫金殿一下清靜不少。
李躍景按了按袖口的書信,一反前幾日的‘穩重慎言’,樂呵呵走到倆位臣相身邊,交耳道:“皇上還活着。琅琊,南宮琅琊,她還活着!”
右相與左相眸孔皆是一縮。他們都沒想到‘商天裔’找自己來,竟然是告訴他們這件事!
自琅琊被商天裔與向錚聯手逼死後,他們對於‘商天裔’便有了敵意。只可惜他們爲臣,他爲君,且依着他們倆人手頭的兵隊並不足以與‘商家’抗衡……
李躍景看着倆人,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兩位丞相一直以來皆是南商的國之棟樑,如今皇上歸來,咱們是否可以放下芥蒂?爲南商的將來好生謀劃?”
右相轉頭看向年慍文,眼裡的遲疑與猶豫微微閃爍。
--這商天裔在搞什麼鬼?這會不會是什麼陰謀?
左相同樣皺着眉。用眼神傳話道
--莫不是……他發現了我們的計劃?
“二位丞相可是太過開心?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李躍景見年慍文與右相許久不開口,臉上的笑意略略有所收斂。
他是知情人,明白逼宮當日的真相。但兩位丞相對於那日發生的事地是一知半解,知之不詳。
換位思考,如果他再不知情的情況下聽聞商將軍死而復生後逼宮造反……
下意識按了按袖口的書信,李躍景輕咳一聲,鄭重道:“只要琅琊歸來,我向倆位保證,我便立刻走下皇位。”
年慍文眼中帶着審視,顯然在他心裡,並不相信你‘商天裔’會這麼輕易放手。
右相卻是比左相直接得多:“皇上既然有心尋先帝,想來是對先帝舊情難忘,只是這皇位,皇上真能放得下?真捨得讓回給先帝?”
右相的話實在大逆不道,左相忍不住去扯他衣袖。
甩開左相拉扯的手,右相更是大膽上前一步,咬牙道:“臣既然說了,便沒想着能安然離開紫金殿!”
李躍景被右相的氣勢所攝,定定看着右相好一會,纔會喉嚨裡擠出三個字:“好膽實!”
“皇上言重了!”右相看着他,道:“臣怕是當不起‘有膽識’這話。想當年,先帝託我照顧南宮琅琊,輔佐她坐穩皇位,呵!”看着‘商天裔’發出一聲冷笑,右相接着道:“只可惜臣姑夫辜負了先帝的遺願!便是傻子也知,如今你已坐穩皇位,又怎會願意將皇位拱手讓人?入了肚的肉再吐出來?天下間哪有這等事。”
這還真是個刺頭。李躍景心頭暗道。
“右相直言直語,甚是豪爽啊。”
右相緊盯着他,嘴一張一合,嘲諷道:“皇上混言混語,甚是荒唐啊!”
李躍景皺起了眉。如果說右相之前的話是因爲心裡積怨已久而引起怒意,他可以理解,但如今的話,他卻隱隱有了點警惕。以右相如今的身份與勢力,如果不明確萬全把握,絕不會突然向他發難。
難不成……他私底下動了什麼手腳?
不動聲色的往後退幾步,李躍景壓沉着聲音道:“右相,注意你的身份。”
“身份?”右相赤紅着一雙眼。“咱們這裡最應該注意身份的人,怕就是你吧商天裔!”
李躍景額頭有冷汗滲出。他叫二位丞相來,本意是想讓二位丞相摒棄前嫌共同合作,哪裡想這話說着說着,竟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喉頭上下滾動,李躍景嚥下一口唾沫,報着微薄的希望,看向年慍文,道:“左,左相,快勸勸右相。”
年慍文低着頭站在原地。
右相問出的話,也是他想問的!當初既然狠心逼得琅琊落崖,現在找他們來卻又說這種話。
擡頭看着‘商天裔’,左相咬了咬牙:“右相所說的話,也正是臣想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