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達到,沈默雲便先行告退了。
而那一屋子的人還要有的忙!他們必須商定用什麼樣的理由去堵住悠悠衆口,怎樣編撰藉口,要不要找人頂罪……
半個時辰後,鄭老夫人出了宮,調整好心態直奔順天府。鄭秀英還在那關着。
但她不是去提人的!
崔春霖對她滿腹意見,她去提人不合適。天知道那小肚雞腸的崔春霖會不會以爲自己是去找女兒訴苦與合謀來算計他的!所以她只能偷偷去。
她到此刻還不太明白對方究竟是如何栽贓的,她必須趁着不太晚,趕緊將那稀裡糊塗的女兒點醒!
一個崔奕橫已是難纏,再來了一個沈默雲,局勢已有偏差。馬上那聶清又要進門,同樣也不是個善茬。他們若不趕緊清醒過來,只怕那邊就該上房揭瓦了!所以她不得不在女兒回府前趕緊跑這一趟。
爲防崔春霖的心裡有疙瘩,她這趟順天府之行又多花了保密這一項,再多用了上百兩銀子。
她被帶到了一個單獨的小院裡後,官兵們退了下去。
鄭秀英身份擺那,定罪之前府衙哪裡敢將她如一般人犯扔進牢裡,只能將她暫時請進了這空院空屋裡問話。
可即便如此,還是讓鄭秀英的三魂七魄丟了一半。
一見大靠山到了,她幾乎是哭着衝出了那屋子。
“母親,你可來了!你來救我了!我能出去了是不是?”
她抓着鄭老夫人的袖子哭得可憐,卻沒發現她母親眼裡的膩歪是針對她。“這地兒太可怕了!陰森森,髒兮兮,我若再待下去就沒命了!母親你知道嗎?地上有蟲,牆角有蜘蛛,我懷疑還有老鼠……”
“行了!”鄭老太那股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邪火頓時衝了上來。她邁步進了屋子,關上了門,屋子裡邊有桌有凳有茶水,白牆上也沒什麼污穢,蟲子罷了,值得她這麼咋咋呼呼嗎!
“你給我清醒點!你是永寧候夫人,你的儀態素養呢?”鄭老夫人真想一巴掌抽上去。“收起你這哭哭啼啼的晦氣樣,我可不是崔春霖!不吃你這一套!”
老太太一想到崔春霖那咬牙切齒要將她拖下水的混賬樣,感覺更氣了。
“哼,說不定,今後這一招對你那侯爺也未必管用了!”
鄭秀英被老夫人一唬,周身一振,淚水瞬間如有開關般頓時收住。
老夫人將御書房種種說了一遍。
“你給我打起精神!你該敲響警鐘了!這次被玩成這副田地,你責任不小!”
“說我,您不也一樣!侍衛們的小偷小摸反叫她抓個正着,添作了證據!您也有責任!”
老太太一帕子甩了過去。
“我與你們能一樣?若不是崔春霖拍着胸脯保證能一擊即中,我怎會借人給他?若不是爲了救他而奔走,那些官兵那些狗,又怎麼可能進得了我的府邸?即便進了門,我會讓他們大大方方想搜就搜?
我會裝作生性怕狗,隨後一聲令下,讓衛兵上前將直接一刀一條砍死那些惡犬!大不了最後賠兵馬司幾條狗就是了!他能奈我何?
說到底,都是你們這些蠢貨,一個個半點用都沒有,連個丫頭片子都擺不平!反而連累了我!”
鄭老太越說越氣,尤其想到那一筆筆銀子,她就感覺眼冒金星。
“你說說你,你是個什麼腦子!人家給你送來一大包東西你就敢收下了?連來歷都不明,你怎麼敢!你的警覺性在哪裡?”
“不是不是的!胡嬤嬤當時仔細看了,送東西來的侍衛穿的咱們府裡的麻灰外衣,腰帶,領口,袖口的紋飾咱們都認識,我也知曉侯爺從咱們家調了好些侍衛進侯府,這樣一來……便未有懷疑。”
“此刻說這個已經晚了!說到胡嬤嬤,我問你,胡嬤嬤此刻何處?”
“我……我哪知道!”
“糊塗!”鄭老夫人氣得一袖子甩了出去。“那是你的貼身嬤嬤,裝個病耍個賴行個賄賂就能帶在身邊了!”
“我帶了!我帶了!”鄭秀英一副哭腔。“胡嬤嬤與我一起被押送來的府衙,哪知到這他們便說要分開審問我們,然後,我就沒再見到她了。母親你去問問,沈默雲定是騙了您!胡嬤嬤還在這衙門!”
“不用了!她不在!沈默雲既然這麼挑明開口,必定是早將視線鎖定在了胡嬤嬤身上!不是沈默雲騙我,而是府衙賣她這個面子!一個奴才,她想要,府衙就讓人了!真沒想到,她的手臂還挺長!實在不容小覷!”
“她只是運氣好罷了!下一次,我一定不會……”
“打住!”鄭老夫人深吸了兩口。“我來這一趟,不是來問你經過,最主要是來提醒和警告你,你的敵人強大!這次我都被算計了,你們不是她的對手!這個沈默雲,你們暫時先別動!此刻整個京城的關注點都在你們身上,一點做不好就要落下了把柄。
我看得出,皇帝這次很不高興!他與沈默雲的關係,你們也都聽說了,這次咱們有法子讓皇帝將這事強壓下來,若是再有不好的風聲傳出來,只怕皇帝就不會那樣心慈手軟了!
最近再見沈默雲,你要好好表現!該給的銀子也別拖延,見面要客客氣氣。”
“是!”
“這些年,你過得太滋潤了!你有崔春霖護着,在府裡橫行慣了,又沒有個像樣的對手,戰鬥力下滑也情有可原!此刻不一樣了,你必須趕緊打起精神,拿出當年戰那女人的實力來!
我發現了蛛絲馬跡,那個聶清只怕與沈默雲已經有了聯手之態!你自己想想後果,若是她們合作後,你將是什麼處境!皇上雖忌憚聶家,可皇上還是個念舊又偏私的,那是他的外祖家,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你自己掂量好了!
我勸你一句,即便你再不滿意聶清,可那也是板上釘釘之事!與其跟她針尖對麥芒,將她往沈默雲身邊送,不如趁早將她爭取過來!”
鄭秀英一想到自己的寶貝兒子要娶聶清這事,頭就開始疼!那個狐媚子,那個破鞋,那個兒子前途路上的絆腳石,自己竟然還要去逢迎嗎?
母親這是什麼意思?讓自己接納聶清,籠絡聶清?
“聽我的!不會錯!”鄭老太吼了一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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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零零 怒了
鄭老夫人的猜測不錯。
她已經進了府衙半刻多鐘,可崔春霖並未派人來接鄭秀英回府。
“你瞧瞧,崔春霖還未到!他這是埋怨上你了!你回去後第一樁事,就是趕緊認錯,將那些藏匿又被找到的金條首飾都交到他手上!你那些金條就表表心意都給他吧!你記得主動講一講你的苦衷,操持後宅的不易,爲兒子存銀子的慈母心,防患未然的賢婦心,藏私房的種種不得已,儘可能讓他消消氣!”
“娘,那麼多金條呢,我攢了……”
“行了!少跟我來這套!他們侯府有多少底子我不知道?”鄭老太瞥了女兒一眼,“我一看崔春霖那副窮相便知這些年你從裡邊撈了多少油水,做了多少手腳!哼!”崔家那豐厚的家底,也是她當年願意幫助女兒謀取永寧候繼室的一個重要原因!
“不是防患未然嗎?平兒他世子位沒有着落,我也只能先弄銀子才能踏實!”
“我警告你!你那些小動作趕緊停止!崔春霖對你起了疑,你還是老老實實的!總算有一點還算好,你府裡沒什麼狐媚子,只要你努努力,還不至於有大威脅!”
“娘放心,我都記下了!回去後一定儘快讓侯爺消氣!”
“嗯!有什麼解決不了之事便差人來問我!沒什麼事別回鄭家!我不想見你!我走了!”
“娘!您不送我回侯府嗎?”
“不送!你姓了崔,你就等着侯爺來吧!記着,他不來你就別回!越可憐越好,要讓他心疼了才能想起你的好!”鄭老太說完轉身就走,開門前又停住了腳步。“對了!胡嬤嬤不能用了!”
“什,什麼?女兒用慣了嬤嬤。這次也不能全怪她,主要是對方太狡猾……”
“不止如此!她年紀大了又安逸太久,沒了警惕性和戰鬥力只是其次,最主要是她知道的太多了!這樣吧,你把人交給我,我幫你處置!改明兒,我再給你送兩個人進來!不對!不能光明正大送,這樣吧,過幾日,你藉着給平兒院裡挑人,我再將人安排進來!我走了!”
這一次,鄭老太頭也未回離開了。
鄭秀英坐了下來,一等就是一個時辰。
眼看夕陽西斜,侯府終於來了人。
哪知崔春霖未至,來的只是一個管家。
她知道,侯爺是真的生氣了!
天色漸晚,鄭秀英不想在府衙過夜,只得委屈上了車。
她“失魂落魄”回了府。
崔春霖果然早回了!
鄭秀英連衣服都沒換,便又作“失魂落魄”狀去了前院。
可惜,崔春霖並未見她。
書房裡,只聞算盤的撞珠聲和他的聲聲斥責。
時不時有賬房和鋪子的管事進進出出,從他們緊鎖的眉頭和凌亂的步伐都能看出:崔春霖很煩躁,很憤怒!
這種時候,鄭秀英實在不好意思拉下臉來隔着一堵牆,當着一堆人來剖白道歉,她只能表示有話要對侯爺說,請侯爺早些回去,她要下廚親手給侯爺坐一桌小菜賠罪……
說完她便回了常春院。
很快,白日被扣的財物也都被府衙發還了回來。
又一個時辰過去,她已經沐浴更衣,換上了崔春霖往日最喜歡的艾綠色夏裝,捯飭好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小菜。
崔春霖依舊未至。
打探消息的下人來稟,說他依舊在前院。
眼看暮色低垂,鄭秀英帶了兩個丫鬟,抱着裝滿金條和首飾的錢箱,再去了一趟前院。
這一次,前院書房終於未見人來人往,安靜了不少。
可崔春霖還是不見她。
經過老太太的教誨,鄭秀英不敢直闖,她正猶豫是裝作暈倒,還是直接在原地表達心意,這時書房門開了。
鄭清妍出來了。
她捂着臉咬着脣,雙目赤紅,淚珠子在眼眶裡打滾,一見鄭秀英,兩行淚水一掛而下。這樣子,分明是受了委屈。
鄭清妍將她拉到一邊屋前。
“你在裡邊做什麼?侯爺爲難你了?侯爺在做什麼?心情如何?可說我什麼了?賬目算得怎麼樣了?”
鄭清妍將手從臉上挪開,改挽住了她。
這會兒鄭秀英清楚瞧見,侄女的面頰上微微留有幾道紅色指印。
鄭清妍明顯思維紊亂,答非所問。
“姑母!您來得正好!侯爺正在氣頭上!他說咱們鄭家人都是吸血蟲,是騙子,是隻知道獨善其身的小人!他罵我!罵您!罵祖母!他還砸碎了好幾只碗!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侯爺!好嚇人!
侯爺回府一見我,就把我拖了過來。他抓住我,問我可知您往日將銀子存在何處,有沒有接濟鄭家,外邊有沒有私產什麼的。姑母,您都做什麼了?侯爺他一向最信得過您,他怎麼那……”
“他真的這麼問?”鄭秀英臉色刷的白了。“你說什麼了?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沒有啊!我說姑母爲府裡勞心勞力,兢兢業業,絕不對沒有私藏。可……”
“嗯,說得很好,可,可什麼?”
“可侯爺竟然怒了,侯爺還打了我!說……”
鄭清妍滾着熱淚,四處瞧了幾眼後,壓低了聲音。
“侯爺說一會兒將錢銀解決了再來收拾您!他說要查您的賬,查鋪子的賬,要查您經手過的所有賬!還說他要掘地三尺,要將您藏匿的銀子挖出來!姑母,這話您可要保密!您要是跟侯爺說出來,我就死定了!”
鄭秀英張大了嘴,心突突跳得都快竄出來!
“姑母,侯爺還拿走了我的嫁妝!那麼多首飾呢,還有祖母給我的一千兩,母親給我的壓箱錢都沒了!怎麼辦啊?姑母?”
鄭秀英覺得侄女臉上的手指印越發清晰,心中更是慌張起來。今日這一條條,使侯爺對鄭家誤會極深。
除了金條之事,只怕他還真信了自己和母親藏匿了沈默雲的私產。他自然不甘一人擔責,此刻他連姨娘的銀子都開始搶,那……他會不會真就去常春院掘地三尺?
怎麼不會?一共二萬兩的賠償呢!按着母親的性子,她已經額外拿出了四千兩安撫朝廷,那這壓力又將再次轉到侯爺身上!
鄭秀英有些手抖,侯府能拔出的銀子就那麼些,那銀子……
此刻的鄭秀英腦子裡全然只有一個“錢”字,早忘了不久前鄭老太太對她的警告,也絲毫不曾瞧見,侄女那外批下着的,同樣也是那清新可人的艾綠色夏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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