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春霖的準備充分,他話音一落,一下子蹦躂出了好幾個老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訴起了永寧侯的爲難和不易,兒子的不羈,不孝和不服。
隨後這幫老傢伙指着崔奕橫的鼻子罵他是無膽匪類,自己做的錯事偏要父親頂罪,爲何不能一人做事一人擔!說他若是有那麼半點良心,便該主動退讓出世子爵位,否則他又該如何對得住他的父親和崔家?怎麼對得起跟着太祖爺南征北討掙下爵位的列祖列宗!
嘖嘖!這幫人提前發難,這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啊!
字字句句目的直奔世子之位,這分明是要搶佔了先機,發動了人脈,帶起了輿論後,迫着崔奕橫自動自覺讓出那個位置。
這樣,一個哭,一羣人勸和罵,還有個主角不言不語,這麼耗了足足小半個時辰。
那幫人從言辭激烈,義憤填膺,一直說到口乾舌燥,腰痠腿軟又氣不足,對着皇帝示意了幾次,可皇帝偏不表態,不吱聲,沒有半點反應。
其他朝臣看看皇帝,看看永寧侯,又再看看崔奕橫,都看出了永寧侯的算盤,可天子顯然是要涼一涼,崔奕橫的口碑又在那,那他們自然也還是裝作隱形人才是真理。
先緩緩,看看形勢再說!
於是,衆人都保持起了緘默。
崔春霖也嚎不動了,朝漸漸趨於安靜,郭老將軍這才挑眉慢騰騰走了出來。
他人未開口,氣勢先至,頓時針落可聞,滿場肅靜。
他前拍了拍跪地半個時辰卻依舊腰板挺直的崔奕橫,道了聲“委屈”後,便義正辭嚴指出:
崔奕橫並不是私自帶兵南下,而是在西北邊境全力追擊一支燒殺掠搶的蠻夷部隊已達十日之久,眼看對方退無可退,北軍自然不甘無功而返,決定全力追擊。
哪知卻最後不小心被其引去了蜀北邊境一帶……
老頭子一笑,說具體的他說不清楚,還是由崔將軍親口解釋較好。
崔奕橫心思微轉,一聽便明白了老頭的意圖。
而有了老頭的開頭,他順着往下編故事並不難:
崔奕橫帶的那支兵被蠻夷部隊引到了蜀北,結果蠻夷憑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發現當地有一支人數不小的南軍。
在派兵在方圓百里搜尋蠻夷未果後,崔奕橫深度懷疑當地這些南軍是由蠻夷假扮。否則之前的蠻夷去了何處?難不成是被這些“南軍”藏起來了?
且這支南軍正鬼鬼祟祟往北走。要知道,這片山區是南藩與大周交界之地,若是南軍過界,那便有謀反之嫌。
所以,在當時的崔奕橫看來,不管眼前的這是蠻夷,還是謀反的南軍,他都有義務去擋一擋。
在警告無果之後,他只能動手了。
然而他發現,這五千人的戰鬥力極弱,他帶的兩千人根本毫髮無損便獲得了大勝……
待到打掃戰場他們才預感有詐,因爲這些被全殲之衆還真是南軍。可南軍驍勇善戰,怎麼可能這般不堪一擊。崔奕橫懷疑,這幫人早了毒或是被下了藥……
朝頓時議論紛紛,這些波折確是之前聞所未聞。
崔奕橫編得小心,皇帝面色也舒緩不少。
好個毒下藥!這場戰局已過去半月之久,蜀北多雨,天氣又熱,此刻即便挖開墳冢,將那五千南軍刨出一二,屍體必然也都已腐爛,哪裡還能驗毒!這事絕對說不清楚。
死無對證!不錯!
呵呵,朱景熾會使手段,自己的人自然也不能落後了去。
皇帝對這個謊很滿意!
他忍不住悄悄看向了偏殿。
在那簾後,正坐了幾個老頭。
這些人是親自跑了蜀北安撫百姓的韓閣老昨日帶回的,都是蜀北被屠之地德高望重,頗負盛名的幾位大族族長。
他幾個京自然是來向皇帝討要說法的!
昨日內閣幾位閣老被聲勢浩大的這幾個族長好一番刁難,好不容易纔將其安撫下來,答應今日朝帶他幾個旁聽,絕不包庇。
而這幾個族長聽到這會兒,也是面色突變,眉頭蹙起,忍不住互相對視了一眼。崔奕橫所言,他們第一次聽聞,又不無道理,此刻自然也生出了一二疑心。
因爲據他們所知,那五千南軍是要幫助他們抗擊蠻夷的,怎麼會一路北行?北軍之前從沒在蜀北出現,若沒有情況,怎會突然而至?北軍說搜尋方圓百里都未找到蠻夷,這裡邊必有章!而南軍戰鬥力不錯,這頓時被全殲難道真與北軍無關?……
崔奕橫慷慨陳詞:
他們北軍一向嚴於律己,軍風剛正,這麼可能會有意誅殺血肉同胞?所以,剛剛諸人的指控全都不存在!
他們的行動是爲防邊境被反賊偷襲,他們是爲了驅趕邊境燒殺掠搶的蠻夷,他們是爲了保護北地百姓的生命和財產安全,這才動用了武力!
他和北軍絕對有擔當!願意對此次事件負責!但若想將嗜殺,屠殺,有意誅殺南軍的污水倒在他們頭,絕對不可能!
畢竟,他們這些北軍從來都不認識誰是平南王世子,又怎會知曉爲何世子會在那羣偷摸北的南軍之?他們屠殺南軍的意義又是什麼?
再而言之,既然南軍一路北,又怎麼可能是爲了替當地百姓驅逐蠻夷呢?
怎麼看,這次都是他們北軍被有心人設計了!
他這次的確有錯,但錯在了蠻夷鬼當,了敵人的圈套在先,吃虧當在後!
在他看來,即便錯殺的罪名都有待商榷……
堂頓時靜了!
這麼一來,可能性多了!
在衆人腦子尚一團漿糊之時,郭老將軍一把奪過陳閣老手那柄柺杖便在地咚咚咚地敲起來,倒叫衆人好一頓嚇!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老頭十足的氣在金鑾殿迴盪,讓所有人心頭顫了兩顫。
“首先,崔世子追蹤的那羣蠻夷去了何處?他們爲何會憑空消失?南軍跑去那犄角旮旯的山溝溝裡做什麼?難道是蕩寇前先玩個狩獵?爲何那麼巧會碰北軍?會不會是南軍與蠻夷之間有點什麼?”老頭的口水亂飛,卻叫人忍不住將思緒跟着他一起走。
“還有!咱們的人既然苦找了百里都未尋到當地有蠻夷,那麼突然出現的兩萬蠻夷難道是從天而降?”
“若南軍真的只爲抵抗蠻夷,根本不可能偷摸進了山!而蠻夷若真的要屠城,又怎麼可能正正好好避開了這幾個不堪一擊的糟老頭?”
老郭頭將柺棒直接指向了偏殿那幾位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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