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夢芫瞪着眼珠子看着走過的人,熱情的打着招呼,“藍妃,皇上盡數懷疑的人裡,倒是算上你了。”
藍如琪一雙眸子看了過來,有幾分氣憤的道:“阮芯兒,你纔是最被懷疑的人,你莫得意,清祥殿上下都已杖斃,皇上不會留着你的小命。我們這些無辜的妃嬪,與你天壤之別。”
宋夢芫臉色一黑,可不是,皇上纔不會好心的留着自己一個,絕對是有原因的咼。
江琳琳看着藍如琪,語氣倒是平和,“藍妃,你一直不曾和皇后有所頂撞,皇上怎會也懷疑你?”
藍如琪在她身旁坐下,淡淡道:“該是後宮衆妃,凡見過皇后,偶爾說過話的,都會進這天牢。”
宋夢芫在一邊說道:“你曾拉過皇后娘娘的鳳輦,比一般偶爾說話的倒是更值得懷疑。”
藍如琪冷冷睨她,“皇后娘娘未曾替本宮處置了你,本宮怎就不能一時心急拉着皇后娘娘的鳳輦不放?”
宋夢芫哼笑了一聲。
不一會兒,又進來了幾名嬪妃,哭哭啼啼醣。
藍如琪蹙着眉頭,模樣幽怨。
宋夢芫依舊縮在她的角落,祈禱皇后安然,救她這條小命,只有江琳琳一直在一邊冷笑,毫無畏懼一般。
將門虎女,厲害。
宋夢芫佩服。
……
清祥殿。
清淼敏銳的感覺到有人靠近自己,一雙厚實帶着繭子的大手,握住她纖細的手指。
那雙大手給人一種極爲沉穩的感覺,也頗爲熟悉的感覺。
沉穩的聲音,帶着隱藏的強悍氣息在她耳邊響着,“淼兒,我已讓冬閣衆人盡數去尋雲白炎,害你的人,我會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聲音很沉穩,沒有高低起伏,語速一如既往的平緩,感覺不到他的情緒變化。
是東方少晨。
清淼儘可能的睜開眼睛,半天,纔打開了一絲縫隙。
東方少晨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深沉的眸子注視着她呆滯的雙眸。
“淼兒。”
清淼呆滯的雙眸沒有什麼變化。
他鬆開握緊的她的手,起身,大步離開。
片刻,沐雲辰的身影匆匆出來。
沐雲辰見清淼睜開了眼睛,連忙問道:“淼淼,餓不餓?”
清淼沒有給他任何迴應。
宮婢端着粥過來,沐雲辰自己先喝了起來,等了一會兒,瞧着沒事,纔給清淼喂到嘴裡。
東方少晨躲在暗處,一雙沉穩的眸子波瀾不驚。
雲白炎出現,已是五天之後。
突然出現在清祥殿內,連薛聽兒都極爲詫異。
不是她千萬樓的人,不是沐雲辰的暗衛,誰把雲白炎扔過來的?
不過,薛聽兒將雲白炎晃醒。
“淼兒中了奇毒,你快點救她。”
雲白炎一個激靈,連忙去瞧,榻上的女子閉着雙眸,面如死灰,他把了脈,喜道:“甚好,剛製出此毒的解藥,便用上了。”
說罷,在身上一翻,一顆解藥便塞到了清淼的嘴裡。
等了一會兒,便見清淼睜開了雙眸,再不曾呆滯,而是帶着清醒的意識。
沐雲辰緊緊握着她的手,喜極而泣,不顧衆人在場,一吻她的額頭。
清淼淡淡一笑,凝了沐雲辰好半天,才側過頭,虛弱的道:“二師兄,謝謝你。”
雲白炎連連搖頭。
清淼手回握着沐雲辰,剛想說話,卻察覺腹部一陣劇痛,她臉色一變,未等說什麼,便又暈了過去。
衆人瞬間一慌。
雲白炎連忙去瞧,緊蹙着眉峰,低低說道:“師妹所中奇毒,導致胎氣不穩,如今用瞭解藥,這胎氣更是不穩,看時日,這胎兒已有快八個月。皇上,二者只能保其一!”
沐雲辰聽着他的話,連忙吼道:“這還用問,我只要淼淼,別人和我有何干系!”
衆人:“……”
孩子是別人嗎?
三日後。
清淼抱着熟睡的孩子倚在榻上。
三天前,一聽沐雲辰氣急敗壞的話,她一下子便清醒過來,自己醫術高於雲白炎,怎就如他說的顧不了孩子?
她從沒想過,她能邊極爲冷靜的醫治自己,邊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哎,可嘆她之前還說,生孩子怕的要死。
懷裡的孩子嘟嘟着嘴,睡的極香。
清淼莞爾一笑,“我的小寶貝,怎麼這麼可愛,睡的這般慵懶,看着真是讓孃親羨慕啊。”
沐雲辰在旁邊笑道,“你若困了,便歇着,我抱着他。”
清淼沒答應,捨不得撒手,瞧着他清瘦的臉龐,道:“你這些日子一定要好好養好身體,不能光顧着我,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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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雲辰嗯了一聲,回頭瞧着面前的雞湯,拿着勺子的手端了起來,喝了一口,轉身給清淼拿了過去。
清淼正打算將孩子放下,沐雲辰已道:“你若還想抱着,不嫌累,便我來餵你。”
清淼眉開眼笑的點頭,“你瞧了那半天了,又嚐了一口,不會燙了。”
清淼見沐雲辰仍是怕雞湯燙到她的模樣,十分好笑,她有那麼嬌滴滴的麼?
沐雲辰笑了笑,“萬事皆得小心,我如今是怕燙怕毒怕涼怕飛了蟲子進去。”
清淼哈哈得笑了起來,“你怕那麼多,還不必喝了呢,這些湯都是我二師兄看過的,毒和蟲子,纔不會有,溫度你都瞧了半天,哪裡有問題?”
清淼心裡喜滋滋的,喝了一口他喂的雞湯。
“一人一勺。”
沐雲辰搖了搖頭,“我不喜歡喝。”
清淼調皮一問,“可是因爲曾親手熬了三大鍋的雞湯嗎?”
話一問完,兩人心裡都是一堵。
沐雲辰依舊一如既往的喂她喝湯,清淼依舊一如既往的喝,然,兩人都在思索着同一個問題。
嫣桃也快生孩子了,怎麼辦?李成的事,怎麼辦?
迫在眉睫啊!
清淼沒有答應沐雲辰即刻封太子的決定,每天做着月子,顧着孩子。
至於那些打入天牢的嬪妃等人,她一概讓人放了出來。
除了一人。
藍如琪!
春閣按着她的分析,雷厲風行的便定了目標,又一番細尋,蛛絲馬跡盡數一清二楚。
藍如琪,這個不聲不響的女人,她不能這麼輕易饒了。
然,不等她處置,沐雲辰竟是先下了旨。
藍如琪凌遲,藍太師罷黜,藍府衆人滿門抄斬!
清淼知曉時,藍府已然不存在了。
“怕你心軟,手下留情。”沐雲辰將雞蛋放到她的碗裡。
清淼不置可否,再不想提此事。
轉眼皇子滿月,嫣桃生下一女,做完月子,她便馬不停蹄的回了峰城。
清淼站在城牆邊上吹着冷風,任着頭髮翩飛,雙手杵着城牆牆磚,腦袋搭在上面,瞧着遠處的宮門。
蒼天吶,怎麼辦?
她心亂如麻,就想後悔,卻偏不知道該後悔什麼?!
沐雲辰站在她身邊,瞧着她頹然的神情,道:“我懂得面對接受現實,嫣桃也會,何況,她現在還有李成的女兒。”
清淼側過頭,可憐兮兮的說:“嫣桃她若是接受不了怎麼辦?”
沐雲辰眸子一沉,“你們好生顧着她,她會緩過神的。”
清淼伸着脖子,向宮門的方向又瞧了幾眼,大概,是該到了。
果不其然,她正瞧着,馬車便已經狂奔着的進了宮門。
清淼吶聲問:“嫣桃讓馬車奔的這麼快,是不是一心想着讓李成瞧自己的女兒?”
沐雲辰在旁邊道:“應該是想讓你瞧瞧她的女兒。”
清淼搖頭,“相愛的兩人,近一年沒見,眼裡只能容下彼此,還能容得別人?”
清淼一顆心砰砰亂跳,忍不住抓着沐雲辰的胳膊,“雲辰,我面對不了。”
沐雲辰瞧着她的神情,將她攬在懷裡,“你得面對,你等一下,得是她的依靠。”
清淼緩了好半天,才抑制住自己的難受和忐忑,極爲冷靜的道:“你隨我去見她,等她依靠我的時候,我好依靠你。”
沐雲辰:“……”哭笑不得。
……
嫣桃抱着孩子歡快的進了清祥殿中。
“小姐。”她欣喜的喚道,滿臉都是燦爛激動的喜悅。
清淼心裡一怵,她笑着快步走了過去,“讓我瞧瞧你的女兒。”
嫣桃連忙將懷裡的孩子小心的交到清淼手中。
清淼一瞧孩子的模樣,心裡二怵,這孩子長得和李成如此相像,李成呀,你快保佑,嫣桃等會兒別太傷心過度。
“小丫頭長得可真漂亮。”
嫣桃嗯嗯的點頭,毫不客氣。
“把小皇子抱過來。”清淼回頭說道,打算別給嫣桃提李成的機會。
宮裡奶孃將小皇子抱了過來,嫣桃連忙抱了過去,滿眼驚喜的看着孩子的模樣,道:“小姐,這孩子好漂亮。”
清淼道:“他可是男孩子,得用帥字。”
嫣桃嗯了一聲,瞧着孩子那雙轉來轉去的大眼睛。
“去後殿坐一下,我等會兒過來。”清淼道。
嫣桃嗯了一聲,先抱着孩子,隨着奶孃一起去了後殿,臨走回頭問了一句,“小姐,李成呢?”
清淼心裡三怵,呵呵兩聲,乾笑說道:“你先去歇一下,一會兒。”
嫣桃以爲那一會兒是一會兒見到李成,便
抱着孩子去了後殿。
清淼被這三怵堵得,滿心痠疼。
她現在可不可以讓人易容成李成,矇混過關?
心裡思索一二三四五六百個數,清淼認命的開口道:“我等會兒帶嫣桃去瞧李成的冰棺。”
“雲辰,你……去嗎?”清淼忐忑的問。
沐雲辰一縮的眸子舒展,肯定的說道:“去,我是你的依靠。”
帶嫣桃去冰棺的一路,清淼斟酌着如何開口,沐雲辰在一邊,先聲說道:“嫣桃,朕看不開生死,你呢?”
嫣桃不解,說道:“皇上既看不開,嫣桃自然也是看不開。”
“你覺得孩子和夫君,哪個重要?”沐雲辰又問。
嫣桃一蹙清眉,說道:“都重要。”
沐雲辰嗯了一聲,“若是其中之一已經不在,想必重要的該是另一個,可對?”
嫣桃眼中詫異,但也應是。
眼見快到冰棺,清淼一拉嫣桃,將她抱在懷中,說道:“數月前,你還未曾離開相府時,李成便在那之前,和公主一併,死了。”
嫣桃只覺整個人一下子好像在抽筋了一般,渾身都不受控制,沒出一聲,便直接閉了眼睛。
清淼臉色大變,連連用事先準備的金針,刺她的穴位,然,嫣桃就是沒睜開眼睛。
清淼滿心慌着,神智被逼的極爲清楚,又連施了幾針,嫣桃才大夢初醒似得睜開眼睛。
“他的墓,在哪裡?”
她本柔柔的脣,一下子乾涸了,嗓子極爲沙啞,眼神清楚,但是壓抑的過度的傷心,清淼感覺的一清二楚。
將她扶了起來,清淼邊攬着她向前走,邊道:“時刻給我記得你的女兒,你若是傷心過度,沒人顧着她和李成的老父,你聽見沒有?!”
嫣桃啞然,“奴婢若真有什麼,小姐一定會顧着她。”
嫣桃縹緲的語氣極爲肯定。
清淼眼神一凜,說道:“春六,將嫣桃的女兒抱過來,若是她傷心過度而亡,你便在她死前,先摔了那孩子。”
春六即刻而去。
嫣桃怔在那裡,難以置信的看着她。
“小姐,已經過了數月了,數月了,你怎麼能在李成離開的時候,讓我離開,你怎麼能騙我這麼長的時間!”嫣桃憤然的雙眸對着她拼命的大吼。
清淼看着她悲憤的慘白的臉,道:“我要保住你和李成唯一的孩子。”
嫣桃痛哭流涕,整個人倚在灌木上,滿臉的淚痕。
清淼雙眸冷厲的道:“嫣桃,你這個人不是李成一個人的,我這個小姐,不能失去你。”
嫣桃嗚咽的道:“小姐,我愛李成。”
清淼難受的心攪着,“你若愛他,就該爲他好好活着,斷不能讓自己傷到分毫。”
嫣桃連連點頭,淚如雨下。
清淼緊緊的抱着她。
半個時辰後,嫣桃冷靜了。
三人一路進了冰室,卻見早已有一道身影站在另一張榻邊,聽見腳步聲,纔回過頭,竟是孟馨琬。
“馨琬見過皇上皇后娘娘。”她行了一禮,目光看向她二人,又怔愣的看着他們身邊目光呆滯的女子。
嫣桃一步步向這邊的冰榻走去,堅強的讓自己無論如何也要面對,她看着李成的臉,盡全力說道:“我這一輩子,斷不會改嫁,定會照顧好爹和女兒。”
說罷,深深的看了一眼,轉身快步跑了出去。
清淼連忙跟上。
冰室中,便只剩下沐雲辰和孟馨琬。
沐雲辰遠遠的看了一眼那邊冰榻的身影,轉身快步去追清淼她們。
孟馨琬一雙美眸無盡憂傷,她轉過頭,對着冰榻上的沐曉婌道:“不知是你皇兄面對不了你的離去,還是,他更惦念着,皇后娘娘。”
……
宋夢芫看着衝進清祥殿裡的一前一後的兩人,頗爲詫異。
這前面跑的是誰?竟然敢讓皇后娘娘在後面緊追着。
瞧那滿眼滿臉是淚的,什麼情況?
緊接着,她便瞧見,原來這兩人後面還跟着皇上。
她站到一邊,不擋路,任她們三個從自己眼前跑了過去。
一個月後。
她從皇后娘娘的一等大姑姑,變成了一等大宮女,原來,那天先跑的那女子,竟是皇后身邊,之前的一等大姑姑。
……
自從孩子出生之後,清淼一直算計着給孩子取個什麼名字,雪雪那邊傳信,她家兒子取名楚泊君,淡泊名利的君子。再過些時日,就要一家三口的回峰城。
嫣桃的女兒取名李念緣,嫣桃說,若有緣,此生斷的緣分,來世還會續上。
唯有她家兒子,沐雲辰想的名字,她想的名字,她沒一個聽着順心的。
小皇子已是兩個多月,
連個名字都沒有,衆大臣極爲不高興了。
胡鬧啊!
他們雲風王朝唯一的皇子,出生至今沒個名字,傳出去多丟人。
學識淵博的大臣們,自告奮勇的每人擬了名字送過來,清淼一一看過,沒喜歡的。
衆大臣絞盡腦汁,孜孜不倦的仍擬着名字送過來,非讓他們小皇子儘快有個名字不可。
以至於,清淼每天從早到晚,最忙的便是,從這些擬名字的摺子裡,給她寶貝兒子選個富貴又福氣的名字。
宋夢芫抓了把皇后身邊的瓜子,邊磕邊瞧那些摺子上的名字。
嫣桃在一邊瞥了她一眼,這阮芯兒越來越放肆,在清祥殿儼然跟個主子似得,那自在的。
她一手將她又抓瓜子的手拽了回來,冷聲說道:“你現在不是郡主,只是個宮婢,不但坐在這裡,還敢吃皇后娘娘的瓜子。”
清淼正扔着手裡的瓜子皮,聽着嫣桃帶着幾分怒意的聲音,又瞧了眼,阮芯兒吃的比她還多的瓜子殼,嘴角一抽。
宋夢芫笑道:“大姑姑,這是皇后娘娘賞賜的,你瞧,不然這瓜子的袋子怎就擺在我眼前?”
清淼嘴角抽風,滿桌子起名的摺子,這瓜子袋子自然就只能擺在那唯一的空地。
“嫣桃,兩把瓜子,本宮賞她了,一個人嗑瓜子也沒意思,你也吃幾口。”
嫣桃揪着眉,說道:“小姐,你也太慣着她了。”
宋夢芫嘻嘻笑道:“大姑姑,你這是嫉妒皇后娘娘對我好嗎?”
嫣桃哼了一聲,拾了摺子,坐在一邊,有幾分鬱悶。
這失憶了的阮芯兒,便不是阮芯兒了嗎?
小姐竟然還一副挺喜歡她的樣子。
好憋氣!
清淼看着嫣桃氣悶的樣子,對着宋夢芫道:“忙你的去,這名字,本宮和嫣桃看便可。”
宋夢芫嗯了一聲,臨走又抓了把瓜子。
“小姐,你怎能對阮芯兒這麼好?之前聽兒來時便說,你對阮芯兒是越來越好,簡直已是超過了我們幾個。”
清淼一愣,“好到這地步了?”
“自然,小姐不曾察覺嗎?”嫣桃有幾分疑惑。
清淼心裡掂量着,她對現在的阮芯兒已是發自肺腑,不需計較的好了嗎?
怎麼,她就這般頗自然的對她好呢?奇怪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