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氣已經是十分溫暖了,西涼城中已經揚起了飛飛灑灑的柳絮,就像是天邊的飛雪一般,多了幾分溫暖繾綣,撲面而來,帶着微醺讓人只覺得異常的沉醉。
此時的京都應該已經是桃花開的茂盛,飛花追水流的一派盎然的春景了,安長溪此時坐在城中才修繕好的驛館之中,靠在長廊前,擡手間抹了一把雪白的柳絮,放在手中輕輕一吹,便在眼前消失無蹤。
在院中呆的有些煩了,雲意又總是去廚房爲她做各種各樣補身子的東西,金月銀月兩人又忙着整理回去的東西,便就只剩下她一人百無聊賴。
走進房中,斜倚着靠在榻上半眯着眼睛,耳邊傳來了若有若無的馬蹄聲,馬兒輕微發出了一絲的動靜,夾雜着男人清冷的交談,鐵骨錚錚,伴隨着走動的聲音,驚得飛鳥嘰嘰喳喳的叫了起來。
她幾乎能夠想到藍北墨大步穿過庭院的樣子,一臉清冷,劍眉微微蹙着,如墨一般的眸子帶着攝人心魄的光芒,正能夠配上那棱角分明的臉龐。
脣邊的笑意還沒有完全的綻放,周身便被一種熟悉而溫熱的氣息包裹在其中,安長溪微微睜開眼睛,藍北墨正低頭看她,笑而不語、
“軒哥哥他們回來了?”安長溪懶懶的起身,雖然不過一個多月的身孕,卻總感覺異常的懶惰,平日裡總要出去玩玩,此時卻全然沒了心情。
“是啊,蘇將軍已經回來了,整頓三軍,將軍報傳回京都,待到父皇下旨之後,我們就能夠班師回朝了。”藍北墨淡淡笑着。
這一次,蘇楚軒與厲子賢兩人帶兵清理突厥與契丹的殘餘,在陰山山脈將他們徹底的截獲,亦羅可汗當場殞命,契丹主帥亦是喪命於陰山。
這樣的消息無異於投入深湖之中的石子,一時激起千層浪,雲國的禁衛軍與戰神藍北墨再次成爲了各國傳唱的楷模。
安長溪隨着藍北墨入了內室,卻仍舊覺得十分的慵懶,隨意靠在牀榻上,看着藍北墨自己動手脫了外衫,仰面躺在她身旁,全身放鬆。
安長溪並沒有太多的睡意,轉頭看着他,只覺得今日他的心情異常的好,都不像是處理了半日軍務回來的人,清俊的面容上帶着淺淡的笑意,讓人看了只覺得全身暖洋洋的,秀髮不經意垂落在身前,安長溪忽然玩心大起,拿着髮尾在他的臉上不斷的掃來掃去。
“啊呀。”藍北墨突然一把將她抱在了懷中,安長溪不由得發出了輕聲的低呼,藍北墨笑着看她道:“這是在做什麼,又有什麼壞心思?”
安長溪無奈的撇了撇嘴,自顧自的在他的懷裡尋找了一個十分舒服的姿勢道:“今日這是怎麼了?怎麼如此的開心?倒不像是以往
那樣清冷了。”
藍北墨不由得勾起了脣角,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了淺淺的一吻:“今日得到消息,藍紀離在京都的所有商鋪,全部被查封了,你說,這樣的事情怎麼能夠不讓人開心?”
聞言,安長溪的臉上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容,怪不得他竟然這麼高興,原來是這樣:“我記得前陣子我讓明預閣的人去查藍紀離與鹽商勾結販賣私鹽的事情,怎麼到現在還沒有消息?看來你的明預閣是要整頓一番了。”
聽她這樣說,藍北墨不由得笑了笑道:“傻丫頭,那件事情程安早已經告訴我了,寧將軍也上奏彈劾了,那陣子你身體不好,我便沒有告訴你。”
安長溪心頭一暖,不想他竟然這般的周到,不由得低聲道:“我其實沒什麼事情,你又何必非要這般。”
“睡一會兒吧,晚點就要去清點三軍,準備班師回朝了。”藍北墨柔聲說道,許是這陣子太過勞累,不多時便就睡了過去。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門外突然傳來了程彬的聲音:“王爺。”
藍北墨正睡得安穩,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一下子驚醒,定了定心神,無奈的撐起了身子,啞聲說道:“有什麼事情?”
“回王爺,呼也燾然帶着阿木達在前院等候,說是希望能夠在王爺班師回朝前再見王爺與王妃一面。”程彬如實回答道。
“好,告訴他們,本王與王妃這就前去。”藍北墨低頭看了安長溪一眼,起身穿起了衣服。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前院,呼也燾然正負着手立在院中,阿木達則站在一旁,臉上神色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什麼。
看到阿木達的瞬間,安長溪幾乎有些窒息,稍微平復了一下這才恢復了正常,見她如此,藍北墨低聲問道:“溪兒,你還好嗎?”
目光自阿木達身上掠過,安長溪淡淡一笑道:“無妨,人都救了,我還能有什麼不高興?走吧。”
待到藍北墨二人行至面前,一直沒有動作的阿木達卻突然看向了安長溪,張了張口,突然說道:“多謝王妃那日救了我的性命。”
安長溪眉目一凜,淡然看向他,只是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並沒有多說一句話。
阿木達對着安長溪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轉頭看向了藍北墨道:“王爺。”
看着阿木達如今的樣子,藍北墨知道,這是呼也燾然已經收服他,不然也不會只帶他一個人前來。
藍北墨只是淡淡看着他,目光似乎已經將他看的異常的通透:“你能夠歸順與呼也,說明你的良知還未曾泯滅。”
“阿木達還要多謝王爺的手下留情,不然如今的我已然就是一具死屍。”阿木達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也要多虧可汗的大人大量。”
呼也燾然這才笑了笑,脣角帶上了一絲笑意,看着藍北墨道:“其實阿木達本就是父汗麾下的大將,只是因爲
亦羅的蠱惑才……如今能夠改邪歸正,實在是一件幸事。”
“明日我們便要離開西涼城了,今日便就由我來請客,呼也,我們不醉不歸,你說可好?”藍北墨今日的興致異常的高漲。
“自是願意奉陪。”呼也燾然朗聲一笑道。
然而就在此時,前院卻突然傳來了侍衛急促的腳步聲,程安在一旁守着,將那一臉焦急的侍衛攔了下來。
“程統領,京都八百里加急急報!”那侍衛匆忙停駐腳步,將手中的信件遞給了程安。
程安見是急報,自然不敢怠慢,再看那侍衛身上的服飾,竟然是大內專門傳遞急報的人,當即命人帶下去休息,而他則片刻不停的入了院中。
“王爺,宮中急報!”程安將手中的信封交給了藍北墨道。
安長溪擡眸,見八百里急報竟然用的是白色的信封,心中隱隱起了一絲不安,卻見藍北墨拆開一看,臉上的神情瞬間轉變,猛然站了起來。
從未見過藍北墨有如此失態的時候,更何況如今呼也燾然與阿木達還在面前,安長溪着實是吃了一驚,急忙問道:“王爺,宮中出了什麼事情?”
白色的信紙順着藍北墨的手中悄然滑落,安長溪急忙看去,只見上面明晃晃的寫着四個大字,也只有這四個字——太后離世。
安長溪的神情也在瞬間轉變,她幾乎有些站立不穩,若不是一旁的呼也燾然伸手扶了一把,只怕她此時已經跌坐在了地上。
太后……
那個愛她如生命的老者,那個一直在無條件支持她的老者,怎麼會就這樣輕易的離開了?明明臨走之前她還特意說過,讓她等她回來,可是現在,她竟然不知道,那一次,竟是成了最後一面。
“呼也,今日怕是無法與你一醉方休了。”藍北墨定了定神,很快恢復了正常,但是他眼底那抹無法掩蓋的悲痛卻深深感染了呼也燾然。
自然知道事情很是緊急,呼也燾然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你們要保重身子,日後安撫了國內的百姓,我定會去雲國找你們,既是如此,我與阿木達就不打擾你們了。”
“好,程彬,送客。”藍北墨也不想再多說什麼,擺了擺手道。
見他們兩人走遠藍北墨這才收回了目光,轉過頭去,只見安長溪已經是滿臉淚痕,不由得心中一酸,快步走到她身前柔聲安慰道:“溪兒,我們明日就回去,這一次,我們走水路,很快就能夠到達京都了。”
他如何不知道安長溪對太后的感情,這樣的消息對他來說尚且難以接受,更何況是安長溪!
只是,逝者已逝,生者總不能尾隨而去,唯有好好的活下去,纔是對逝者最大的尊重,眼看着安長溪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藍北墨卻無法說出任何能夠安慰她的話,在這樣事情的面前,其實,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