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清明慢慢的隱沒在了漸暗的天際,湖中的荷花帶着若有若無的香氣在空中依稀糾纏着,淡香迷濛,浮動着有些微醺的意味。
月亮高高的懸在天際之上,拋開四周的嘈雜,安長溪只覺得像是如夢如幻一般,清風帶着湖水的點點涼意穿過發間,讓人有一瞬間的清醒。
隔着月色,湖中的燈火像是漂浮在墨色的水晶之上,郊外藍北墨的山莊之中今日熱鬧非常,安長溪坐在湖心亭上,刻意躲開了那些嘈雜,靠着石柱抱膝坐着,遙遙的看着遠方的蒼穹,自重生之後,她格外的喜歡盯着黑夜的天際看,那裡像是有另外一個世界,似乎她本該屬於那個地方。
正盯着星星發愣,突然有東西在眼前一閃而過,安長溪不由得吃了一驚,一回頭就聽見了顏厲的笑聲:“在想什麼呢?都愣的出神了,若是你再看去,怕是月宮裡的嫦娥都要被你給看下來了。”
安長溪只是低頭一笑問道:“殿下怎麼不在那邊跑到這裡來了?”
見她並沒有什麼不妥,顏厲微微的挑了挑眉道:“他們在那邊喝酒,我見你不在,就過來看看你在幹什麼。”
“殿下這樣一個人過來,若是表姐吃味了你可不要怪我。”安長溪學着他的樣子也挑了挑眉,看起來倒是帶上了幾分俏皮的意味。
聽她這樣說,顏厲不由得失笑,將手中帶過來的酒放在了石桌之上,濃郁的酒香味四散開來,帶着一股清透勁爽的味道,擡手將酒杯倒滿,遞到安長溪面前,有些愧疚的說道:“長溪,那件事情是我過於魯莽了,你若是怪,就怪我吧。”
看着顏厲臉上那抹毫不掩飾的愧疚之色,安長溪搖了搖頭道:“殿下這是哪裡的話,我從未怪過你,只是希望殿下能夠儘快解決這件事情,畢竟表姐還在等着呢。”
花影重重,映照着兩個人的影子一前一後的交織在一起,站在石橋之上,藍北墨靜靜的看着湖心亭的兩個人在交談,並沒有走過去。
“王爺,長溪是個好姑娘。”喻梓翊站在他身旁,見他看安長溪看的有些出神,不由得低聲說道。
聽到聲音,藍北墨不由得轉過了頭,就見喻梓翊正一臉笑意的看着自己,低頭一笑道:“喻小姐。”
喻梓翊抱以一笑,與他一起站在橋頭看向了湖心亭。
亭中的兩個人正舉着酒杯在空中相碰,安長溪忽然想到了那一次藍紀離說服軒帝下旨退了婚之後,她在長溪院與喻梓翊和喻青堯兩人醉酒的場面。
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一股暖流霎時自府中涌了上來,這酒倒是與尋常的不同,帶着縷縷的香醇與纏綿,入口之後竟慢慢的回味起了些許的苦澀。
“殿下,你可是真心對待梓翊的?”安長溪一連喝了三杯酒這才停了下來,她的雙頰已經帶上了緋紅,像是日落西山之前的紅雲一般迷濛而美麗。
手中的酒杯在不斷的旋轉着,顏厲忽然笑了起來,腦海中浮現了喻梓翊那張清秀的容顏,這段日子與她朝夕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深深的讓他記在了心裡。
“從前我不知道什麼是愛情,梓翊曾經說過,當初我之所以會那樣堅定的想要娶你,不過是因爲佔有慾罷了,其實後來我仔細的想了想,她說的沒錯,長溪,你是一個優秀而聰明的女子,我覺得你這樣的女子就是應該站在我身邊的。”擡手又喝了一杯,顏厲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安長溪。
面前的女子一張嬌豔的臉龐,因爲些微的酒意染上了緋紅的霞光,看起來嫵媚動人,嬌豔異常,一身淺碧色的長裙與藍北墨今日玉白色的長衫異常的相配,回味過往的種種,他絲毫不隱藏他對安長溪的欣賞。
“我所生活的地方很是複雜,而當初見到你,就讓我覺得有那麼一瞬間的安心,亦霞也曾說過,只要看你一眼,就感覺莫名的安靜,所以那個時候,我想要娶你回去。”顏厲一字一句的說着,安長溪也不打斷他,只在一旁默默的聽着。
“但是緣分這種事情真的說不清楚,我後來有去過元華寺,在那裡遇見了梓翊,我才發現她或許比你更適合我。”顏厲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不由得笑了起來。
看着他的笑容,安長溪也跟着勾起了脣角,她相信這個時候的顏厲是真真正正的明白了什麼是愛情,前世他是帶着遺憾走的,這一世,她不想再讓他與前世一樣直到她死都沒曾聽過他娶親的消息。
“表姐她……她真的很好,殿下,希望你能夠好好珍惜。”安長溪擡手爲顏厲斟了一杯酒,臉上的笑容像是春日的暖風一般讓人舒心。
醇香的酒沿着喉管慢慢的流下,顏厲望着天邊的月亮,帶着一種幸福的笑意道:“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她,我已經想好了,過了今日我就去同皇上說,我要娶她爲妻。”
聽了這話,安長溪臉上閃過一抹震驚,拿着酒杯的手不由得放了下來,直直的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那豈不就是明天?你決定了要娶表姐了?”
見安長溪一臉的震驚,顏厲不由得笑了起來,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決定了,長溪,其實我曾經跟你說的,你與我母妃真的很像那件事情並沒有騙你,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以爲是母妃又活過來了,或許是因爲母妃,或許是因爲你的聰慧,所以那個時候我想讓你在我身邊。”
“可是你遇到了表姐。”安長溪淡淡一笑,纖細的手指指向了橋頭並肩而立的兩人,面上帶着真心的笑容。
順着安長溪的手指方向看去,顏厲這才見到喻梓翊就站在橋頭,臉上的笑意更甚,對安長溪點了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寧悠然,安長溪坐在石凳上,就見有個挺拔欣長的身影緩緩的向她走近。
站在安長溪面前,藍北墨帶
着淡淡的笑意,眸中閃現的光芒讓她不禁沉浸在了其中,似乎再也不想出來。
“方纔太子是如何說的?”很自然的坐在了安長溪身邊,將她想要再次拿起的酒杯搶到了手中,看着她有些吃癟的表情不由得暢快的笑了起來。
抱着手臂坐在一旁,安長溪嘟了嘟嘴道:“王爺,您不是說您可以擺平太子的事情嗎?爲什麼到頭來還要我這個小女子出馬才行呢?”
聽了安長溪的話,藍北墨搖頭笑了起來,這個丫頭,分明是他先做好了事前的工作,不然她以爲會這麼簡單嗎?
“本王誠心的拜服安和郡主的能力,郡主真是讓本王刮目相看啊。”藍北墨的心情極好,竟是與安長溪開起了玩笑。
“太子說明日就去請旨,他要娶表姐爲妻。”安長溪斂去了臉上的笑意正色道,“王爺,你知道嗎,明日軒哥哥要走了。”
臉上的笑容猛然隱去,藍北墨看向她,眼中帶着一絲不可察覺的意味,洋洋灑灑的落在了安長溪的眼底,讓她不由得低下了頭。
自從兩個人表明了心意之後,似乎還沒有真正的提到過有關於蘇楚軒的事情,今日安長溪這樣一提,倒像是有些魯莽了。
藍北墨定定的看着她,他知道蘇楚軒與她之間的感情深厚,也知道安長溪對他並沒有任何的其他情愫,可是他還是有些不舒服,作爲一個男人,他不是感覺不到蘇楚軒對她的感情,那日自蘇府出來見到她一臉淚痕的樣子他就知道這一輩子蘇楚軒於她來說都是永遠不可能忘卻的一個存在。
四周安靜的異常,一早就過來的賓客們早已經散去,就連藍靳念都不知所蹤,兩人靜靜的相對而坐,沒有人開口,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就這樣坐着。
擡眸悄悄的看了一眼藍北墨的神情,只見他一臉的嚴肅,完全沒了平日雲淡風輕的那股樣子,不知爲何,安長溪只覺得心裡隱隱的有些發堵,帶着莫名的酸澀,起身就走出了湖心亭。
見她如此匆匆的離開,藍北墨的臉色更加的陰沉,那日她伏在他的胸口痛哭,她說她欠他太多,那樣濃烈的感情,那樣讓他感同身受的難過,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他也從未多想過什麼,只是偏偏今日這樣一說讓他有些不舒服。
一個人在偌大的山莊裡轉悠,安長溪只覺得有些委屈,她以爲藍北墨會開口與她說些什麼,無論是生氣也好,還是其他的也罷,總是要比這樣沉默相對來的舒服,只是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就眼睜睜的看着她走了出去。
月光蒼茫的照着大地,安長溪慢慢的走出了山莊,直到深夜才終於踏進了長溪院,一片漆黑的房間就像她此時的心情,說不清道不明。
而與她一樣心情的藍北墨則是仍舊坐在湖心亭中未曾離開,他清楚的看到在安長溪離開之前她眼中的那抹失望,那樣的神情讓他有些後悔沒有去拉住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