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中年男子,小夥計打扮的少年尷尬地捎了捎頭。
這中年男子,自然便是這藥鋪的東家陳遠山陳大夫了。
陳遠山見自己兒子這幅年少不更事的樣子,瞪眼道:“又胡亂給人收藥啦?”
少年陳紹忙解釋道:“爹,這回我沒有,你看這位姐兒送來的藥草,的確適合,就差了一味主藥,所以我給了二十文錢。”他將藥草推給他爹看。
陳遠山掃了兩眼,嘖道:“二十文錢有點高了。”說話間,看了眼雲惜淺。
雲惜淺也看向他,問道:“不收嗎?”她看出來了,這位是想壓價。
按着這裡的物價水平而言,剛剛那少年開的價錢正好,因爲要是再從他自家藥鋪里加那味主藥進去,那這副藥至少可以賣出一百文錢。
當然,扣除那味主藥的錢,他藥鋪能賺二十文錢。
不過就算如此,雲惜淺也覺得這少年給她開的價錢不錯,算是很公道的了。
但看他爹這樣子,好像不大滿意?
不過沒關係,他不收的話,她還可以去東邊那家問問。
“姐兒放心,我既然跟你說收,那就收了。”陳紹說着,就給她數了二十個銅板,遞給她的時候,還朝她一笑。
雲惜淺收錢時回了他一個笑,她覺得,這少年可比他那個爹大氣多了,從他爹剛剛說教他的話裡就不難看出,這少年時常幫助一些窮人家,高價收下人家拿來的藥草。
再看少年五官清秀,眉眼清澈,言行舉止很是正氣,的確是個很端正的小夥子。
這小氣吧啦的陳大夫能生出這樣的兒子,不得不說,真是歹竹子長出好筍來了。
“臭小子!”
陳遠山見自家兒子這作態,恨鐵不成鋼地罵了一句。
他覺得自己這經營多年的藥鋪,將來要是落到自己這兒子手裡,一定會被他敗光的!
陳紹也不嫌他爹嘮叨,好脾氣地拉着他爹坐下,給他爹端茶倒水地伺候。
“行啦你這臭小子,也不換個花樣。”陳遠山氣笑了。
對於這個兒子,他可謂是又寵又氣。
你說這開門做生意的,雖然開的是藥鋪,可在商言商,又不是開慈善機構,這做生意哪有不賺錢的,沒錯,他是有賺一點辛苦費,可是那不對啊。
以前的就不說了,就拿今天收的這幅藥來說,給了這姐兒二十文錢,那他們自己就只能賺二十文錢,哪有這樣的?頂了天也只能給她開出十五文錢的價。而且看這姐兒的打扮,還能往下壓一點,差不多給個十文錢就得了。
可自己這兒子一給就是二十文!
陳紹把處理藥草的活兒交給店裡的夥計做,笑着招呼還沒走的雲惜淺坐,給她倒了杯水,雲惜淺跟他道了謝,今早走了那麼長的路,她都還沒喝水呢,這會子的確有點渴了,也沒客氣,就喝了。
“爹,今天那位公子怎麼樣了。”陳紹說道。
說到這話題,陳遠山輕嘆了聲,道:“紹兒,你說爹是不是用錯藥了?”他把幾味主藥在嘴上過了一遍,皺眉道:“可明明沒錯啊,爲什麼那位公子的病情就是不見好轉呢?”
陳紹也一臉沉思。
雲惜淺放下杯子,望向他,道:“陳大夫可想過,是不是藥性不夠猛?”
陳遠山瞥了她一眼,不屑一哼,一副不想跟她多說的樣子。
陳紹則道:“姐兒,那位公子身子虛弱,只能溫和蘊養,藥性過猛,只怕那位公子體虛,承受不住,到時候病上加病。”
雲惜淺沒把陳遠山的態度放心上,這位少東家是個不錯的,她倒不介意跟他交個好,聞言就道:“少東家可聽說過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陳紹疑惑地看着她。
雲惜淺點頭:“若不能破舊換新,那位公子只怕血脈不通,會一直下去。與其這般,何不直接下點猛藥,破了那堵塞的血脈?”
“換了那味蘊養的主藥,直接用當歸活血,再加一味甘草進去,若再有必要,可再加麝香!”雲惜淺看着眼睛發亮的陳紹,脣邊浮現一抹淡笑:“不知少東家覺得我這法子如何?”
“妙哉!妙哉!”
陳紹眼睛發亮,先前他跟他爹一直以爲,那位公子的病只適合蘊養,卻不想固步自封,耽擱了那位公子的病情。
如這位姐兒說的,不破不立,先破後立,這真真是個極好的法子!
陳紹認認真真地打量着她,問道:“恕陳紹冒昧,姐兒也是個行家?”
旁的陳遠山嘴上不承認,可看雲惜淺的目光,也認真起來了。
雲惜淺淺笑道:“少東家莫要折煞我了,只是跟人學了些皮毛,今日魯班門前耍斧子,倒是叫少東家見笑了。”
“姐兒客氣。”陳紹忙道。
陳遠山倒是一哼:“會就會,不會就不會,耍那套虛的作甚。”
這是在指她會說不會,故意賣弄的意思了。
雲惜淺一笑置之,陳紹倒是無奈地喊了聲爹,又朝她歉意笑道:“姐兒莫要介意。”
“不介意。”雲惜淺道,說話間,就見李燕探了頭進來。
陳紹也看到了,正要開口請李燕進來。
雲惜淺起了身,對陳遠山跟陳紹道:“表姐在等,我就先走了,陳大夫、少東家慢坐。”
“姐兒等等。”陳紹喊住她:“姐兒的酬勞還沒拿。”在他爹那肉疼的眼神下,他從櫃檯那取了一貫錢出來,遞給她。
“少東家這是?”雲惜淺沒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陳紹放到她手裡,笑道:“姐兒無需多想,這是答謝姐兒剛剛說的法子的。還有,姐兒以後若再有藥草,可拿來賣,我定給姐兒一個好價錢。”
雲惜淺訝異地看着他,再看看那邊肉疼的陳遠山,她展顏一笑,接過他手裡的一貫錢,點頭道:“少東家,我記住你了。”
雲惜淺一走,陳遠山方纔拉着自己兒子教訓:“你個敗家的臭小子,隨便給她一兩百文錢就好了,你一給就是一貫錢,你當你爹是開錢莊的不成!”
一貫錢,那就是一千文錢了!
陳紹還沉浸在剛剛那姐兒的笑容中沒回神過來,被他爹這麼一罵,他方纔回神過來,掩飾性地咳了咳,對他爹無奈道:“爹,你當我不知道啊,那位公子可是給了……”他湊近他爹耳邊嘀咕了一句:“跟給那姐兒的一貫錢相比,爹您賺的才叫多。”
想到自己賺的那兩錠足足有十兩的銀子,陳遠山心裡舒服了不少,不過還不忘罵道:“臭小子,什麼叫爹賺的才叫多,爹的以後還不是要給你的!”
“行啦行啦,我知道啦,我先去幫忙,待會再說。”陳紹趕緊腳底抹油開溜。
“這臭小子!”陳遠山又憤憤不平罵了一句。
可罵完,看着自家的兒子再那招呼病人抓藥,他又忍不住尋思,這臭小子,盡會敗家,得快點託媒婆找個兒媳婦回來管管他,他也是時候含飴弄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