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兒，你要去哪裡？”珍妃叫住沈鳶道。
“姐姐不用掛念我，我出去吹吹風。”年約十五六歲的沈鳶擡眼望着荀徹身邊的位置，俏皮的眨眨眼睛，不一會兒就順着牆壁跑出了門。
午夜時分的御花園靜謐非常，謝婉和柳姨娘走過一段木橋之後，入眼是倒映了滿天星斗平靜無波的湖面。
“我們去那邊坐一會兒吧。”謝婉腳下踩着湖邊裹了一層薄雪的柔軟草地，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涼亭。
“嗯，夫人小心點。”柳如心退後一步繞到了謝婉左邊，將謝婉和只凍了一層的湖面隔開，但兩人才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謝婉下意識的往右邊挪了幾步，站在不高的山坡下，仰頭望着來時的路。
一個披着兔絨小襖的小姑娘從木橋上跑了過來，手上提着的鵝黃色百褶裙在夜裡十分顯眼。
“是謝婉姐姐嗎？等等我！”沈鳶靈巧的跳下木橋，幾步跑到謝婉面前，對上謝婉疑惑的眸子，“我也不想在殿裡帶着了，正好看見姐姐出去，不如我們做個伴一起走吧。”
謝婉略微回想了一下，這個姑娘應該就是方纔和珍妃說話的人，禮部侍郎的次女沈鳶。
“夫人，這大半夜的，沈小姐一個人散步恐會害怕，夫人你就應了吧。”柳如心向沈鳶躬身行了一禮，轉身對着謝婉說道。
“奧？柳姨娘，這話你可就說錯了，”謝婉眨眨眼，意味深長的看了柳如心一眼，她倒是慣會做好人，也擅長給別人扣帽子，“沈小姐父親與我父親在朝爲官，同爲皇上效力，我未出閣時常聽父親稱讚沈大人，對沈小姐神交已久，沈小姐願意同型，我甚是歡喜呢，不成想我這歡喜的一瞬間，竟被柳姨娘誤解成不想跟沈小姐一路了。”
柳如心臉色一白，張了張嘴，想要分辯什麼，卻被沈鴛打斷。
“哎呀，走啦走啦，謝婉姐姐莫要與一個姨娘計較，”沈鴛拉着謝婉往前走。
柳如心不甘的垂下了頭，沈鴛這句話戳中了她的痛處，這個仇她早晚要報回來，擡眼看着沈鴛鬆開了謝婉的手，引着她穿花拂柳，嘴角牽起一絲諷笑，
擡步跟了上去。
沈鳶不像謝婉走得那樣沉靜優雅，一會兒就跑到了前面，在御花園錯綜複雜的小路里來回穿梭，謝婉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和柳如心跟在她身後。
“姐姐，我見荀將軍總是很嚴肅，他是不是很可怕啊？”沈鳶腳步輕快，不時回過頭來問謝婉一兩句話。
“他是武將，自然要有武者的樣子，豈能嬉皮笑臉的，和他相處的長了，就會知道他其實只是不善表達而已。”謝婉不着痕跡的在腦子裡記下路線，一邊說着連她自己都不信的話。
“哦，這樣啊，不過我就喜歡風趣幽默的人，像南宮世……啊，讓姐姐見笑了。”沈鳶說着捂嘴偷笑起來，耳朵染上一絲緋紅。
南宮？世子嗎？謝婉一愣，玩味兒的勾了下脣角，故意轉開話題不接她的茬，“妹妹似乎對宮中路線很是熟悉啊。”
“當然了，我的姐姐是珍妃娘娘，我經常來宮裡找她玩的。”沈鳶說着拐進一條小路，微弱的月光下道路顯得崎嶇不平。
一陣冷風過後，跟在沈鳶身後的謝婉打了個噴嚏，裹緊了披肩回了下頭，卻發現不知何時已經看不出來時的路了，謝婉秀眉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眼中的冷意一閃而逝，停下腳步揚聲對前方開始放慢腳步的沈鳶說道：“妹妹，我們也走了許久，還是轉路回去吧。”
沈鳶側頭撥開一段樹枝，跟柳如心對視了一眼方纔慢悠悠說：“再走幾步就到了，何必這個時候急着回去呢？”
謝婉沒注意到沈鳶的眼神，卻也深知這場散步不簡單，正在她想要不要繼續走的時候，一串搖晃着的光點從身後追過來，一直到謝婉跟前才停住。
“夫人，四皇子有請。”手提燈籠的太監喘着氣傳話。
沈鳶愣了愣，看向謝婉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打量和探究。
“那就有勞公公引路了。”謝婉溫潤一笑，掃過柳如心的視線多了一抹狠辣，“沈小姐抱歉了，看來我不能與你再走下去，柳妹妹，你就替我給着沈小姐作伴吧。”
“嗯，妾身明白。”柳如心低下頭去，有些不甘心卻也沒有辦法，幾步退到沈鳶身邊，跟她一起目送謝婉離開。
謝婉跟着那太監又繞了幾條路，直到踏過一條溼滑的鵝卵石小道，這才放鬆了思緒，暗怪自己大意。
最開始見到沈鳶的時候，柳如心便叫出了“沈小姐”三個字，連自己活了兩世都沒見過這位沈家小姐，柳氏一介小妾，又如何能識得沈鳶？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倆認識，敵人的朋友，那自然是敵人。
謝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連引路太監何時退下都不知道，聽得一聲輕咳，她擡起頭來纔看到不遠處的石桌處一個身着白衣的男人負手而立、身姿俊挺。
四皇子？謝婉挑眉，不行禮也不出聲兒，就這麼直直的站着看他背影。
“見了本皇子不行禮，這就是謝丞相的規矩？”楚澤止沒有轉身，卻是微微側頭，半邊臉逆着月光，卻更顯出他深邃輪廓，直挺的鼻樑。
月華如練，在薄雲下流動的銀光灑落大地，這四皇子一身白衣像是發着冷光，倘若不是情況不允許，謝婉倒是要贊得一聲好個月下美人，微微屈了身子，謝婉垂頭行禮，“謝婉見過四皇子。”
楚澤止轉身看着眼前宮裝女子的頭頂，半晌，纔開口，“你可聽說過凝霜宮？”
謝婉起身，迎上他的目光，搖搖頭，“沒聽過。”
“要人命的地方，沒聽過也好。”兀自點了點頭，楚澤止朝着謝婉走了兩步，壓低了聲音，“如果剛纔我不遣人攔下你，你可知會有什麼後果？”
謝婉心裡一緊，面上不動聲色，迎接楚澤止的審視，面不改色道：“四皇子在說什麼？謝婉聽不懂。”無事獻殷勤者非奸即盜，這份恩情，還是不認的好。
楚澤止眨眨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才真正打量起了謝婉，倒是個清秀佳人，只是……他眼神不着痕跡的掠過假山某處，頓了頓，突然就傾身蹭了過去，附在她耳邊說了句，“你有點傻。”
謝婉垂眸，不着痕跡的退後一步，躲開他過近的臉跟身上的薄荷味兒，“四皇子，謝婉出來散步多時，夫君怕是該擔心了，謝婉先行一步，”說着就要行禮走人。
“哎，等等，”楚澤止湊到她耳邊，呢喃了一句話，成功阻止了她的腳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