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周成瑾慢條斯理地搖着摺扇,“這是在摘星樓那邊的衣裳,你得空的時候理出來,以後就放到這邊……免得你天天就知道想着外人。”
是嫌她跟周琳在一起久了嗎?
楚晴無語,卻是很痛快地答應下來,笑着商量他,“這麼多一時半會兒怕是理不出來,堵在廳堂當間礙事,不如先放到書房好了,那邊很空。”
“也行,”周成瑾將摺扇遞給楚晴,一撩袍擺塞進腰間,雙手拉住箱籠兩邊的把手,輕而易舉地搬到了西次間。
楚晴呆了呆,箱籠是楠木的,單是空箱子分量就不輕,況且裡面還裝滿了衣裳,可見這人力道不小。
周成瑾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連搬四隻箱籠,意態悠閒地自楚晴手裡接過摺扇,“唰”一聲甩開,搖了兩下,得意地覷着楚晴,“阿晴,夫君我雖紈絝,可也不是泥捏的,準保能護住你。誰敢欺負你,我讓他後悔一輩子。”
楚晴笑了笑,瞧見問秋帶着穀雨和春分正提了食盒過來,便道:“大爺洗洗手吧,就要吃飯了。”
午飯擺在東次間的大炕上,兩人相對而坐。
炕桌上不但有楚晴提到的涼拌藕片還有道蜂蜜苦瓜。
苦瓜切得極薄,幾乎能透出光來,沾了蜂蜜吃,咬一口涼津津甜絲絲的,又不失苦瓜原有的苦味。
大熱的天吃上幾口,清爽開胃。
“苦瓜切好之後,用冰鎮着,臨上桌前,擺出個好看的形狀來,再點綴幾朵應急的花瓣,賣相很好。”周成瑾笑着解釋,“這還是你那間鋪子的徐嬤嬤想出來的,早先她想把味香的點心擺在酒樓買,作爲交換給了兩道菜方子,還別說賣得都不錯。羅掌櫃本想攛掇她到四海酒樓,每月給五兩銀子,不管做飯,就只指點廚子們如何擺盤,徐嬤嬤沒答應,後來才知道她是你的人。這樣的人才拘在內院可惜了,你該早點把她放出來。”
楚晴不習慣吃飯時候說話,努力嚥下口中的飯,才答道:“我根本不想放她出府,她年紀大了,我應允要給她養老的。可嬤嬤說,要給我掙出一副體面的嫁妝來,也尋思我身邊沒人可用,外頭的事情一無所知,想提拔幾個得力的人。”
周成瑾明白楚晴先前在衛國公府的處境,柔聲道:“以後有我呢,你想要什麼樣的人儘管跟我說。”
楚晴真沒客氣,凝神想了想便道:“缺幾個種莊稼的人,我記得嫁妝單子上有幾百畝地,零零散散的,昌平也有,大興也有,一直沒過問過。”
“這事兒好辦,我尋了人給你看看,等天氣涼快點,咱們各個田莊都跑跑,免得下人們忘了誰是主子。”
這主意不錯,以前楚晴只去過明氏的田莊,看着農人們耕地種田覺得非常新奇,要是能親眼看看自己的田莊,感覺會更好吧?
楚晴笑着點點頭。
吃過飯,問秋帶人將杯碟撤走,另外上了茶水點心,其中便有周琳帶來的綠豆糕。
楚晴沒有隱瞞,告訴周成瑾,“跟阿琳分了一隻,嘗着味道不錯。阿琳也吃了,應該不會有事。”
周成瑾掂起一隻仔細聞了聞,揚聲喚暮夏進來,“找東西包了讓尋歡交給貞娘。”
暮夏沒敢立時答應,先朝楚晴望去,見楚晴點頭才伸手接過離開。
周成瑾笑道:“這個丫頭不錯,眼裡有主子,那個叫半夏的太老實了,容長臉叫冬樂的要是用好了可堪大用。”
這才幾日,竟然把她身邊的丫鬟摸了個門兒清。
楚晴不由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周成瑾“嘿嘿”地笑,哪肯說他見過的女人多了去,打眼一看就能瞧出幾分端倪來,只管往尋歡身上推,“讓尋歡打聽的,怕人多口雜,把這邊的事情傳到外頭去。”
楚晴並未多想,問起他找太醫的事情,“都過了好幾個月,還能有效用嗎?”
周成瑾眯了眼笑,“不如剛結疤時見效快,但多少能消一些。”
楚晴感覺也是如此,點點頭,“總比不抹強,我這就幫你抹上吧,一天抹幾次?”
“一次就行,淨過面之後抹,再揉半刻鐘。”周成瑾目光閃了閃,起身到淨房洗把臉,躺到牀上,揚聲道:“到這邊來,躺着得勁兒。”
楚晴莫名地覺得心慌,可瞧見他一本正經地等着,猶猶豫豫地走了過去。
周成瑾微閉着雙眼,“不用太多,指甲挑一點揉開就行。”
楚晴應着,果真挑了一小點,點在他眉間疤痕處,仔細地抹勻了,輕輕地揉按。
先前只覺得他容貌俊美,如今離得近瞧得仔細,才發現他眼窩有些凹陷,顯得目光有些深邃,而鼻樑挺直,配上緊抿着的脣角,好看得教人移不開眼。
雖沒有明懷遠謫仙般高雅清遠的氣度,卻多一種值得人信賴的剛毅。
只是這道突兀的傷疤破壞了那種美,平白添了幾許冷厲。
楚晴暗歎,手下動作愈加輕柔,眸光也不由溫柔起來,不知何時,就見周成瑾已睜開了眼睛,正目光爍爍地盯着她。
四目交投,眼裡的情意已無處隱藏。
楚晴急欲躲開,卻被他環住腰身,直直地往懷裡帶,“還沒上完藥。”
“上完了,”楚晴俯在他胸前,勉力支撐住自己,“而且也揉了這些時候。”
“沒有,”周成瑾三兩下扯掉外衣,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這裡還有傷。”
昨夜燭光昏黃,楚晴又暈頭暈腦地沒有看清,現在卻是瞧得仔細了,正對着心口處,果真有處嬰兒拳頭般大小的疤。
楚晴倒抽一口涼氣,驀地想起趙睿說過的話,“你真的夜闖韃靼營,燒了他們的糧草?”
“燒了糧草是真的,可沒闖營,真闖進去恐怕就沒命出來了,我們離着差不多百步遠,箭身上浸過桐油,放的火箭。韃子反應確實快,沒等我們逃,就追上來了。還好我命大……否則真就見不到你了,你嫁給誰都能過得好吧,可我不成,我就想娶你。當時我就想,我費了那麼多心思,把那些上門求親的都趕了,可不能再讓你便宜別人……”
雖是笑着,聲音卻愈來愈低,愈來愈柔,目光裡帶着繾綣,手也自有主張地撫上楚晴的臉,輕輕地拂過她的眉,她的眼,停在那張小巧的如花瓣兒似的紅脣上,來回地撫摩。
楚晴難得的沒有羞澀得躲開,而是回望着他。
如果他真的回不來,或者沒有請旨賜婚,那麼她必然是不會嫁給他的。就像他所說,她會用心做個賢妻良母,可是,再不會有個人像他這般對自己如此地好。
會半夜三更守在自己身邊打扇,會頂着火燒般的烈日給自己買吃的,會顧及自己的感受,會伏低做小的侍候自己。
楚晴尚在愣神,周成瑾已動作麻利地褪去了她身上的衫子。
今天穿的是件鵝黃色繡着粉色芍藥的肚兜,芍藥已然盛開,一隻蜜蜂正悶頭趴在花蕊上採蜜。
周成瑾手指點一下蜜蜂,“倒教它嚐了先。”
楚晴的臉騰地紅了,她怎會忘記,昨晚他哄着騙着讓自己全無遮攔地坦呈在他面前,任由他從上嚐到下。
想到那副情形,楚晴羞窘得恨不能尋個地洞鑽進去,周成瑾卻“呵呵”笑着,低聲在她耳邊道:“你沒聽過這話,夫妻之間百無禁忌,我願意服侍你,你覺得舒服不舒服?”
這話叫她怎麼回答?
楚晴兩手捂住耳朵低嚷,“不許再說了!”
周成瑾好脾氣地說:“行,你點個頭我就不說了。”
楚晴幾不可見地點點頭,周成瑾歡喜地抱住她,“那說定了,咱們還那樣。”
楚晴心知掉進他的坑裡,可力氣不如他大,臉皮不如他厚,推推拒拒中,仍讓他剝了個乾淨。
日光逐漸西移,隔着窗櫺和綃紗,便多了些柔和。
楚晴肩頭的汗毛被照得清清楚楚,細小而柔軟,上面沁出細密的汗珠。
周成瑾心滿意足地摟着她,悄聲地賠禮,“是我不好,你別哭,我想忍的,可實在忍不住,你箍得我難受……要不我進宮給你要點藥,聽說抹上去很快就不疼了。”
楚晴悶聲道:“還不夠丟人現眼的?”
“我心疼自個媳婦有什麼丟人的?”周成瑾撥開她滿頭汗溼的青絲,柔柔低喃,“你還疼不疼了?我這就進宮,夜裡給你抹上去,那藥還能助興,下次我一定輕點兒。”
“不用,”楚晴往枕頭裡鑽了鑽,聲音越發低,“我不疼,就是……就是,光天化日的讓人笑話。”
原來是害羞。
周成瑾鬆口氣,貼着她耳邊道:“你放心,觀月軒的事兒絕對傳不到外面去,再說誰知道咱們在屋子裡幹什麼?”
楚晴氣得說不出話。
待會得要水洗浴,又得換衣裳,牀鋪又亂成這樣,當別人是傻子嗎?
周成瑾溫言軟語地說:“一會兒我去廚房拎水伺候你洗浴,我鋪牀,不讓別人看見。”
楚晴嗔他一眼,“又不是沒下人,誰要你做這些了?”語氣比先前和緩了許多。
周成瑾笑道:“我捨不得你委屈,我做這些事也沒什麼。”
楚晴無言,輕輕往他身邊挪了挪,將頭埋在他肩窩處……
經過這番折騰,船自然沒劃成,魚也沒有釣成。
兩人倒是吃過飯並肩在湖邊散了會步,周成瑾欠身折了兩朵蓮花帶回觀月軒放在碟子裡養着。
夜裡周成瑾怕楚晴真的傷着了,沒敢放縱,一邊跟楚晴絮絮說着閒話,一邊在手頭上佔了不少便宜。
楚晴窩在他懷裡踏踏實實睡了個好覺。
夜裡睡得早,第二天醒得也早,周成瑾吃過早飯便出門了,楚晴則帶着半夏和暮夏整理他那幾口箱籠裡的衣裳。
睹物思人,看着他的長袍不免會想起他的懷抱,溫暖而踏實。
又想起他那些不着調的話語,害羞之餘也有暗暗的歡喜。
楚晴一時喜一時羞一時嘆氣,暮夏兩人在旁邊擠眉弄眼,瞧着直笑。
正歡喜時,忽聽院子裡傳來穀雨的叫聲,“奶奶不好了,二太太來了。”
接着便是問秋的斥責聲,“什麼奶奶不好了,奶奶好端端地在屋子裡,會不會說話?說,到底怎麼回事?”
穀雨年紀尚小,被這麼一訓,聲音就有幾分哽咽,“國公府的二太太來了,在悠然居門口又哭又罵,說奶奶心狠手辣不顧情面,沒有對自家親戚這麼狠得。”